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余”鱼庄管事带两个人来,当然不会听信大柱夫妻的报数,管事和两个手下亲自数鱼苗。
偏手下是新来的,数苗技术不行,数了半个时辰才数清。
管事又叫大柱夫妻到鱼塘边,长问短问一些温泉鱼养殖注意事项,才将鱼苗款结了,让夫妻俩回去。
鱼庄离东郭门大约十里路,看太阳刚落到西山后,翠花叮嘱丈夫:“天还没暗,慢点驾车,不要急躁。”
大柱似乎没听到,把鞭子摇得噼啪响。
翠花听听鞭声不对,撩起门帘往外看。
赶车的不是自己丈夫!
她正想大喊救命,旁边斜斜飞出一个人影,掠进车厢,转眼用手肘顶住她的咽喉,恶狠狠地说:“要想你丈夫活命,就不要喊叫!”
听嗓音是个女人。
天降横祸,翠花吓得几乎晕过去。
不知马车要开到什么地方,不知丈夫怎样,家中的儿子怎样。
幸好马车没开多远就停下来,那女人将翠花拎下车,往她膝盖后边踢一脚。
翠花扑通跪倒在地,失魂落魄间抬头看,一座坟茔撞入眼帘,再一看墓碑,慌忙向前跪倒:“小姐——”
拜了三拜,这才用惊恐的目光看四周,见四边影影绰绰站着人影,手里都拿着武器。
将自己拎下车的女人站在身旁,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要吃人的眼睛。
忽听到有人唤:“施含翠。”
翠花惊诧来人怎么知道自己原名,抬头看时,暮色中缓缓走来一名女子,全身披白,似曾相识。
惊吓之下,翠花匍匐向前:“小姐,您、您……”
那女子在距离十步远的地方站住:“施含翠,看清楚我是谁!”
翠花战战兢兢再看几眼,才发现面前的女子不是已故的小姐吴鸣珮。
来人比小姐矮小,声音比小姐稚嫩,但面容真的有七分相似,不由问:“您,您是?”
“我姓江,从云林郡笊篱县来,外祖家姓吴......”
脑子急转几圈,翠花恍然大悟:“您,您是篱姐儿?”
说着就想扑过去。
漓豆后退两步。
同时蒙面女子一把揪住翠花衣领:“别乱动,老实点!”
“篱姐儿,真是你啊?”翠花乱扭着身体,激动地说,“转眼长这么高了!当年,当年,一直是我哄的你睡觉呢!”
漓豆不为所动:“少废话!老老实实交代,我母亲怎么死的?”
翠花身子一僵,随即又微微抖动起来,吐出几个字:“篱姐儿,你说什么?”
漓豆走前两步:“呵呵,你不会以为,我千里迢迢,神不知鬼不觉,从笊篱县来到京城,为的是和江继仪骨肉团聚吧?”
翠花难以置信。
钦天监监正亲自写的判词,篱儿两岁就被丢到千里之外的老家,生如蝼蚁,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回京城。
但是,她现在就回来,而且帮手不少。
怎么回事?
总之不是好事!
翠花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只听篱姐儿冷冰冰的话语又传过来:“施含翠,你不说也没关系。因为,朱含云,你应该记得她吧?早上已经将一切说出来了!”
啊,他们不但找到自己,还先找到了含云!
抱着侥幸心理,翠花仍然装糊涂:“篱姐儿,我、我听不懂你的话......”
“揣着明白装糊涂,少来这一套!”漓豆火冒三丈,奔上几步,左手揪起翠花的前襟,右手左右开弓。
“噼里啪啦”,几声脆响。
漓豆凶神恶煞的脸放大在翠花眼前:“我的人身手你也见识了,你丈夫穆大柱什么时候消失,又到了哪里,你可有半分察觉?”
翠花摇摇头。
“我告诉你,你那宝贝儿子也在我手里,连晚饭都未吃上!你再装聋作哑,我让他见不到明天的日头!”
这几句话击溃了翠花坚守的防线:“我、我说!”
漓豆将她丢向母亲的灵前:“好,对着我母亲,老老实实讲出来!隐瞒一句,我就叫人砍一根你儿子的手指!”
翠花彻底崩溃。
有些事情,是小姐去世、姑爷续娶县主后,回过头想想,才醒悟过来的。
小姐出嫁之后从夫,四个贴身丫鬟含烟、含霓、含翠、含云,也跟着江府改口称呼小姐为“夫人”。
夫人日渐身重,姑爷也是着紧得很, 诚心诚意找名医开出保胎药丸,叮嘱负责药食的翠花将药丸磨碎,放于药汤之中让夫人服下。
“过后想来,夫人难产血崩,和那药丸有关系。”翠花喃喃地说。
“难道,那时候,江继仪就要谋害我母亲了?”漓豆有点脚软。
楚亭君正想出手相扶,青芽及时出现,扶住了。
“我过后想想,很有可能。”翠花声音颤抖起来,“因为,因为,姑爷早就和牧裕县主好上了!”
漓豆牙关咬紧:“我母亲发现没有?”
“小姐一直没有发现。”翠花带了哭腔,“我,我们四个也很愚拙,居然没有发现。”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
“因为,县主生的四小姐,年纪不比你小多少呀!我也是在县主进门之后才知道!”
漓豆身子摇晃,呼吸急促起来。
楚亭君招招手,蒙面女子走近他,楚亭君说:“三娘,你替她问。”
又对青芽说:“扶小姐到椅子坐下。”
漓豆头脑有点发晕,就不推辞,到椅子上坐了。
冼三娘站在漓豆旁边,代替她讯问翠花:“继续说!”
夫人生产,身子渐差,葵水淋漓不断,姑爷没有怨言,夜里就住在书房。
含烟、含霓、含翠、含云四个丫鬟,夫人从鲤城带来,从小贴身服侍的,其中含翠、含云就有了小心思,几次找借口往书房送东西,被吴家四夫人(也即漓豆四舅母)发现了,狠狠教训一顿,这才死了心。
姑爷在京城招了不少下人,其中有个厨娘,对含翠、含云颇多照顾,就带她俩熟识两个人,一个在城东开鱼苗铺的,一个城西开杂货店的,都是继承父辈的小产业,当家做主的独子,人长得好,又老实又会做生意,打灯笼也难找得到的好人家!
在厨娘撮合下,两对男女好上了,只是无人为含翠、含云做主。
夫人产后三个月,吴家四夫人回鲤城,也不知姑爷用什么理由,叫她把含烟、含霓两个丫鬟也带回去,说是有含翠、含云足矣。
姑爷出话,吴四夫人不好说什么,只能照办。
这样,夫人从鲤城带来的嬷嬷、丫鬟,也就含翠、含云留在京城。
二人暗暗纳罕,以为姑爷看上自己,谁知没有动静。
直到有一天,含翠从江府侧门溜出去,还未拐向城东,就被一个婆子拦住了:“跟我走!”
“什么?去哪里?”
“闭嘴!”
婆子将含翠带到一座酒楼的单间,推开门禀报说:“县主,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