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从李成洁的眼神以及表情看,她好像对我有好感,我不知这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有道是“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当女人对男人有爱慕之情的时候,男人往往会很兴奋,我却一点都不开心,甚而至于是恐惧。
我们还很年轻,应当以学业为重,更重要的是我并不喜欢她。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块石头,抑或一棵树,尽管她很可爱。总之,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细细想来,好像那时候我的情窦还没开呢,可我就是这种感觉,无法将她放在心里的感觉。
我开始疏远她——我从不主动跟她说话;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假装没听见,或是不理睬;我整天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为一点点小事,就会大发脾气;当她要回到座位上时,我就用身体堵住身后那道很窄的缝隙,她只好绕行。
我想让她明白,我是个没有品位、不可理喻、不值得付出感情的坏小子,我只希望她不要受到伤害。既然我不会接受她,就让她的感觉破灭吧。我这么做的时候,心里也很难受,可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她总是用笑脸迎接我的怒容,总是用宽恕的心面对我幼稚的行为,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侮辱了原本圣洁的同学之谊,可我只能继续下去。这是我认为能让她少受伤害的最好的办法,也是无奈之举——既然不会有结果,就快刀斩乱麻,最好不要有什么瓜葛。
当然,也有别的办法。比如,我可以直接告诉她。如此一来,我也就不用昧着良心演戏了,她也就可以长痛化为短痛了。可是,人家从没对我表白过,或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这样做岂非自取其辱?我没勇气做这种实验,只好将我的演技发挥在我认为正确而又无奈的举动上。
期中考试前,老师让我们交二十块钱的资料费。家里很拮据,父亲外出打工也拿不回多少钱。我觉得有没有学习资料不重要,依靠平时的积累才能考出好的成绩,况且一次考试的成绩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于是便想将这资料费拖下去,一直拖到老师放弃为止。
周一早课时,班主任宣布的还没交资料费的名额中居然没有我。我很惊讶,哪个好心的天使姐姐替我交的资料费呢?下课一打听,才知这位天使姐姐居然是李成洁。
我当即跟同学借钱,找了七、八个同学才凑足了二十块现大洋。借别人的钱可以不用立刻还,但欠她的钱就像攥着个烫手的山芋。
那天中午,李成洁一人在教室。
我进去时,正见她坐在别人的课桌上,一只脚来回摆荡,另一只脚踩着凳子。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运动装,脚上是粉红色的女式布鞋,裸露脚背,用一根粉色布条系在两旁,那年岁很流行这种布鞋。
她看见我时,脸上很自然地堆上了欢喜的色彩,眼里也透着璀璨的光。我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她那只踩着凳子的脚,白皙瘦削的脚背青筋暴跳。这是一只很好看的脚,令我心弦为之一颤。我突然感觉她可爱了几分,在这可爱中使她平添了几许妖娆的意味。
“不就几块钱么,你还是我的同桌呢,我不要了。”李成洁微笑着。
“不行!我……我这样做跟敲诈有什么区别?感谢你帮我交了资料费,我,我必须还你。”说完,我分明地感到我俩之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但在这些许陌生中却似透着几分亲切。
“以后还我不行吗?”她声音柔柔的,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央求。
“不……不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谢谢你!”没等她开口,我便跑出了教室。借着眼的余光,我看到她似乎皱着眉头。
从这以后,我再没对她大吼小叫过,不是我想接近她,只是同学之间本不该如此。想起之前对她的种种,我心里很是愧疚。她似乎更爱笑了,我心里居然也暖洋洋的。
那时候,同学之间盛行在自习课上递纸条。
一天晚自习,我写了张纸条递给身边的李成洁,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最近你为何这么开心?”这算是我主动跟她“说话”。很快,她便把纸条回了过来,她在我那行字下面添了一句话:“因为你很长时间没跟我吵架了。”
我心头一阵酸涩,也在纸条上添了一句话:“以前的我是不是很坏?”
