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现如今使不出十成功力,他却是把心一横拼了命的,因此他清楚若肉体凡胎近距离直迎上这道不容小觑的劲力,五脏六腑许是支离破碎。
乔易棠急红了眼,最后关头还是收了势,转手一挥拂去风沙迷人双目,制住他们的行动。
面对毫无衰减的火焰,他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被堵住嘴巴的男孩再无动静,再发不出半点呜咽声,以极不寻常的速度焦化、碳化、化为灰烬。
此时此刻,他心理上的无法承受,远超于在不佳状态下强硬收招导致的生理损伤。气血上涌的冲击痛苦难耐,可滔天的怒意让他根本无法调整自己的心神。
乔易棠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为首大汉的衣领,双手青筋尽显,“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呸,你算什么东西敢命令我?”
大汉一个高抬腿想踹向他腹部,当即被一掌废了膝盖,其余恢复作战能力的人纷纷再次朝他而来,却皆被他无形的内力隔开在十步之外。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乔易棠耐着性子又讲一遍,一边将大汉步步推近火焰,终于吓得趾高气昂的男人松了口,“稻神降罪江都,家家户户饿死不少人啦!我们村里的壮丁翻山越岭出去寻不得几口吃的回来被嫌弃没用,难得几个果子还要先给老弱妇孺?我呸!凭什么!
“这些赖着不死的拖油瓶养着也是浪费资源,一把火烧了献祭给稻神,没准就还我们生机了啊!”
一席话激得乔易棠两眼一黑,正巧被大汉钻了空子挣脱开来,单脚跳着离开他的掌控。而此时的他状态差到极点,大汉报复性的一棍抡在他身上时,亦是轻轻松松就令他跪倒在地。
“兄弟们!把他也丢去祭天喽!”
不再受他威力压制的大伙儿即刻涌来,可他已是强弩之末——那番令他意识到自己选择错误的说辞,彻底摧毁了他的防线。
跪在火堆前的乔易棠大口喘着气,身体和心中的痛不欲生尽在折磨着他,晕染了一大片黄土地的血红色还在扩散蔓延,及至柴堆之处,引起更烈的猛火。
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撑着地面的双臂也逐渐没了力气,但身后一干人等迟迟未能向他靠近,他亦没有与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淡淡的竹子清香钻入鼻腔,又是这个熟悉的味道,令人安心的怀抱。恍然间,他似乎想起了那日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丹鼎派,落入温尔怀中时,曾无意识唤出过两个字——
“哥哥……”
“我来了,哥哥来了。”温尔轻抚他的背脊,绿光没入身体,令他气顺了不少,“我好像……又来晚了一步呢。”
他靠在温尔胸膛,只能看见自己把一袭白衣染得猩红,忙将双唇紧抿,可依然止不住从嘴角涌出的血液。
“对不起……”乔易棠想抬手掩住嘴巴,奈何是气若游丝,使不上半点力气,“弄脏了你的衣裳。”
“别说话,阿棠,这没什么的。”
温尔用衣袖不断拭去他尚且止不住的血,源源不断输送来的灵力也渐渐平复他体内失控的力量。待他恢复力气能借助支撑站起来后,才发现火焰已经灭了,而那些惨无人道的恶棍全数伏倒在地,无人清醒。
乔易棠跌跌撞撞走到那大汉身边,蓦地紧握长逸剑在手,对准其心脏处直接刺去,胸腔忽然的剧痛却让他压制不住呕出一口鲜血,长剑亦是在毫厘间之际脱了手,虽落在左胸,但不中要害。
温尔瞬息之间挪步至他身侧,裹挟绿色光芒的右手颤颤扶住他肩头,指节紧扣,“静心!”
他知道,他记得。温尔临出发到江都前特来嘱咐过两次,告诉他早前在五维境三番五次的影响下,他的元神已是受到不小的损伤,加上近期幻境和五维境的双重侵袭,更是对他的精神力造成巨大冲击,若不静心休养至少一个月,或痴或傻、或走火入魔,从此沦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傀儡,又或是失去理智的杀人狂魔。
他明白自己不能朝坏及更坏的结果走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可是如今令人不能接受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同样做不到得过且过,冷漠以待。
他明明有机会救下那个男孩,如果他当机立断救下无辜,以温尔的医术,男孩的余生断不会活在痛苦之中。按大汉的说法及一旁木囚车的体积来看,在他到来之前,也许不少人已惨遭毒手,这种焚活人以祭天的封建迷信,丧尽天良的恶毒之举,都说明这些人固然死不足惜。
如果他的实力再强一点,再提升一点,如果能够像师父一样精准打击目标而不伤其余分毫——如果再努力一些,他明明可以做到的。
悲愤、内疚、无力,种种情绪在心中萦绕不散,他寻不到解脱的出口。
后来乔易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眼只见瓦片屋顶。斜阳的光影倾泄入屋,他缓缓从榻上坐起,揉揉脖子,传来的一丝痛感让他清醒不少。
可这一沉静下来,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男孩与他相对时脸上那痛苦神色。
“阿棠。”
温尔推门而来,落座床沿一探他状况,紧锁的眉头迟迟未有松开。他不忍也不敢去看这个经常把他身体状况放在心上的男人,总是为他操碎了心。
“那些人已经被关起来了,由傲满审,你知道他对不公之事从不心慈手软,大可放心。”
乔易棠简单回应一声“嗯”,讲不出多几个字来,温尔便轻拍两下他的后脑勺,继续柔声道:“说说你吧,怎么孤身一人来了江都?是天尊安排的?”
他将天尊的提议告诉温尔后,难掩失落,“我没有面对他的勇气。那日在幻境中,我看见的是……洛千常。”
乔易棠抿起双唇,观察着温尔的反应,见眼前人脸上依旧微笑不变,遂鼓起勇气继续道:“幻境中的洛千常一直引导我对他出手,但我做不到。”
思及此,他难免红了眼眶,“我的迟疑和犹豫,不仅没有顺应敌人的意,也被唐翊看在眼里。可他还是拼了命要解救我,那把刺穿他胸膛的剑,是我的长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