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星夜兼程,不到三天就回到了羽嘉境界,看到了羽嘉的山水,真正物是人非,再也没有洪慈。
洪慈乃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她死在方林栖,乃是一件大事,死讯顷刻传遍天下,芸芬在栖鹭庵得知之后,不胜悲痛,率领弟子出城迎接师父法身。
在城外便遇上了,众人相见,又是一阵哭泣。
何蕖远远跟在后面,此时却不敢上前,跟在后面,进了栖鹭庵。
洪慈过世,栖鹭庵众弟子重重戒备,芸芬机警发现了何蕖的踪迹,说道:“是谁,是谁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出来。”
何蕖走出来,芸芬见她憔悴不堪,满身风尘,伤痛见于神色,芸芬向来知道她的不易,更知道她的坚强,芸芬知道她已疲累到了极点。
众人见来人是何蕖仍不收剑,芸芬道:“这是何蕖师妹,你们岂可拔剑相向,快收起来。”荭萱怒道:“大师姐,她和血魔合谋杀害师父,抢夺仪凤镯,将栖鹭庵陷入不仁不义的险地,如此叛徒你怎能还称呼她为师妹。”想到连日来的遭遇,栖鹭庵从神仙跌落凡尘,都是因为他们,仇恨何蕖,蔻薇更是上前一步,用剑正正指着何蕖骂道:“还不快滚,永远不许你再踏入羽嘉一步。”
何蕖道:“师父既将仪凤镯传给了我,我会承担起对栖鹭庵的责任,我不会走的。”
蔻薇啐道:“呸,你害栖鹭庵还不够惨,害死师父还不够,还要来害死我们吗?你这个妖女,今天我就杀了你。”
芸芬用拂尘将剑格开说道:“师父尸骨未寒,我们却要同门相残,岂非存心要让师父魂魄不安。”
荭萱道:“我永远也不会承认,她是栖鹭庵的弟子。她是个祸患,是个灾星。”
这样她的侮辱攻击,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都不会忍受,师父既然将仪凤镯交给了她,千难万难,也要留下来。她说道:“不管你们是否承认,从今天开始栖鹭庵的每件事情都和我有关,我不会不管。”
荭萱道:“只要有我在,你休想成为栖鹭庵掌门人。”众弟子皆高声附和道:“正是如此。”
芸芬向何蕖柔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荭萱抢道:“此事再明白不过。”芸芬喝道:“住嘴。”
这时掌门人之位未定,栖鹭庵自然以年纪最长,入门最早的大师姐芸芬为尊,何蕖这才有了开口的机会,万分感激,说道:“这两个月来我和萧追一直在破岩养伤,出来之后,发现江湖沸传血魔杀人,此事乃是凌琛所为,为的是坐实萧追邪魔之名,维护梨花宫正统。后来师父听到荀山派求救之声,前去救人,我跟在师父后面,追了许久才追上,我赶到的时候,师父已经受伤,我问师父是何人所为,师父不肯说,只将仪凤镯褪下给我戴上,我自知才微德薄,不堪为领袖,可师父性命垂危,不容我拒却推辞。大师姐,我与萧追,绝对没有谋害师父。”
荭萱道:“你放屁,萧追乃是杀害师父的凶手,此事人所共知,咱们身为弟子应该为师父报仇雪恨,可是你至今不承认萧追就是凶手,那师父的深仇如何报。大师姐别听她花言巧语,师父不可能将掌门之位传给她。”
芸芬沉吟道:“师父曾对我说过,掌门之位,她属意的的确是何蕖师妹。”荭萱道:“这不可能。”芸芬道:“你不信任何蕖师妹,难道我也会欺骗你吗?”
