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炎!别吃了!”唐御风一头冲进瀛洲酒楼。
唐炎筷子里夹着的面条刚送进嘴里,被唐御风一吓,差点吐出来:“六哥,咋个了嘛,黑了我一跳。”
“钟月瑶有信儿了吗?”
“钟月瑶是哪个?”唐炎一脸茫然。
唐御风这才想起当日并未告诉唐炎钟月瑶的名字:“就是……就是我的那个朋友!”
“哦,是那个幺妹儿,想起来咯。”唐炎抓了抓脑袋,“好像还没得她的消息,她要是到这个地方来了,掌柜的会通知我的。”
“已经几天了?”
“撒子几天了?”唐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她和咱们分开几天了!”唐御风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是了,我和她见面是在七月十五中元节,那么第二天便是七月十六,今天是七月二十三,已经七天没有消息了……”
“六哥,咋个了嘛!一上来就神戳戳地,都给小弟吓爪了!”
唐御风愣了一会儿,道:“钟姑娘,可能落在大哥手里了。”
“撒子!”唐炎一激灵站了起来,“落到大哥手里头了?可是,大哥和那幺妹儿无冤无仇地,抓她要爪子啊!”
唐御风看着唐炎,心知此时必须要将他和钟月瑶正在调查的事情告诉唐炎。于是,两人上了瀛洲酒楼的楼上雅间,唐御风把从千机山庄到黄泉归舍的所有事情对唐炎讲了一遍。
唐炎听后,呆愣了半天的时间仍然不能全部消化:“六哥,先不说这些,你怎么知道大哥把钟姑娘给抓起来了呢?”
唐御风愣了一下,虽然他并没有证据,但是大哥那句“问候你的朋友”还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朋友,除了唐门的人之外,在这个地方能让他联想到“朋友”的,不只有钟月瑶一个人了吗?而且钟月瑶一直在查找有关于沈悠的线索,沈悠又和大哥的跟班唐决关系匪浅,说不定她查着查着,就查到大哥身上了。
“唉,都怪我,我不该放她独自去查。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何斗得过唐门!”
唐炎道:“六哥,我知道你着急,可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啊,咱们还是先摸清楚……”
“等你摸清就晚了!”唐御风的心跳渐渐加速,他也知道一切都是猜测,可不知怎么地,自打那天钟月瑶离开琼花斋后,这种不安的感觉就没有停止过。她在哪儿呢?一定是遇到危险了吧,就像在千机山庄一样。唐御风仿佛又回到了在云隐村焦急等待的十几个日日夜夜,只不过这次更加煎熬,就如同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身体冲出去一样。
要不要先摸清状况再做打算呢?唐御风知道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可他现在脑子已经乱了,理智和冷静像退潮一样滚回海里,留下的只是一地散沙。
与大哥动手无异于直接引发唐门内战,后果……又来了,去他妈的后果!唐御风把仅剩的一丝理智彻底扫出脑海。
“我这就回去和爹说,我答应他了。”唐御风道。
“答应什么?继任掌门?”唐炎目瞪口呆,“六哥不是不愿意吗?”
唐御风道:“如今已顾不得许多了,只有做了掌门继承人,我才有资格调动爹手下的人脉。否则,只靠咱们两个要想救出钟姑娘,可是难如登天。”
唐炎看着唐御风,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六哥,你可不要冲动啊!你是凡事都会三思而后行的人,怎么今天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三思而后行,呵,以前我就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她说的对,我不该再逃避下去了,既然我和大哥之间的这一战不可避免,不如就趁现在吧。”
“六哥,你……”唐炎还想劝下去,却被唐御风打断,“一开始不就是你们把我叫回来的吗!爹快不行了,你们又不想自己挑起内斗,所以就把我叫回来当作一件替你们把唐凌源等人斗下去的工具,就像当年的爹和云涯师叔一样!以为我看不出?还是秋池师叔和北渝师叔会躲清闲,十五年前就是他们躲在爹的背后煽动,现在又想躲起来看热闹,哼,没那么容易!你回去转告他们,到时我唐御风要是闹将起来,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唐炎一听,急忙赔笑道:“六哥这是哪的话,小弟只是想劝六哥考虑清楚再……”
“还考虑什么!要我动手的是你们,不要我动手的也是你们,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唐炎急道:“六哥误会我了!我不是师叔派来劝你的,虽然二位师叔也曾旁敲侧击地叮嘱过我,但我可不是为了他们才来的,我是真心想帮六哥。六哥还记得小时候吗?你偷跑出去玩,是我来为你打掩护,你偷懒睡觉,是我来替你把风,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唐御风想起小时候,唐炎留着鼻涕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胡作非为的样子,怒火渐渐平息了,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唐炎有意活跃一下氛围,道:“莫非是因为与钟姑娘有关,所以六哥慌神了?”
“怎么可能!”唐御风不禁有些面色发热,不过刚刚他确实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冲昏了头,变得连他自己都险些不认识自己了。
“好吧,刚才是我冲动了,我再等三天,若是三天之后她还不出现,那我就必须要采取措施了。”
唐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过了一会儿,唐炎的眼中浮现起一丝不安之色,“非动手不可吗?”
