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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外不远处有片小树林,林畔一条小河。这条河虽小,却是我们市最大的一条河。蜿蜒流淌,河水清澈。到了盛夏,岸边的杂草丛中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近处的荷塘里荷花盛开,一眼望去,委实壮观。
下课铃声一响,我就出了教室。心里像是揣着个鬼似的,路上见了要好的同学,也没跟他们打招呼。那天晚上有很好的月光,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树林里寂静幽暗,隐隐见不远处有一间破败颓废的小屋,微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窗棂间发出类似鬼片中的声响。我驻了足,回身望,学校大门外熙熙攘攘,同学们说笑着走向远方。那两盏昏黄的街灯,闪着朦胧的光,我突然有一阵恍惚,觉得这一切似乎已经离我很远。
我百无聊赖地走出几步,传来流水的声响。我凝眸望,看见了对岸的荷塘。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这一刻,我无心领略这无边的月色荷塘。
似乎过了很久,李成洁还没出现。学校大门外的泥土路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四下里清泠起来。
这时,来的小路上出现了两个女人,两个穿短裙的少女。待她们近了,我便看清了她们的容颜,却是李成洁和小燕。我生恐小燕发现,急忙躲在一株大槐树后面。
两人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我突然有种做贼的感觉,脑子里刮着一股旋风,根本没留意她们说些什么。
不知李成洁说了什么,她走下小路,蹲在矮草里,像是小便或是大便。小燕挥一挥衣袖,继续往前走。她所在的村子是相距学校最近的一个村庄,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很快,小燕的身影消释在皎洁的月色里。
李成洁站起身。我赶忙迎上去,“怎么才来?”
“路上耽搁了一会,等急了吧?”李成洁抿嘴轻笑。
“没有,不急。”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么晚了,你……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要紧的事就不能约你出来玩吗?”
“玩什么?”我机械地问。
“当然玩大人的游戏了,难不成还跟你玩打溜溜蛋?”李成洁突然成了这片小树林的主人,冲我一招手,“来呀,你进来坐呀。”
“不用了,还是在外面吧。”我忙说。
“怎么,你怕了?”
听到“怕”字,我拍着骨肉如柴的胸脯:“笑话!我连狼都不怕——外面比较好,外面的世界很凉快。”心里一紧张,嘴巴像脱了缰的马。
李成洁嘻嘻一笑,坐在岸边的一块大石上,笑着说:“陈耿,过来坐呀。”
夜色已深,我不知她要跟我说些什么,突然对她要说的要紧事失去了兴趣,但一走了之又有些不妥,便硬着头皮挨着她坐下了。
我俩静静地坐着,唯有夜风拂过树林和身边哗哗的水流声响。李成洁将穿着凉鞋的一双很好看的脚浸在河水里,踢起水花一朵朵。
“别踢了!”我打破沉默。
“你是怕河水很凉吗?”李成洁歪着脑袋问。
“你不知道么,水里有麻痹。”
“麻痹”是淡水里的一种虫子,个头不大,但外皮很坚硬,头部有吸盘,能钻进人的体内,以吸血为生。学名应该叫水蛭吧。
“没事。”她虽如此说,但还是把脚放在了岸上。
“宿舍快关门了吧,你,你要告诉我什么呀?”
李成洁轻声叹了口气:“你们男人怎么总是三句话就直奔主题呢!”
我突然意识到她要告诉我什么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深更半夜,荒郊野外,月色朦胧,孤男寡女,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要紧的?
我竟有了上当的感觉。诚然,这是对李成洁的大不敬,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脑里嗡地一声,虽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我知道肯定红了,因为脸上火辣辣的。
“你怎么了?”李成洁皱着眉。
“没事,天气有点热。”
“凉嗖嗖的,你还热?”李成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嗯,挺好的。”我尽量控制语气,使其不要因为我的紧张而颤栗。
“是呀,今晚的景色真美啊!”李成洁望着对岸,幽幽地吐出一口气。
“荷花还没开呢,有什么美的,都是些叶子。”
李成洁忽然伸了个懒腰。我忙说:“你困了?好,我这就送你回宿舍。”
李成洁没说话,低头摆弄裙角,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见她的脸红通通的。
“你……不想回宿舍?”
“嗯。”李成洁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气。
四下里静悄悄,月色朦胧。天上点缀着几颗小星,地上吹着些微风,我忽然产生了错觉,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大地万物似乎在这一瞬时也有了情意。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李成洁裸 露在外的大腿,在月色中似乎更加白皙。我想挪开眼光,但黑夜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我要控制我自己,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窘迫。
“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李成洁抬起头,声音没有了雾气,而是异常清晰,“我有话要告诉你。”
“你说,我听。”我偷偷喘了几口气。
“我……我想跟你在一起。”李成洁像是费了好大的劲儿,眼神满是情意,任谁都能看得出的情意。
“不,不行,我们还是小孩……”
“我就是想跟你好。”李成洁挪了挪身子,两条腿很自然地并在一起,膝盖倚上我的腿。她轻声说,“你不想吗?”
我的心在跳,我的血在烧,我口干舌燥。
她又说了些什么话,我根本没听清。一种青春的萌动在我体内奔腾,一种原始的需求占据了我的大脑。理性渐渐被淹没,欲望站上峰顶。我猛然蹲下身,抱住她的双腿,疯狂的亲吻。
她似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便搂住了我的脖子。她搂得那样紧那样急,我分不清是我的脸热呢,还是她的胳膊烫。她不住说着话,听来却像呓语:“耿,你抱着我,抱紧我,我就是喜欢……”
我突然清醒了,就像冬蛰的蛇被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我这是在干什么呀,我赶忙拿开李成洁的胳膊,跳起身,“对不起,对……”本能地后退,掉头就跑。
“你回来呀!”她这句话说完,我已跑上了来时的小路。我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到校外的路灯下。
我呼呼喘着粗气,夜风丝溜溜地吹过,我浑身一个激灵。这本是草长柳长莺歌燕舞的暮春三月,我竟觉出了凉意。朦胧的灯光如轻雾般洒下,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