荭萱道:“大师姐,你为人处世同门向来信服,可是此事事关栖鹭庵前途命运,就算这是师父的意思也实在欠妥,师父是被奸人蒙蔽了。”
芸芬道:“咱们皆受师父大恩,你岂可怀疑她的英明,与她的精神背道而驰。”
荭萱样样出色,她是极为自傲的锋芒毕露的性情。向来没有人能够与她争辩,她所认定的事情,即便是洪慈也很难改变她的看法,芸芬也要避其锋芒,她自诩为师父最优秀的弟子,然而半路杀出一个何蕖,抢走了师父所有的宠爱,她怨恨何蕖,也是怨恨洪慈,说道:“师父若真是决定将掌门之位传给她,就是给了旁人攻击栖鹭庵的借口,才是半点没有将咱们放在心上,栖鹭庵现在根本顶不住这样的攻击,羽嘉是她能守得住的吗?栖鹭庵会有很大伤亡,我们会死的。我心中何尝不敬爱师父,但是她从没考虑过我们的死活。”
栖鹭庵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天下,我们本来就是不该考虑自身死活的。从我们开始考虑自身死活和栖鹭庵存续的时候,就和凤凰真言渐行渐远了。无法把握凤凰真言的真谛,无法再发挥出它的威力,芸芬隐隐悟出了这一点,所以她相信何蕖站在她这一边。
不过荭萱所说,乃是事实,现在栖鹭庵的确内忧外患,稍不留神,便是倾覆之祸。牺牲是道义所在,无法克服心中不忍和不舍的情绪。
何蕖道:“纵然所有人都反对,可我既然答应了师父就不能不管,从此羽嘉的一切都跟我有关,我当掌门并非贪求享乐,谋求名利,意味着我比你们承担更多的责任,付出更多,牺牲更多,这个掌门我或许可以不当,但是师父交给我的责任我绝对不会放弃,为了师父的信任,我将不辞辛劳,付出一切,因此我愿意承担所有的曲解伤害、攻击责难、侮辱怨恨,众位师姐,你们今天有什么大可全部说出来,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不论你们怎样看待我 对待我,你们都是我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荭萱冷笑道:“你拿什么来守护。”
何蕖道:“师父已将凤凰真言传给我。我虽然暂未练成,有朝一日一定会练成。”
荭萱道:“就算师父受你蛊惑将凤凰真言传给了你,你也根本不配。”何蕖道:“我并未做过错事,有何不配。”
荭萱突然越过芸芬,直取何蕖,何蕖想要化敌为友,硬接了这一招,荭萱这一拂名为燕垒空梁,正是栖鹭庵武学精华,含有万钧之力,何蕖不闪不避,这万钧之力重重打在她的胸膛,她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荭萱冷笑道:“本派可与冰魄雪心匹敌的至尊武学便是如此脓包吗?”
芸芬扶住何蕖,向荭萱怒喝:“够了!”
荭萱道:“我问你,师父乃是死于血魔之手,你能杀了血魔给师父报仇吗?”何蕖道:“杀师父的绝对不是萧追。”
荭萱道:“你如何保证。”何蕖道:“我相信他。”荭萱冷笑道:“那天他发起狂来差点掐死了你,你又怎知他不会突然失去心志杀了师父。”何蕖道:“他已经战胜了自己。”
荭萱冷笑道:“本门门规,栖鹭庵掌门只有冰清玉洁的处子方可担任,你和萧追大行苟且,不清不楚,哪里担得起本派掌门。”
芸芬道:“荭萱,别太过分了。”
只见何蕖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一点守宫砂殷红如血,何蕖虽然脸色发黄,身上肌肤如玉,十分好看。
荭萱道:“即便你是处子,但何千累累罪行,愚弄欺骗奈何城的百姓,你自称是他的女儿,阴谋狠毒势必一脉相承,你想在羽嘉弄出第二个血祭坛吗?”
何千犯下罪行,何蕖无言可辩,她的确对不起奈何城的百姓。众弟子附和道:“将她逐出羽嘉,决不能再让她祸害羽嘉。”
蔻薇道:“如今已到了决定栖鹭庵的前途命运,兴衰荣辱的关口。如今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芸芬警惕问道:“你说的这条路是什么路。”蔻薇道:“向梨花宫称臣,托庇于梨花宫。”
芸芬道:“荒唐。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荭萱道:“若非梨花宫守护神施以援手,大师姐以为还能够再见到我们吗?”芸芬道:“此事不妥,栖鹭庵与梨花宫并尊,绝对不可向梨花宫臣服。折堕威风。”荭萱道:“大师姐,你难道还没有看明白形势,栖鹭庵倘若不投靠梨花宫,咱们个个都要给他们逼死。”
蔻薇道:“我们要相信守护神,他绝不是恶人,他,他很好。他那样的武功当真令人心折。”
芸芬道:“创派祖师超然无畏,栖鹭庵后人便是贪生怕死吗?”
荭萱道:“咱们跟在师父身边,当然是不畏死的,因为师父能够保护咱们,可她呢?”
