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对啊。每天晚饭前去那里，坐在地上，看着水面将近一个小时……”
“你监视我？？”
“不不。我已经解释了——算是无意之间的一个发现吧。”
贺雨有些不解，回身在椅子上坐下，眼睛盯着厨房里还在火上烧着的锅灶……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可以走了。”
“你真是个没有丝毫情趣的老男人……”章敏满脸的不在乎，撇了撇嘴，坐了下来。“你准备，做饭？”
“你竟然知道锅架在火上烧着水是为了要做饭，这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看来，你不算太蠢……”
“你一直都这样浑身是刺儿？？”章敏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漠，四下看着，仍旧饶有兴致地自说自话着。
贺雨没再说话，他的眼睛从厨房挪开，看着眼前的地面，面色冷峻了下来……
“哦，我来找你，主要是因为你兼职的事……我想告诉你，有笔生意，你最好不要接。”
贺雨再次暗自吃惊，眯着眼睛看向她淡然道：“兼职？”
“对呀。”章敏努了努嘴，脸上有了些俏皮的表情，“你是个兼职的汉字书法老师，不是吗？”
“你，确定没有跟踪我？”
“并没有。”
“那除非你除了异于常人的听力之外，还会算命——因为我从未说过跟这件事相关的任何一句话，我确定。”
说着话，贺雨站起身来，走向了厨房。
“不不，那是因为……你是要做面吗？？我也饿了，能不能……”
“一个穿着职业装，看起来生活条件优渥的女子，出现在贫民区最乱的地方，现在还主动要求在刚认识的一个男人家里吃东西……脑子和心，你肯定缺一样……我做凉面，不怕我放药进去的话，可以考虑加一碗。继续说正事。”
“真的？！那，太感谢了！哈哈。好吧，继续说正事：我在学校里做老师，教音乐……”
“老师？你确定，你是？”
“当然！如假包换！”
“兼职自产自销？？？”
“你——你放屁！！我说了，我不是卖肉的！！你个无耻龌龊的老男人！懒得理你……”
“确定？？”
“靠……”
“哦，我误会了……看起来，还挺，可惜的……”
“你！！”
“跳过。是你先跑偏了，继续吧……”
章敏厌恶地翻了他个白眼，“要不是看在这碗面的份上……是这样的：我的那份兼职广告单，就盖在你的那份上面，所以，为了表示歉意……当时我只是想，把你的联系方式记下来，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客户需要，就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作为弥补……”
贺雨略微皱了皱眉，一边将面条下到了锅里，一边淡然道：“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儿良心……只是你这样活着，累不累……”
“不累。人要是一点儿人性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贺雨怔了一下，“你这么有人性，怎么会用你的单子盖住了我的单子？！”
章敏有些窘迫，“当时，周围其他单子都很新，只有你的，被撕破了，而且，已经很陈旧了！所以我就想……”
“这算是你的自我催眠理论？也就是说老的旧的就该被淘汰？？听你说话真累……你打算几点之前说到重点？？”
“哦——你这老头儿性子还挺急……是这样的：之前吧，我接到了一个活儿，可是等我今天下午到了地方以后，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后来她跟我又说起想要找个书法老师，我为了应付她然后尽快离开，这才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了她……可后来我老是觉得心里那种罪恶感挥之不去，因为那地方，你最好还是不要去的好……所以我就想着，趁着她给你打电话之前……”
贺雨将面捞出，娴熟地调拌好了味道，盛了一碗端了过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听明白了：你来是要告诉我，你推荐的那个主顾如果打来电话，要我推掉她，或者，干脆不要接？把你的电话拿出来吧……”
“我开始怀疑，我说的话可信度这么低，你是怎么会相信我的……”
说着，她一脸诧异地拿出了电话来，打开，然后将它推到了他的面前。贺雨也拿出电话，打开通话记录，放在了桌子上……
“看来很遗憾，这生意我已经接了，就是这个号码——听声音，女性，大概在三十多岁，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有什么问题，最起码，比你正常。”
“啊？？！推掉不就行了？！”章敏显然吓了一跳。
“不可能。已经定了晚饭后。而且我的宗旨是：只要给钱，不挑客户。”
章敏一脸的焦急之色，“你真的不能去！！推掉她！”
“说个必须推掉的理由听听。”
“那个女的，诡异十足！明明那个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可她非要说她的孩子也在，指着空气要我上课……天呐，太可怕了！”
“哦？？”贺雨略一惊诧，旋即又道：“那不是挺好？最起码，不会出现教学事故，更不会有客户投诉。”
章敏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他道：“你想钱想疯了吧？？！人都没有，你去给鬼上课啊？！！”
贺雨开始埋头吃面，幽幽地说道：“知道什么叫生活成本吗章老师？房租水电吃喝拉撒睡，你说一样不用花钱的听听？你们这种人，理解不了贫民的愁苦……鬼给钱，我都可以陪睡。”
“你！！贫民？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我拜托你留点儿口德好吧？谁不是贫民出身？？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我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咦？？这面……还挺好吃的……这味道……你是，祖根国来的？！”
贺雨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她，“就凭，一碗面？？”
章敏神秘一笑，“浮南本土的人，近几年做面时一般都不会放酸萝卜。”
“确实，虽然我也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在做面时，萝卜突然变得跟他们的祖宗是一个级别……”
“你可能不知道，近些年来，浮南本国的很多人，约定俗成地做面时不放酸萝卜，原本是为了致敬一个怪人。只可惜……我也是祖根国来的，所以我一吃就知道啦，哈哈。”
章敏笑了起来，极像是被阳光罩定的一株太阳花……
“是吗？”贺雨仍旧淡淡说道。
“我太爷爷那辈就到浮南来了，但他们的乡音和口味却从未变过。”章敏坐下，一边吃一边说道。
“哦？老家是……”
“山东。”
贺雨吃着面，没再说话。
不大一会儿，两人吃完，都放下了碗筷。
章敏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微微一笑，道：“长毛大叔，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急着问我，到底是怎么确定你就是先前我记了号码的那个书法老师？？而且，为什么我之前没有直接给你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