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这样,往我母亲的药食里下毒?”
漓豆强撑着身子质问施含翠。
“迟嬷嬷说,那只是补血药......”
冼三娘一个耳刮子打下来:“狡辩!你也不相信是补血药吧!”
施含翠默然,一会才支支吾吾辩解:“夫人服用之后,身体确实、确实好转了......”
“好转?就是你说的所谓嗜睡吧!”冼三娘气冲冲又是两个耳刮子,“好转,为何鸣珮小姐几个月后去世了?”
“我、我不知道啊!”施含翠瘫倒在地。
明明知道县主不怀好意,仍然掩耳盗铃,把迟嬷嬷给的药粉当补药,给夫人服下去,又自欺欺人地把夫人嗜睡说成“病情好转”。
自小,小姐把她和含烟、含霓、含云提为贴身丫鬟,视为心腹。
没想到,才到京城就遭遇心腹背叛!
用最大的笑意,掩藏最诛心的杀机,最卑劣的人性,莫过于眼前施含翠!
漓豆几次掏出袖里的匕首,想冲过去杀人,被青芽死死抱住。
楚亭君的手也按在她的肩上,安慰她。
“继续说!”冼三娘命令施含翠。
夫人病逝,半年之后江继仪续娶县主。
进门两个月,县主找个由头将施含翠杖打,卖给人牙子。
立刻有人前来将她买走。
买主就是穆大柱。
有那稍微知道施含翠与穆大柱根底的,嚼了几次舌头,到底不敢得罪县主,此事就没有人再提了。
施含翠得嫁其人,心想事成,遂改名翠花,隐入鱼花巷生儿育女,过起舒适的小日子。
至于含云,有没有像自己一样得嫁心上人,翠花不敢打听,也不想打听。
鱼花巷没有一个熟人,丈夫穆大柱本来就是迟嬷嬷远房侄子,耳根子软,之前听姑姑安置,现今听老婆指使。
翠花嫁人之后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时间一长,就把自己造的孽淡忘了。
鲤城天长路远,吴家在京城没有人,小姐唯一的血脉又被送回老家笊篱城,看情形再无返京机会,翠花有恃无恐。
万万没有想到,十年之后,篱儿居然返回京城,且带了不少人手,处事又准又狠。
“停!”漓豆双眼喷火,“押走,让她事无巨细,全部给我供出来,说漏一件砍一根手指!”
又补充一句:“也给她慢性补血药,让她随时等候作证,若不听从,叫她儿子去劝!”
翠花两眼翻白,摊成烂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冼三娘两个女手下走过来,拖死狗一样将翠花拖出去。
“篱儿......”翠花挣扎着向漓豆扑来,被摁住了。
“三小姐,放过我,我、我可是将你带了一年多!嗯......”
翠花的哀叫变小,最后停止,大概被拖远,又被破布堵住嘴巴。
坟茔前一片静寂,落叶可闻。
“母亲,篱儿不孝!”一声凄惨呼唤,漓豆扑过去,撞向墓碑。
楚亭君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漓豆昏倒在母亲灵前。
“母亲!”
“母亲!”
漓豆的魂魄上穷碧落下黄泉,寻找着母亲。
渺渺茫茫,身边全是迷雾。
“母亲,您在哪里?”
迷雾略略散去,前面出现一个女人的背影,白衣轻扬,衣襟翻飞。
“母亲,是您吗?”漓豆追上去。
那女人听到呼唤,停下脚步,慢慢转身。
漓豆就要看到她的容貌了,但是一团浓雾飘过,遮挡了视线。
漓豆拼命拨开迷雾,眼前却是更深的迷雾。
那白衣飘拂的身影,不见了。
“母亲,等等我!”
漓豆拼命抓挠胸口,痛苦地喊着。
吴四夫人坐在床沿,不住地擦着眼泪:“篱儿......”
“小姐,你醒醒!”青芽轻轻拍打着主子的脸颊。
漓豆梦魇了。
楚亭君担忧地守在旁边,这时忍不住起身走近。
青豆和吴四夫人连忙退到一边。
“小豆子,是我......”楚亭君执起她的小手,放于自己的掌心,“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
“你是?”漓豆的眼皮跳了跳,“楚克星?”
“是是是,”楚亭君一时想不出该怎样向她称自己,既然小豆子叫“克星”,那就“克星”吧!
“嗯,楚克星,”漓豆长长呼出一口气,“有你,我就放心了!”
于是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和煦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斜斜落在床头上。
楚亭君坐在床前,头挨着床柱小睡,大手握着床上熟睡人的小手。
小手动了动,漓豆睁开眼,将手抽出来:“楚亭君,你、你怎么?”
“是你昨晚拉着我的手不放来着。”楚亭君很委屈地说,“你说,只有我守着才能安心入睡。”
漓豆不信,转头望向四舅母和青芽。
那二人正在窗边做针线活,见漓豆求证,都大言不惭地证实:“你确实说了。”
“不可能!”漓豆起来找鞋子,“我不可能说这些肉麻话!”
从来认定,嫁他要排除万难,自己都没有想好,怎么会如此直露地表白?
她还小,心里装的东西又多,现今更是无暇他想,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谈情说爱。
睡了一天一夜,漓豆才从母亲被害的真相里缓过气来。
昨夜诱深翠花时,他们还未抓捕含云,对翠花说“含云已经招了”,不过用的障眼法。
后来将含云抓到,又对她说“含翠已经招了”,含云吓个半死,自然招供。
两个贱女的供词,能够相互补充照应。
母亲,确实被设局谋害了!
楚亭君和冼三娘将实情告知吴四夫人及庆森、庆勇、书棋。
吴家人痛苦难当,书棋拔剑就要冲出去手刃仇人,被楚亭君劝住。
到了晚上,漓豆等人心绪稍定,聚到书房商讨下一步计划。
初到京城,尚未寻到合适的落脚点,吴家目前住的还是楚亭君推荐的房子。
漓豆一看书房的陈设,就知道主人是楚亭君,不过她也无心考究这个。
她的心里只有“报仇”二字。
楚亭君和冼三娘却劝止说:“这件事急不得。”
鸣珮夫人被药害而死,这是肯定的。
若是简单报仇雪恨,手起刀落干掉含翠,私下处死江有仪,甚至暗杀太尉,都能做到。
但是那样不能让坏人有切肤之痛。
最大的惩罚莫过于让坏人生不如死,永世不得翻身。
将他们的恶行公之于天下,钉在耻辱柱上,就连同姓族人也以此为耻。
如此,就需要人证、物证。
太尉权势滔天,若有疏漏,不但不能报仇,还可能遭到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