荭萱指着何蕖继续说道:“她对羽嘉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她根本就不在乎栖鹭庵。别忘了菊蕊师妹是怎么死的。”
何蕖道:“羽嘉是武德充沛之地,羽嘉广袤的领土不是旁人拱手相让,是一寸寸打下来的,又为了守住这片土地,无数人将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师父一生为保护栖鹭庵独立于天地之间殚精竭虑。师父尸骨未寒,咱们岂能改弦更张,让她毕生辛劳付诸流水,魂魄不安。”
今天如果不是何蕖在这里,芸芬可能也会听荭萱的,芸芬是个周全之人,也是个好人,正因如此,做人做事总是考虑再三,谋而后动。 她想要周全的太多,难免犹豫不决,顾此失彼,她可以为栖鹭庵奉献一生,却不能练成凤凰真言。
何蕖一席话点醒了她,对,师父苦苦支撑了一辈子,宁可玉碎,也绝不能向梨花宫称臣,于是慨然道:“此事万万不可。”
荭萱道:“此一时彼一时,保全栖鹭庵要紧,难道大师姐要看栖鹭庵毁于一旦。”
何蕖道:“绝对不行,我是栖鹭庵掌门人,本派前途命运由我来担当,这件事我绝不答应,只要有我在一天,栖鹭庵永远不向梨花宫称臣。”
荭萱竟是充耳不闻只向芸芬道:“大师姐,小妹一向服你,我自小在羽嘉长大,我对羽嘉有至深的感情,不忍心看它落入奸人之手。今天一句话,有她无我。有我无她。大师姐,你若要扶植她做掌门,别怪小妹翻脸无情,你做个选择吧。”
蔻薇等人纷纷站在荭萱身后,芸芬站在当中,身后只有蘅芳,蘅芳与她关系最好,不过性子软弱,没有自己的主意,只是唯芸芬马首是瞻,何蕖身后则空无一人。
芸芬道:“荭萱,师父尸骨未寒,难道栖鹭庵就此四分五裂了吗?”
荭萱道:“大师姐别怪小妹,今日若是你做掌门,小妹决无异议,但若是她,那便不行。”接着又向何蕖道:“你说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将你视作最得意的弟子,我倒要看看,栖鹭庵的功夫,你究竟学会几成。”说着便要动手。
正在这时,门外弟子道:“不好了,各门各派闯进羽嘉将咱们栖鹭庵围住了。”
栖鹭庵众人尽皆变色,原来在众人争吵之间,各门各派的人马已经悄然接近,待弟子察觉已是来不及了。
芸芬荭萱冲出香柏殿,只见各路人马已是黑压压站了一片,后方烟尘滚滚,还有人在源源不断而来。
来者皆是面色不善,荭萱有些胆怯,不似方才那般盛气凌人,向何蕖说道:“定是冲着你来的,你若是真的顾念师父,将仪凤镯交出来,滚出去吧。”
芸芬道:“荭萱,抗击外敌要紧,其他的事情等退敌再说。咱们现下乱成一锅粥,是等旁人来吃干抹净吗?”
洪慈在的时候,羽嘉乃是第一清净地,何人胆敢前来滋扰,洪慈一死他们便欺上门来,摆明了洪慈死后,未将栖鹭庵任何一人放在眼里。
何蕖最后踏出香柏殿,站在台阶上,非常冷静的看着他们,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强的气势。
只听沧溟派掌门魏昂叫嚷道:“哈哈哈,久闻羽嘉风光好,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山似眉峰,水如眼波,温婉得很,俏丽得很。为何羽嘉出美人我今日算是明白了,羽嘉本身就是美人。”
羽嘉是在是个太好的地方。坐拥湖光山色,有美色相陪。魏昂不仅十分后悔,早该动手了。洪慈被杀,更加说明凤凰真言子虚乌有。没有凤凰真言,就那些剑啊掌啊的功夫在武林中不算顶尖,根本不足为惧。
今天他吃定栖鹭庵了,这些美丽的女子也都将归他所有。
此时栖鹭庵弟子皆身着缟素,更显风姿卓绝,出尘绝俗,又因眼带泪光,更添楚楚之致,当真惹人心动,我见犹怜。
魏昂乃好 色之人,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扫过,众弟子被他看得又羞又怒,只不便发作,他啧啧道:“美得很,美得很啊。”
说完又哈哈大笑,笑声极为放诞无礼,在洪慈刚死,极强的侮辱性和挑衅,摆明了是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芸芬道:“栖鹭庵乃是庄严圣地,不容高声喧哗。虽然来者是客,请尊重主人的习俗。”
魏昂冷笑道:“洪慈师太圆寂之后,栖鹭庵是你执掌门户吗?”