“你挺好的,不坏。”
过了一会儿,她又递过来一张纸条:“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这问题有些匪夷所思,但我正处在青春期,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儿,旺盛的精力使自己自信到似乎翻越珠峰都不是问题,于是提笔便写:“你是问我孩子怎么进入女人肚里的,还是问我孩子怎么从女人肚里出来的?”
“都差不多,先说前一个吧。”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男女结了婚,在一张床上睡觉,彼此呼吸着对方的呼吸,天长日久,女人的肚里自然就长出孩子了。”那个时候的我是真不懂啊,想想很天真的样子,我相信也有一些同学跟我一样懵懂。
她看着那张纸条的眼神有些迷 离,似乎脑里思索着什么,脸蛋红扑扑的,我心里莫名的一阵慌乱。
翌日中午,李成洁和她的闺蜜小燕又谈起这个话题。两人虽是窃窃私语,还是惊动了旁边的小磊。想是他听不下去了,回过头说:“你们知道个屁,只有做 爱,女人才能怀孕。”
“不能吧,生孩子应该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怎可能这么下流呢?”小燕愣了一下,立即反驳。
“你没学过生物吗?”
“都是些裸照和解剖图,我才不看呢,反正又不考。再说,老师只是让我们浏览一下,莫非……你真的看了?”小燕的假惊讶做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是科学,懂吗?”小磊坏笑着,“难道精 子是从空中飞过去的?”
小燕不说话了,李成洁似是陷入沉思。不是没读过青春期教育,只是书上写得很含蓄,我们也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也是还想不到。看来小磊的思考能力就是超人一等,他总习惯往下面想,怪不得他总能名列倒数前三甲呢。
“陈耿,你的脸怎么也红了?”小磊打破沉默。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小磊嘿嘿笑着。
“我……被尿憋的。”
不久,学校里举办春季运动会。开幕式上有一个表演舞蹈的节目。李成洁报名参加了舞蹈培训班。每到课外活动时,她就和几个女同学结伴去音乐老师那里学习跳舞。
一个周三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回家带麦子赶回学校上晚自习。把麦子卖给学校的食堂,才能拿到饭票。大多数的同学都这样,但也有少数的同学直接带饭。
我推着自行车走在水泥砖铺就的甬道上,无意识地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音乐教室外的李成洁。想是她刚从教室里出来,见到我便站住了,就在离我几步外的地方。
她穿着一袭纯黑的连衣裙,裙子很短,还盖不住膝盖。学舞蹈的女学生都穿这样的裙子,学校里统一订制的。不过,运动会结束后还要把裙子交回去。
我原以为像李成洁这么丰满的少女穿上短裙肯定不怎么好看,可是我错了。也不知裙子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身体竟也显出优美的线条。尤其那两条腿,两条圆润白皙的腿,也有了迷人的味道。
我也没觉出心跳加快,就是挪不开眼光了,更忘了跟她打招呼。我就这么看着,但也走着,前轱辘突然撞上了一块小石头,车把一扭,我毫无防备,连人带车摔在地上。
我好像听见李成洁笑了,登时涨红了脸,也顾不得疼痛,爬起身推着自行车仓惶而逃。一直跑到停车处,也没敢回头看她一眼。
这天吃过晚饭,我便回了教室。望着面前那一摞厚厚的书本,我心里有些乱,居然盼着李成洁能穿那身黑色的连衣裙来上晚自习。
“叮铃——”上课铃响了,李成洁笑容可掬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她穿着那身短裙,那身纯黑的连衣裙。
我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脸又红了,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她本要绕行的,见我起身,便迈着轻盈的步子朝我走来。经过我身边时,她报以嫣然一笑。
虽然我的眼睛盯着课本,可一个字也没落入我眼中。
我脑里乱作一团,她就坐在我身边。我偷偷地看她,那两条长腿近在眼前,我又红了脸。她有时翻弄书本,有时低头写字,有时神情专注,有时眼光迷离。无论她的姿态如何变化,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对她产生了这么浓厚的兴趣。她突如其来地冲我一笑,我慌忙转过头。
最后一节自习课快结束时,李成洁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有事跟你说,放学后在学校外面的小树林前等我。”
“你有什么事?”我回了纸条。
“很重要的事,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