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晚秋,听闻桃溪路上的落花红叶乃是郢都城内别具一格的胜景。公孙洵见府里的几个丫头整个闷着,很是无聊,便提议带她们出去看看。
若若平日里虽不言语,但与童颜和阿萝比起来终究还保存着单纯的少女心思。
哪个年轻女子不爱花,不爱景。因此当公孙洵有此提议时,阿萝与童颜倒是兴趣索然,唯有若若心中甚是期待。
桃溪路东西分别是朝中皇子和二品以上大员的府宅,因而这里要比元宝街清静得多,虽没有法令明文禁止普通百姓不得涉足此处,可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最是明白达官显贵不可轻易冒犯的道理。毕竟他们的命在那些人眼中不过只是蝼蚁般的存在。
嵬府的马车行到桃溪路时,街上清静得简直不像话。
对于阿萝来说,桃溪路并不陌生,以往公孙洵传话高奕和高岐,都是由她往返。可这里对于童颜和若若来讲却是新鲜的很。
公孙洵命马夫将车停在连桥下,阿萝最先下了车,而后依次是童颜、若若、公孙洵。
若若刚一下车,便被眼前的美景所惊艳,大理石打造的连桥上是精雕细琢的百花争艳图,石桥首尾的扶手不是寻常的浑圆石球,而是四朵活灵活现的石刻牡丹。
“走上去看看。”公孙洵看出若若眼中的惊艳,他微微一笑,引着三人向桥上走去。
四人于桥上驻足,纵目望去,桥下的清流小溪水清见底,清溪两侧的蓝花楹和南天竹交替而种,蓝花楹的蓝紫落花配上南天竹宛如被晕染过的红叶,当真是一副天然的落花红叶图。
“公子,若若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景色。”若若激动地抓住公孙洵衣袖,正此时,四人身后恰巧驶过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一块刻有“雪”字的玉牌。
公孙洵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在身后,转身间却见高慕雪的马车已渐行渐远。
“公子,那个好像是慕雪公主的马车。”身为暗卫,阿萝早已发现身后的马车,可直到公孙洵的目光追随那马车远望,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马车是何人所有。
公孙洵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自柳宗义之事后,高慕雪常常出宫,想来是为了照看柳如心一二吧。
公孙洵还不清楚高慕雪是否已经知道柳家之事皆是出自他的手笔,若她知道,心中又会做何感想。
这般想着,公孙洵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色竟无端多出几分凄凉。秋日落花,也自有花的不舍与无奈吧。
公孙洵猜的没错,高慕雪此番出宫正是为了去看柳如心,自柳如心有孕,柳家出事后,柳如心的状态就非常不好,身为挚友,她自然放心不下,便时长磨着父皇出宫照看一二。
高慕雪再有半年就要及笄,高霍本就疼爱她,早早便开始着人修建公主府。想到半年后,这丫头也定是闲不住,索性眼下也就不再拘着她了。
今日,高慕雪途径连桥时,正见若若与公孙洵拉扯的一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再次掀起涟漪。
影儿看出高慕雪神色不悦,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马车行至元宝街,一个醉汉忽然歪歪扭扭地倒在路中央。
马夫急忙勒停马车,因收势太急以至于坐在车内的高慕雪一个不稳,险些摔下长椅。
影儿见公主满脸怒容,忙一边将其扶稳,一边对外面喊道:“怎么驾的车?”
“公主恕罪,前面忽然跑出来个醉汉,让公主受惊了。”马夫说完,便又转头对街上的醉汉吼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开。”
高慕雪坐在车中,见马车仍旧不动,便掀开车帘,向街上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倒在街上的醉汉不是别人,正是柳如心的夫君李琅。
一想到好姐妹此时可能正自家中身心煎熬,这家伙竟然还在外面喝成这样,高慕雪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不可压制的怒火。
她跳下车,可还没走两步,对面花楼里的妓 女便扭着水蛇腰来到李琅身边。
“李爷这是在哪个小妖精那喝了许多,奴家是日等夜等,就盼着李爷,你这没良心的可好,竟三日未来看我。”那妓 女手中的香帕轻轻拂过李琅的脸,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李琅却忽然好像喝了醒酒汤一样,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妓 女的手腕,满脸淫笑地说道:“大爷这不就来疼你了吗?”
高慕雪双眼通红的站在一旁,见李琅与那妓 女旁若无人地搂抱在一起,向花楼走去。
直到二人走到花楼的石阶前,高慕雪才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李琅的肩膀,因李琅醉得厉害,高慕雪只稍稍用力,便将他拽了一个趔趄。
高慕雪将手高高扬起,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震得旁边的妓 女忍不住一愣。
“你是何人?他夫人?”来青楼寻男人的悍妇妓 女们可是见多了,可眼前这位却绝不是那些怨妇们可比的。
就连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都不禁暗暗想道:若家中有这样的夫人还出来寻花问柳,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高慕雪神色一凛,转头看了那妓 女一眼,冷声说道:“就你方才那句话,已经够你死一万次了。”
如此强的气势,这花楼妓 女还是头次遇见,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向后退了两步,忙摆手撇清关系,言道:“是这男人来找我的,我可没主动勾引她。”
“青楼妓女,又能有什么好东西。”高慕雪冷哼一声,“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那妓女见状忙转身跑了进去,半点废话也未敢说。
李琅本就醉得厉害,高慕雪这一巴掌更是直接将他打在地上。
“李琅,看着我。”高慕雪俯视着脚下令人作呕的男人。尽管心中怒极,可这烂人却是如心一心爱重的。
见李琅半晌没有反应,只是醉得胡言乱语,高慕雪转头对阿三吩咐道:“找桶冰水来。”
“是。”阿三拱了拱手,片刻后,也不知这家伙在哪弄来一桶水,“公主,没有冰。”
阿三的木讷惹得一旁的影儿险些笑出声,可眼下公主正在气头上,她又岂敢如此放肆。
“倒!”高慕雪一声令下,阿三便将整桶冷水尽数倒在李琅身上。
晚秋的风已不似夏日那般和煦,被冷水浸透的李琅在秋风中,忍不住瑟瑟发抖。
“清醒了吗?”高慕雪的声音自李琅头顶响起。
李琅有些缓慢地抬起头,当他看清高慕雪的脸时,不禁吓得连滚带爬,匍匐跪地。
“你就在这跪着,好好想想如此这般,到底对不对得起如心!”高慕雪甩下这句话,便转身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