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海心中的悲愤、压抑、混乱,使得他无法自控。
他冲到悬崖边上,冲着下方山谷发出一声凄怆的长啸,以疏解内心的郁闷。
啸声在空旷而幽深的山谷中一波又一波地回荡,惊得猿猴四下哀鸣,涧鸟扑棱扑棱到处乱飞。
云如海只顾发泄心中的愤懑积郁,却压根儿没料到,危险正在一点一点向他逼近!
急追而来的高富率,此时正在四处寻找他的踪迹。这一声久久回荡的长啸之声,正好为高富率提供了准确的方位。
话说高富率明明被朱宸濠像陀螺一样摔打了好半天,又抛出去跌落在小楼顶上,将楼顶砸破了一个窟窿,为何却没有死呢?
原因有两个,一是得益于他身上的金钟罩功夫。十几年扎扎实实练就的金钟罩,帮他抵挡了一部分猛烈撞击之力;二是高富率亲眼目睹朱宸濠击杀程金刚与程小娇、又一掌将冷如雪拍的奄奄一息,知道他的功力太过可怕,可怕的超越了凡人的想象。于是他便在朱宸濠将他用力向外掷出的时候,借力顺势向后急跃,又卸掉了朱宸濠三成功力。如此一来,尽管他撞在小楼之上,身体受到强烈撞击而晕了过去,所受的内伤却并不致命。
高富率苏醒之后,悄悄返回比武场。夜色之下,见萧廷玉抱着苏冰雪面无表情地往外走,便思忖着如何伺机夺走苏冰雪。哪知还未等他动手,云如海突然出现,抢先一步从萧廷玉手中夺走了苏冰雪。
高富率见变故突生,生怕苏冰雪受到伤害,他来不及思索,立刻拔腿追了出去。
可惜身上的内伤与外伤并发,到底还是拖累了他。尽管他不顾疼痛奋力急追,但云如海仍是将他甩得越来越远。一柱香时间过后,云如海就彻底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高富率气得一边跺脚一边骂娘,就在他心急如焚、像个无头的苍蝇一般东转西转,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的时候,他听到了云如海的啸声!
这一声长啸,让高富率瞬间有了方向。他辩清楚啸声的位置,再次发动轻功,狂奔而去。
奔到一处悬崖附近,只见月光之下,苏冰雪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儿正在对苏冰雪动手动脚,似乎想伸手去解苏冰雪的衣带!这可把高富率气坏了,他在心里怒骂一声:“哪儿来的老色鬼?可恶!”冲上去对着云如海的后背就是一掌!
云如海对苏冰雪其实并没有轻薄之意,他心情渐渐平静之后,看着孱弱的苏冰雪,终是心有不忍。
一番检查之后,发现苏冰雪多处骨折,便想先帮她接骨疗伤。哪知刚要动手,就察觉到身后风起,似乎有人偷袭。
云如海立刻回身出掌,挡下了高富率的致命一击。
高富率并不认得云如海,只是见他这么一个年迈的老头儿,还敢对苏冰雪见色起意,心里对他充满了鄙视和痛恨,当下也不说话,使出黑风碎骨掌,一招“黑风遮目”,紧接着是“碎骨夺魂”、杀机灌顶,杀招一掌紧接一掌,掌中带着黑气,不断地拍向云如海。
云如海丝毫不惧,腿来拳往,见招拆招,间或出手攻击。
二人交手十余招后,云如海才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高手,一点儿都不好对付!他身上的金钟罩十分霸道,寻常掌力根本伤不到他;而他掌心中冒出的黑气,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是跟毒砂掌类似的一种有毒的邪门掌法!
于是他一边与高富率周旋,一边伺机撕下一片衣襟,绑在脸上捂住口鼻,然后质问高富率:“阁下何人?为何偷袭?”
高富率不屑地瞟他一眼,轻蔑地答道:“偷袭又怎样?对付你这种下流无耻的卑鄙小人,用得着光明正大吗?”
苏冰雪见有人突袭云如海,心中暗喜,又听到来人的声音,知道是高富率追来救她,顿时精神大振,只盼高富率尽快击败云如海,然后将她救走。
云如海一生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做“下流无耻的小人”。他本来就因为不忍心对苏冰雪痛下杀手、难以报仇雪恨而积郁愤懑,如今自己的人格又受到侮辱,顿时气怒攻心,大喝一声:“一划开天!”全身真气全部聚集于右手,以掌为刀“唰”地一下,横劈向高富率的胸膛。
尽管云如海的功力与二十年前相比,已经损失过半,但这“一划开天”使出来,烈火一般的雄浑掌风、汹汹扑至的凛冽杀气,让高富率瞬间想起朱宸濠击败萧寒天时所用的招数,心中惧意顿生,不敢硬碰,便向后疾退闪避。哪知背后竟是万丈深渊,高富率退出十几步之后,脚下一空,一声惊叫,跌落下去。
苏冰雪目睹这一幕,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秋官!——”
她冲动悲愤之下,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伏在悬崖边探出头向下望去。可是幽幽深谷,哪里还有高富率的身影?
苏冰雪瘫软在地,呆愣片刻,终于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这一阵大哭,仿佛要把一生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
可惜,高富率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他静静地躺在崖底,两只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崖顶,嚅动着嘴唇,微弱地发出了一声:“雪儿……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然后便气绝身亡。
苏冰雪的嚎啕大哭,让云如海心烦意乱。他忍不住质问:“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伤心?”
苏冰雪这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大仇人!
她止住哭声,回望着云如海:“他叫高富率,他是我表弟,也是这世上唯一爱我的男人……老天夺走了我最爱的男人,又夺走了最爱我的男人……一定是、一定是我做的坏事太多了……所以上天才要这样惩罚我,让我一次次地承受失去的痛苦!”
她的语气凄凉而幽怨,令人闻之心碎;她的眼神悲伤而绝望,令人观之动容。
云如海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难受的像是被无数把刀子从心头划过,划出无数道血淋淋的伤痕。
他茫然地问苏冰雪:“你最爱的男人,是萧寒天;最爱你的男人,是高富率;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不就是恨我入骨、日夜想着饮我血、啖我肉、将我挫骨扬灰的云教主么?”苏冰雪的声音,既遥远又冰冷,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