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莺莺并不知道信上所留言为何，竟是让这小丫头伤心至此。
但……
“表妹啊！不是，妹子……”在那小丫头用着一双通红的双目望向她时，她脑子打转生生换了口中的称呼，“……妹子，我们是不是要赶紧走啊，虽然你莺姐我是没弄明白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外面那人好像要回来了吧！”张莺莺试探着说道。
“去黎城有近路没？”石柳儿将信封收起，随手取下头上的凤冠，又从个木柜里掏出一个包裹来。
显然是早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啊？有！有！不过……”张莺莺愣怔着回答，她被小丫头这一番风风火火的操作弄得直接傻眼了。
“带路！！”但显然石柳儿并不想再多费口舌。
从齐木镇回黎城有水陆二路，水路近陆路远。
而陆路一路上又重重关卡查验，显然江华他们一行人必会选择水路前行。
石柳儿不是没想过也从水路回黎城，但现在时间一耽搁，显然从水路上走她是赶不上了。
张莺莺所说的近路要翻过一座大山，这条路是一位猎户发现的，因为位置隐蔽，只有当地极少的人知道。
张莺莺之所以了解，还是多亏了她爹张屠户和那位猎户熟识的缘故。
*
赶了一夜的路，石柳儿的脸色惨白，脸上直冒虚汗。走在一旁的张莺莺实在看不下去了，连说了好几次要停下来休息的话。
“妹子啊，你看你这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再走下去人可就要倒下了，要不我们歇会儿吧！”
“真歇会儿吧，赶路也不差这么会儿功夫啊！”
“我可告诉你啊，你若真倒了，我可不会背你的啊！”
她一直絮叨着，身旁那人却一直不搭理她。
“……”
“我走不动了，我要歇会儿！！”张莺莺衣服一撩，直接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石柳儿走了几步脚步顿停，她朝后看了一眼，发出轻微的虚喘声，“走！！”。
气息不稳，脚步虚浮，显然早已体力不支。
“不走，要走你走！”张莺莺瞟了她一眼，语气相比之前更是格外的强硬。
“我不识路。”
“哦！！”张莺莺敷衍地回道。
石柳儿朝荒无人烟的丛林深处看去，静默片刻终究妥协。
“那休息一会儿。”
见石柳儿在一旁坐下，张莺莺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凑过去说话。
“石家妹子啊，那封信是花大哥给你留的吧，写的些啥咯，给俺瞅瞅行不？”
石柳儿没答话，只当没听到一样锤着自己有些发酸的小腿。
张莺莺或许也意识到这个要求有些僭越了，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那你给我讲讲花大哥呗，他家有几口人？你们真是从小定亲的吗？花大哥真喜欢你啊，该不会是被迫的吧？”
“休息够了吗？我看你是休息够了，动身吧！”石柳儿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张莺莺口中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糙，但难免也戳中了她一直以来的痛点。
表哥真的喜欢她吗？对她好、同意与她成婚，到底是出于怜？还是出于爱？
“诶诶，我说大妹子，不带你这样的啊！是我累吗，我是看你累才故意休息的好吗？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连句话都不带搭理我的？”张莺莺招着手在身后指控。
前面那人脚步加快，仿佛没听到身后那人跳脚的声音。
等她们从山中出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临近夏日天气逐渐炎热，可想而知她们那一身是有多狼狈。
“再走二里地就是邺城，也是从齐木镇出来后遇到的最大城池。花大哥他们走水路，三天过去也必然要上岸补充些物资，我们就在这等，想必最晚今天晚上他们就靠岸了。”张莺莺一边插着腰用捡来的树叶扇着风一边朝身侧的女子说道。
“嗯。”
身旁女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但张莺莺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欢快了许多。
夜幕渐渐降临，码头上的船只来了又去，由原先的熙熙攘攘变成了孤舟难寻。
到底是还没到盛夏，炽热退去，湖面上卷起了层层寒意。
有一佳人，茕茕孑立。衣衫单薄，满目愁绪。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的是另一女子急切的欢呼声。
“到了到了，这次肯定是。”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欢呼了，可每次的结果都是错认，船上的人影并无她们所熟识的人。
“这次若还不是……”石柳儿心中有些忐忑，她恐慌她们预判错了表哥他们的行踪，或许他们早就走陆路离开了呢？或许船速加快……
“你看就是我们齐木镇的货船，我坐过的。”张莺莺在一旁大喊，连忙拉着石柳儿往那船只停靠的方向奔去。
那艘船体量并不大，船身甚至有些破旧，但却是通往黎城为数不多的货船。
之前她有隐晦向张莺莺提起表哥他们很大可能会乘坐货船的消息，这姐姐倒是信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越发关注起往来的货船来。
“表哥身份特殊，客船上人多眼杂，他不会坐的。”
石柳儿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嘴，就朝那逐渐靠岸的货船走去。
“我有问出声吗？”张莺莺喃喃自语，对自我产生了怀疑。
显然石柳儿不会回答，此时她的整个心都放在了船上的某人身上。
张莺莺撅着个屁股拿着根不知从哪寻到的树杈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她没有上船，倒不是她不想，而是……
张莺莺摇了摇头，腿脚朝右移了一寸，手上又开始动作起来。
或许是一炷香，亦或是一个时辰，她不清楚了，只知道货船开始移动，却没有熟悉的身影从那艘船上下来。
他们都走了吧！
看来阿娘说的对，人啊！还是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诶别说，那小姑娘虽然娇气了点，爱装了点，但与花大哥倒是般配。
哎~！！张莺莺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画的什么？公子收妖图？”泥土翻飞，零星泥沙粘上了裙摆，有声音从头顶处突然传来。
“瞎说，这分明是郎情妾……你怎么下船了？花大哥没在船上？”张莺莺抬头，被突然出现的女子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朝不远处的那艘货船望去，锚离绳解，即将扬帆起航。
“我去，还真错过了？”张莺莺赶忙站了起来，但或许是蹲得太久，脑袋发晕，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
有纤纤玉手将她扶起，那人说出的话更是让她有种深处梦中。
“陪我一天肚子饿了吧？走，我请你吃酒去！”
石柳儿看似在问询，不如说是直接下了结论。
“谁和你吃酒，你有病……”张莺莺刚准备破口大骂，却被那人红肿的双眼怔住了。
“你哭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去不去？”小姑娘不答，只固执地坚持询问。
“去啊！老娘还怕你不成？”
……
“石妹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自然是嫁给表哥啊！！”
“没出息，我的梦想就不一样了。我的梦想是离开小镇，去京都，去黎城，去看尽这世间的盛世繁华！！”
“你才没出息，这些我早就看过了！！！”
码头上的路灯照耀在她们的身后，将两人的背影拉得长长的，有些默契早已在不经意间产生。
人与人的关系终究是随时变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