唐御风道:“凌源师叔对掌门之位觊觎已久,这在唐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爹的毒伤突然发作,我在唐门又没有什么根基,这对于凌源师叔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抓住。如果爹执意要传位于我,或是二哥,那这场内斗就不可避免。”
“会重蹈十五年前的覆辙吗?”
唐御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回到唐门后,唐御风见到了久违的五哥唐剑循,但后者只是淡淡地朝他望了一眼,就掉头走了。唐御风还记得小时候,唐剑循与云涯师叔最是亲近,或许是两人的性格很像,对于喜爱的事物都有最极致的追求,所以很有共同语言。
十五年前,就在唐海沉剑指唐云涯的时候,年仅十一岁的唐剑循哭着跑到唐海沉的面前,跪地磕头乞求唐海沉剑下留情。还带有童稚的声音喊得撕心裂肺,鲜血从额头一直淌到嘴角。在场众人皆动容,唐海沉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眼中也蒙上了雾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年幼的唐剑循喊出了这句刚学会的古诗。
但就在这个时候,唐剑循的父亲唐秋池突然从人群中抢出,大喝一声:“闹够了没有!”一掌击在唐剑循的后颈上,把他打晕了。等唐剑循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只有唐云涯的尸体。
那次的事情过后,唐剑循性情大变,越来越寡言、孤僻,整日只知练剑、练暗器,只要有人靠近他,便会远远地走开。
唐御风看着五哥的背影,不由得叹息一声。十五年前的那场内斗,改变了唐门的许多人。他借由外面的花花世界来逃避,而五哥却是把所有的愤懑都封闭在内心里了。
那么这次呢?这次即将在不远的将来发生的内斗,又会让多少人为之而被迫做出改变?
三天过去了,钟月瑶仍然没有现身。
今日是最后期限,唐御风和唐炎坐在瀛海酒楼的二楼雅间内,面色凝重。
“难道钟姑娘真的被大哥抓起来了?”唐炎的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唐御风沉默了一会儿,道:“无需再等了,我今天就去告诉爹,我答应他了。”
“之后六哥有什么打算?”
唐御风轻笑一声:“这次北渝师叔和秋池师叔可不能再躲在暗处看热闹了,我先去找二哥,二哥虽然一直保持中立,但我有把握说动他。如果二哥入伙,北渝师叔作为二哥父亲,就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了。”
“四哥呢?”
“你四哥通透得很,早已站好队了,关键在于说动五哥……”唐御风低头陷入沉思,作为十五年前内斗的受害者,唐剑循参与另一场内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不能说动他,他恐怕将成为整个计划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就在这时,瀛海酒楼的小二突然来敲门:“二位公子,你们等的那位钟姑娘来了。”
“你说什么!”唐御风猛地站起来,“她是一个人来的?”
小二点了点头。
“那她……可有受伤?”
小二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吧。”
“你让她上来……不,还是我下去吧。”说罢,唐御风出了雅间,“蹬蹬”跑下楼梯。只见酒楼大堂的柜台旁边站着一位女子,正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不是钟月瑶却又是谁?
钟月瑶看到唐御风,冲他招手道:“原来你也在啊,那可真是巧了。”
唐御风瞧着钟月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不像是遭遇过危险。唐御风想起这些天来白白为她担心,一股怒火不由得立刻冲上头顶。唐御风走到钟月瑶面前,吼道:“这些天你到哪儿去了!”
霎时间,酒楼大堂内安静了下来,所有食客的脑袋齐刷刷地看过来。钟月瑶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几天了!你数数几天了!”
钟月瑶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吼,也怒了:“你什么意思!”
看到两人剑拔弩张地样子,唐炎急忙过来打圆场:“二位都冷静一下,咱们不要在这里说话。”
唐御风和钟月瑶互相怒目而视,过了半晌,唐御风冷哼一声,走上楼梯。回到雅间内,唐御风还未坐下,便说道:“当日咱们可是说好,如果你查到线索就到瀛洲酒楼来,难道你又忘了?”
钟月瑶冷笑道:“我若是忘了,今天你还能见到我吗?”
“整整十天了,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错!为了追查这条线索,我花了整整十天,怎么样!”
唐御风道:“这十天之中,你为什么不来报个平安呢!”
“我可不记得你说过要让我回来报平安!”钟月瑶说罢,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况且,我平安不平安,与你何干!”
“你……”唐御风愣住了,心道,看来她根本不在乎,既然不在乎,我又何必为她担心?唐御风想起这几日寝食难安,就怕她遭了大哥的毒手,甚至还为了救她,不惜挑起唐门内斗。今日钟月瑶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得唐御风头晕眼花,打得他心里隐隐作痛。只要一遇到这个女人,不知怎么地,他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总是被耍得团团转。
唐御风自责自己的愚蠢,冲着钟月瑶吼道:“没错,你是我什么人呢,我从来都没关心过你,你的死活当然与我无关了!”说罢,拂袖而去。
钟月瑶瞪大了双眼,怒道:“他这是犯的什么病!”
唐炎叹息一声,无奈地道:“姑奶奶,这次你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