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霄走到酒肆门前，放出响箭。他转身走入酒肆，一手在前，另一手放在背后，轻轻地从暗器囊袋里摸出两枚铁橄榄。
此时在酒肆里喝酒的人很多，齐霄混在其中，远远瞥见张坊正和酒肆掌柜在一旁角落里窃窃私语，冷笑一声，嘲讽起来：“坊正大人真是好手段啊。”
众人都被他的话音吸引，全看向张坊正。张坊正闻言一怔，勉强装出笑容，道：“齐少侠，你错怪我了。”
“哦，是吗？”齐霄收起铁橄榄，冷冷道，“坊正大人既然说自己是无辜的，那为何在下到井底查探时你和这位掌柜要多此一举，把井盖盖上？难道是你们心虚，怕在下查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张坊正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齐霄冷笑道：“井盖当然不会自己盖上，除非这口井本身就有问题。”他不等张坊正说话，接着道，“坊正大人若是觉得在这里说不方便，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比如衙门里的牢房，你看如何？”
张坊正板起脸来，道：“小子，我看你是个良善之人才对你客气，没想到你竟这般不识抬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真以为我会怕了你吗？”话音未落，他朝掌柜的使了个眼色，大声道：“动手！”
那些酒客听到命令，几乎是同时从身上取出了刀剑，或刺或砍，齐霄处变不惊，他掌力浑厚，身法灵活，几息间就将身边的打手全都打翻在地，掌柜急忙按下机关，拉着张坊正从暗门里的地道逃跑，齐霄赶忙去追，追到半路，发现有两条岔路，料想这里地形复杂，若是走错或是误踩了机关，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只好先作罢，回到地面，见陈卓带着一队捕快赶来，立刻招呼道：“老陈，这边！”陈卓吩咐几名捕快在外围警戒，自己进入酒肆。
“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凌乱？”陈卓问齐霄，“还有，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齐霄看着凌乱不堪的现场，叹息道：“你还是来晚了些。”
“什么意思？”
“清河坊的张坊正有问题。”齐霄正色道，“他可能和老刀子是一伙的。”
“哦？”
“老陈，你这什么表情？难道你怀疑这里发生的事情是我干的？”齐霄哂笑，“虽然我现在是个闲着没事干的人，但我还没闲到去砸人家的场子。”
陈卓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想听他把话说下去。
“我来找张坊正的时候，他起初并不相信水猴子之说，我就把我们在刘府的遭遇和关于暗渠的事情跟他详细地说了一遍，我还特意告诉他，水猴子就是水鬼，它们食人成性，如今被人养在通往井底的暗渠中，随时可能爬出来害人，他便信了我的话。我让他替我找一口枯井，因为我要下井查探，他带着我找了一处，就在酒肆的后院，”说罢，齐霄领着陈卓走到后院的枯井旁，“当时这上面没有这块大石头的，我投了一颗石子测了一下深度，少说有两丈，差不多是水猴子生活的范围，于是就下去查探，谁知，”他顿了一下，咬了咬牙，恨恨道，“谁知这厮见我下了井，竟用石头盖住井口，接着水位就猛涨起来，得亏小爷机智，提前钻到暗渠边上，这才没被淹死！”
“他现在人在哪里？”
“跑了，和酒肆的掌柜一起跑的。”齐霄无奈地说道，“这酒肆有古怪，到处都是机关，我好不容易才将他雇来的打手挨个解决掉，一回头就见他们跑了。我进了地道去追，可惜人已经跑远，没追上。”
“他们跑不掉的。”陈卓板着脸道，“多亏你提前发出的信号，让我有时间带人封锁清河坊的各个出入口。只要他们是从地道逃出去的，就一定会在出口处被我们的人擒住。”果不其然，曹昂和大牛很快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正是张坊正，另一人则是酒肆的掌柜。
陈卓朝齐霄挑了挑眉毛，转头对张坊正冷声问道：“坊正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呢？”张坊正瞪着他，啐了口唾沫，狂笑道：“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口气不小嘛！”齐霄两手环抱道，“进了监牢，看你还怎么嚣张！”
“把这两个人即刻带回六扇门审问。”陈卓命令曹昂和大牛，“让弟兄们把身上携带刀剑的可疑人员全部逮捕，一个都不能放过。”
“明白。”两人领命而去。
“人我已经抓到，现在该说说你这边调查的情况了。”陈卓盯着齐霄，语气不紧不慢，“水猴子的老巢，你可查到？”
“没有，但我有个重大发现。”齐霄凑了上来，对陈卓耳语，“在清河坊底下，生活着一只猴王。”
“猴王？”
“对，这只猴王比我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大。它不仅大，而且皮糙肉厚，我花了五十七枚铁橄榄才让它的行动速度减慢。”
“铁橄榄？谁给你的？”
“这很重要么？”
“当然。”陈卓依旧盯着齐霄，“若是你说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那么她一定比老刀子更了解水猴子的弱点。”
