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雪咬牙切齿的话、冷漠绝决的眼神，让云如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内心却更加迷惘：
“她害得我那么惨，我明明应该恨她入骨，却偏偏恨不起来；她明明应该感激我，却偏偏如此恨我……这世间之事，为何如此颠倒？”
云如海苦闷纠结，抬起头茫然地望向深邃的夜空。
人心啊，为什么会像看不透的夜空一样难以揣测？
云如海自伤自怜，却没有注意到，苏冰雪正把身子一点一点地探出了悬崖之外。
在她看来，这个凉薄的世间，已经没有了任何让她留恋的东西，只剩下了痛恨她、仇视她、利用她、瞧不起她的人！
想起当年折磨云如海、毁掉云顶天宫的场景，苏冰雪更是觉得落在云如海手里，必定生不如死。于是她一咬牙，把心一横，一头向悬崖下方栽了下去。
“素素！不要！”云如海骤然反应过来，急忙俯下身子伸手去拉，拉住了苏冰雪的一只脚踝。
一声“素素”，让苏冰雪百感交集，泪流满面。
她卧底云顶天宫的时候，将名字颠倒过来，骗云如海说，她叫薛冰素。云如海不知是假，反而亲切地说：“寒山晶莹雪，冰肌玉做骨。素心自高洁，不向人间顾。薛冰素，真是人如其名！好，从今日起，我就叫你素素吧！”
当年在云顶天宫时的旖旎风光，一幕幕在苏冰雪脑海中闪现。为了取得云如海的信任，她用尽百般手段接近他，变着法子投其所好。
日子一久，云顶天宫风景优美的角落，都留下了他俩的身影。
飞瀑前合奏高山流水、晚霞中吟唱孤鹜齐飞、百花园作诗作画、清影阁剑舞流光……几个月过后，见云如海对她仍是若即若离，苏冰雪便又放下身段，使出女人的魅惑之力，明着暗着向云如海示爱。但云如海总是一副坐怀不乱、视而不见的模样，只温和地笑着说：“素素，你还小，看见你，就想起我女儿了！她跟你差不多大，跟你一样又美丽又可爱！等她回来，你一定会跟她成为好朋友！”
云如海坦坦荡荡的君子行径，让苏冰雪觉得无比的失败，内心充满耻辱的感觉。
一个既年轻又美貌、还极富诗书才情的年轻女子，居然吸引不到一个不惑之年的鳏寡男人，这不是天大的耻辱是什么？
可是，云如海又似乎很喜欢她，总是“素素、素素”地叫着，不让她离开左右。这让薛冰素一时琢磨不透他的心，只觉得这中年男人城府极深，不好对付。
此时此刻，云如海那一声焦灼慌乱的“素素，不要！”以及那紧紧抓着她脚踝的大手，让薛冰素骤然明白，云如海根本就不恨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仇人！
苏冰雪忽然释怀了，她觉得这一生似乎也没有白活！
云如海伏在悬崖边上，一手抱紧崖边大石保持平衡，另一只手臂缓缓用力，想把薛冰素拉上悬崖。哪知他一用力，便觉得身下一空，抱着的那快大石忽然松动，呼啦啦地坠落下去。云如海的身子瞬间失去支撑，跟着薛冰素一起坠向了谷低。
二人下坠的速度太猛、太快，深谷中的狂风撕裂了云如海的衣服，一幅卷轴从他的怀中滚了出来。
那幅卷轴在风中飘荡着舒展开来，竟是一副画工十分精细的仕女图。
图中的女子，正在月下翩翩起舞，两条水袖如云如霞，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旁回旋。娇俏的笑靥，一双明眸含情脉脉，令人望之心动。
女子的旁边，还题着一首诗，诗名叫作《素心词》。诗的内容是：雪自天上来，冰清无尘埃。素心情切切，绵绵入云海。闲云不识趣，罔顾美人意。前情难相忘，缘愁似水长。
落款是：“弘治十二年四月十五，清影阁观素素水袖舞有感，云如海绘图题词”
山谷之底，有浅浅的水涧清泉，弯弯曲曲，潺潺有声。
云如海和苏冰雪并排躺在溪水边，身上的血迹渐渐被溪水冲唰的干干净净，二人神情平和，宛如睡着了一般，显然是死前并没有承受太多痛苦。
那副仕女图，在风中飘荡了许久，竟象是认得主人一般，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云如海的身上。
凤凰山庄，雨停后，天已亮。
李飞阳、萧廷玉在燕无歇、吴幻晨、观星道长等人的帮助下，草草举办了一场葬礼，掩埋了萧寒天和李大娘。
葬礼完毕之后，李飞阳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三十六帮、七十二派仅剩下了二十帮、三十五派，另外那些小门小派，已在这场混战中尽数死绝。
众人各自寻了干柴，将本派逝者焚化，准备带着骨灰返回。
燕无歇本想把令狐曦的尸体也焚烧了，带回丐帮总舵安葬，谁知与其他丐帮弟子寻遍了比武场所有角落，都没有找到令狐曦的尸体。几名丐帮弟子倒是在堆放杂物的柴房里，发现了皮一丹和苏拉提的尸体。
燕无歇心内疑惑：“奇怪了，这两人一直躲在柴房里面，是谁进来杀死了他们？”
他仔细检查现场，发现柴房中并无打斗痕迹，又仔细观察过二人身上的伤口，发现皮一丹是被利刃刺入心窝而死，苏拉提则是被一刀划开了喉咙。从尸体上的尸斑来看，二人应该是同时死亡；从伤口的刀痕来看，杀人工具应该是一把既轻且薄的匕首。
柴房的地上，有一道长长的，人爬行过的痕迹。那道痕迹出了柴房门口之后，就消失了，想来一定是被夜里的大雨冲刷干净了。
“看来，杀死皮一丹和苏拉提的人也受了重伤，他是躺在地上，趁皮一丹和苏拉提不注意，先划开了苏拉提的喉咙，然后又一刀刺入皮一丹的心脏。杀人的会是谁呢？”燕无歇思索片刻，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莫非是令狐曦？难道他没有死？”
一念及此，燕无歇立刻向李飞阳禀报，征得他的同意，再次安排人手，紧锣密鼓将凤凰山庄找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然而令狐曦就像是突然蒸发了一般，找不到半点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