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静而沉重,使等待的人难免焦躁。
阎萧从司徒钰琳手里抽出勺子,手搭上她的手背,轻拍了拍。司徒钰琳低着头,手背一转,直接和他十指相扣,似乎还能看见她偷着乐。
“你们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拐跑我的媳妇,这总得妇唱夫随吧。”阎宸逸轻笑,“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妃。”
他刚出声,就引来了注目礼,而后语调轻松愉悦,再一声声称呼下来,众人的心皆可安稳归位。太子妃三个字犹如蒸汽,烘着沈婧,她觉得整个人都快熟了。她不是没被人这么称呼过,但这是阎宸逸当着父母的面喊了出来。
沈婧和他对视,她看见他眼里亮着光,温柔一览无遗,笑意达眼底。整个人显得懒散、吊儿郎当的,就像是竹林里的阎宸逸。
“你,真的是这样想吗?”
她心里冒出了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阎萧他们让自己喊爹娘,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刻?但他们的确待自己如亲生,她不该如此怀疑他们是别有用心。
她紧捏着衣角的手蓦地被一只温暖的手裹住了,她的所思所想,戛然而止。
阎宸逸在她低头一瞬间,就裹住她的手。她眼里的迷茫、纠结和懊悔,让他一下子读懂了她那句话。
“沈婧,你要记住。遇见你是我的幸运,跟着幸运走,是人的本能。”他轻拂她的眼睫,微湿,他没有强迫她抬头,“沈婧,切勿胡思乱想。这些是我们欠缺过,现今去把它们攥在手里是因为我们渴求。于我,并没有任何负担。”
在场的人都没想过沈婧会扑入阎宸逸的怀里,双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裳。没听见抽泣声,也不见肩膀在抖动。但阎宸逸感受到了来自衣服上的湿意,他双手轻拍她的背,伏在她耳边,低而轻,“沈婧,信我。”
阎氏夫妇还没来得及对阎宸逸的回答表示出自己的感受,就被沈婧的不明情绪给搞懵了。但细想一下,倒也明了一二。
他们当初的确是打着把人拐回来、阎宸逸总不能跑了的如意算盘。但他们的确也是把沈婧当亲生女儿来对待,因为真的就是一家人啊。
所以这如意算盘,他们只当是权宜之计,也没想过沈婧这娃能顿悟。
阎氏夫妇面面相觑,心里想法一致。他们是不会把这点小心思漏出半点风声,不然这女娃得更较真了。他们只当她这是喜极而泣。
司徒钰琳扬起笑容,“沈婧、宸逸,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欢迎回家~”
一声拖着长长的小奶音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一小人影直接扑在阎宸逸的大腿上,仰起小脑袋,手里还抓着小串糖葫芦,大眼儿发着亮,盯着阎宸逸,“哥哥~”
这甜甜的小奶音,融到了除了眼里只有沈婧的阎宸逸之外的人心里。
颖儿见阎宸逸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小嘴嘟了起来,整个小脸都明着说不满、委屈。可下一秒,她大眼里露出了些许疑惑,哒哒哒小跑到沈婧身边。
沈婧在颖儿扑到阎宸逸身边时,早就挣脱了他的怀抱。她正收拾着自己的情绪时,就瞧见这小家伙跑来自己这里。
“嫂嫂~你的眼睛红红诶,像小兔兔,但我没有小白菜胡萝卜,但我有这个~”颖儿举起手里的糖葫芦,“给你,很好吃哦。”
众人见到糖葫芦时,都下意识得看向阎宸逸的裤子,果然,那里沾着点糖块。然后众人皆把视线落在颖儿身上,都自觉对那冰山脸视而不见。
沈婧接过糖葫芦,顺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颊,“谢谢颖儿。”
颖儿刚转身,沈婧手中的糖葫芦就被阎宸逸给抢了。看着被糖浆包裹着的山楂,他甚是嫌弃,但手上却开始动作。他空出一个点心盘,拿起勺子敲着糖葫芦上的糖块,颗颗红彤彤的山楂从竹签子落入盘中。
“父皇、母后,毅杰哥哥说这个哥哥是我的哥哥,是父皇和母后的大儿子,是这里的太子殿下,所以我要叫他哥哥。我刚刚叫了,我是不是很棒?”
阎宸逸的动作不禁滞了会,后又若无其事捣弄糖葫芦,用勺子舀起一颗山楂就递给沈婧。沈婧在他双眼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在他脸上瞅不出他对颖儿的话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只能乖乖张口,也不搭话。
司徒钰琳捏了捏她的脸颊,“是,颖儿很棒,宸逸哥哥就是你的亲哥哥。”
得到表扬的颖儿又小跑到阎宸逸的身边,小手直接放到了他裤子上的糖块,小孩儿像是毫无察觉,亦像是习惯了他的冰冻脸,她依旧乐得在说话。
“父皇母后经常在我耳边说宸逸、宸逸,连嫂嫂和毅杰哥哥也是。”
“父皇母后说怕我记不住你,所以总在我耳边说你的名字。还说我最调皮,哥哥最听话。”
说到这,颖儿小嘴撅得高高的。
阎宸逸觉得被自己隐在暗处的那道门,在今天,一连被敲了好几次,有好几处都开始显现裂缝,挤在门外的光迫不及待地顺着裂缝,悄悄得透了进来。
他不觉得有欣喜,也不想伸手去推拒。他不禁看向阎氏夫妇,只见他俩低着头,各自拿着杯子,挡住了他们的神色。
而此刻的阎氏夫妇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女儿点赞表扬,感慨道,有个传话人着实不错。
阎宸逸低头去看颖儿,她正踮着脚尖,伸手去拿盘里的糖葫芦。鬼使神差似地,他把竹签子折了一小段,插上一颗山楂,递到颖儿眼前。
颖儿没接,只是舔了下山楂,笑得灿烂,后又对他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哥哥,抱抱。”
众人以为颖儿会吃闭门羹时,颖儿却被阎宸逸抱在怀里,颖儿乐得笑了,伸手就去拿他手上的糖葫芦。
阎宸逸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这个肤色白皙粉嫩、圆碌碌的大眼和爱撒娇的奶音,真的能明白什么是亲哥哥,亲生儿子吗?为什么她能够如此迅速接受一个刚露面的陌生人是她哥哥的事?
但这些问题,这个小人儿是没法给他提供明确的答案。
他轻推往自己脸上凑的小人脸,手势一转,直接掐住了那张白皙圆脸蛋。
颖儿的眼神一开始是不解,然后像是找到什么乐趣似的,眉眼弯弯,自个儿乐呵起来了。
可阎宸逸的眼神倏地冰冷凌厉起来,放下手后,握成了拳。
阎萧恰巧把视线落在他脸上,瞧见他神色不对劲。他顿时眉头皱起,双眼微眯,在阎宸逸话音一落,颖儿就已经落在他怀里了。
“抱走,把她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