“我看她也只是歪打正着罢了。”齐霄叹了口气说道。
“当务之急，是撤离清河坊的百姓。”陈卓道，“铁头儿已经将此事上报朝廷，禁军很快就会接管这里，根据我提供给他们的线索，三桥、开元宫、望仙桥这三处位置的河流及水井会撒下一种有毒且能溶于水的粉末，宫门也会在施毒的时候关闭，确保将那些水猴子困在城中。毒粉末会限制水猴子的行动，它们想必会聚在一起，不出意外就在猴王生活的地方。到时候只要引爆埋设于此的伏火雷，就能把它们全部消灭。”
“那我们还等什么，先将这里的百姓撤出去再说。”齐霄说完，有点不耐烦地要走开，陈卓拉住他，正色道：“此事不劳我们费心。”
齐霄道：“我们还要做什么？”
陈卓道：“你告诉我，猴王在什么位置？”
“你要亲手杀了它？”齐霄又叹气道，“我看还是算了吧，那家伙我可惹不起。”
“既然惹不起，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方才不是跟你说了，我用铁橄榄减慢了它的速度，凑巧找到一条向上的通道，这才逃出来的。”齐霄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你且随我来。”陈卓点头，跟着齐霄来到江雪迎租住的那间客栈。
进了客栈，齐霄和陈卓找到掌柜，陈卓向他亮明身份，询问近几日有没有遇到什么异常情况，掌柜摇头，回答没有。齐霄道：“地窖呢？”
“地窖？”掌柜怔了一下，“那里平日都有专人下去放些蔬果米粮什么的，每次下楼我都会记录，也没见得有什么异常，倒是有一日，”他忽然闭口不言，陈卓追问：“那日怎么了？”
掌柜道：“那日搬运粮食的人跟我说地窖里被人打出了个洞，我下楼检查，果然发现有个洞。于是我让下人搬了块石板，把洞口堵上。”
“那便是了。”齐霄道，“地窖里出现的是个盗洞。”
“也就是说，有人在客栈底下挖了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与你发现水猴子的地方是一致的。这条通道是用于逃生的。”陈卓道，“齐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查探？放心，这次我是有备而来。”
“你这么自信，那就自己下去好了。”齐霄拍了拍陈卓肩膀，微笑道，“我还要去找我的阿雪。”
陈卓也笑了，对齐霄道：“是该好好陪陪她了。等你去了济南府，见面的机会可就少了。”
齐霄在客栈的角落里挨个寻找，就是找不到阿雪，料想她会去僻静的地方散心，便出门找寻，过了很久才找到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阿雪。
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正坐在她身旁，从篮子里递给她一个苹果，她面容慈祥，轻声安慰：“小娘子，来，吃一个苹果，日子就会甜起来的。”阿雪抬头看着她，含泪默默吃掉了手里的苹果。
齐霄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老婆婆回头看见了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开了。齐霄弯腰，坐在阿雪身侧，也安慰道：“阿雪，先前是哥哥不对，惹你生气了，哥哥这就给你赔个不是。”
“我才不要你给我赔不是。”阿雪推开他，娇嗔道，“别用你哄小孩子的那一套哄我。”
齐霄心里知道阿雪是在说气话，他叹息道：“我不是有意为难你的。大仇未报，我不想连累到你。”
“报仇真有那么重要？”阿雪消了消气，但还是忍不住发问，“如果你发现这一切不能如你所愿，你还会果断放弃，选择过你想要的生活吗？”
“我不知道。”齐霄说罢，搂着阿雪的肩膀，柔声道，“我只知道，你在我的心中是无法替代的。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保护你。”
“可保护并不是爱。”阿雪道，“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在你的师妹和我之间，你爱谁？”
“我，”齐霄顿住了话，半晌才道，“我喜欢你，但……”
“但谈不上爱，是吗？”阿雪反问道，“齐大哥，你愿不愿带上我，不管你要去哪里。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果断地回答我。你愿不愿意？”
齐霄道：“不管我要去哪里，你都陪在我身边？”阿雪点点头。
“可我要去的地方，是比这里要凶险百倍。”齐霄板着脸说，“你愿意跟我去受苦？”
“你答应我，我便答应你。”阿雪故作冷笑。
“我愿意。”齐霄淡淡地说出三个字。
阿雪一怔，问齐霄道：“你是真心的吗？”
“是的。”齐霄道，“我和师妹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谈不上爱。但我和你则不同，我们彼此惺惺相惜，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肯定会同意的。”
阿雪又哭成了泪人。这次她含着泪，微笑道：“齐大哥，请你带上我吧。不管你要去哪里，不管你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阿雪都不会拒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