芸芬道:“先师并未将掌门之位传给我。”
魏昂道:“掌门之位传给了谁,请出来说话。我等今日前来有要事相商。”
荭萱自认没本事周旋,不敢担当。本派危难之际,何蕖挺身而出,举起右手,仪凤镯盘旋在她手腕,便要振翅欲飞。
何蕖朗声道:“先师圆寂之前将仪凤镯传给了我,现在栖鹭庵门户由我执掌,你们究竟是何来意,请明白告知。”
魏昂道:“洪慈竟然将掌门之位传给你这妖女。看来这栖鹭庵真的是要与邪魔合污到底了。既如此,我们也不必顾全武林同道的恩义了。”
魏昂身旁一个英俊男子叹道:“栖鹭庵数十年清誉,却和那魔头夹杂不清,可见魔头魔法高深,洪慈师太英明一世,却也让他迷惑。”又一人叹道:“不管谁人接任掌门,我江家寨遭到魔王屠戮的血仇都要算在栖鹭庵头上。今天我就要栖鹭庵血债血偿。”
又一人慨然道:“血祭坛害人无数何千罪业非轻,我的夫人和孩子便是死在血祭坛中,何千虽死,犹未足也,何蕖,你诈死做戏,与何千狼狈为奸,你也非死不可。”
何蕖闻言心痛,没能尽早知道血祭坛的事情,以致灾连祸结,连累了奈何城,她说道:“对不住。”
芸芬道:“那是何千的作为,与何蕖无关,更与栖鹭庵无关。”
那人怒道:“谁让她是何千的女儿,谁让何千只有她一个女儿,父债子还,她凭什么置身事外。”
荭萱怒道:“这是奈何城的血仇恩怨与栖鹭庵何干,你们有账出去算,别在这里玷污清净地。”
那人道:“怎会无关,说到底这件事与血魔珠脱不了干系,我也加入这除魔联盟中,今日定要除恶务尽。”
群雄附和道:“正是正是。”他们的来意再明白不过,分明是要借口攻破栖鹭庵,瓜分羽嘉。他们的人数数十倍于栖鹭庵,即便今日洪慈还在也难以化解,难道栖鹭庵就此殒灭,不复存在了吗?
不,绝不。
何蕖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心中毫无惧意,却有最广大的慈悲,虽然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依然心甘情愿承受,愿意用渺小卑微的身躯,化解,只听她说道:“众生不明真相,以致是非颠倒,黑白混淆,但我和萧追问心无愧,今日我身为栖鹭庵的掌门,不容任何人在此撒野,你们若执意不退,何蕖便只有一一领教你们的高招了。只怕你们有胆子来挑战,却没本事能成功。”
她从背后抽出昭穆双剑,昭穆剑跟随何蕖多年,但救不平之事,剑锋雪白、剑气纯正,映她凛然无惧的面容。手腕一转,挺剑而出,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魏昂长啸一声说道:“为死去的无辜兄弟报仇啊。”一拥而上,围攻何蕖。
何蕖手持昭穆双剑抵御,昭穆双剑舞得虎虎生风,剑上似乎攀龙附凤。
剑是活的,不是何蕖在使用它们,而是它们在带动保护何蕖。多年来昭穆剑救下的所有人都在帮她,绝顶高手的风采。
围攻何蕖的人太多,何蕖很快受了伤,芸芬要救,荭萱死死拉住了她。
这时一部分人马便要攻击芸芬等人,何蕖似乎有分身术一般,左拦右挡,将所有的攻势都阻住。身法之快,功力之强,世所罕见。
围攻何蕖的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按理说,他们一哄而上,顷刻之间便可以将何蕖砍成肉泥,谁知她竟越战越强。
何蕖练武练得晚,行走江湖一向技不如人,却从来不怕,敌人越强,越是勇气百倍,或许会被打败,但绝对不会屈服。
越是不屈,就越是强悍。
这次回来何蕖感到羽嘉冥冥中有股气场,是她以前没有感到过的,因为她保护栖鹭庵守卫羽嘉的心情,从未如此急迫。强烈产生了一种感应,羽嘉天地间隐藏的力量趋向于她,充满了她,使之如有神助,将昭穆剑舞得虎虎生风,她气势磅礴、她天命所归,她一往无前。
众人不由得暗暗心惊,和他们打斗的不是人,人不会有这样力量,是鬼,是神。难道是洪慈显灵,她的鬼魂在暗中相助?难道真的有神奇的力量在保护羽嘉?羽嘉果真是不可侵犯的圣地?
不仅是武林高手,连芸芬和荭萱也大为惊异,这究竟是什么功夫?难道这便是凤凰真言吗?
世上没有鬼神,但是有些东西应当敬畏,当你怀着人定胜天的信念,它也尊重你。就像萧追身怀血魔珠,活到了今天,你能说,冥冥之中没有天意吗?
只见昭穆剑的光华如电光四射,所有近身的人都为剑光所伤。再这样打下去他们占不到一丝便宜,唯有送死而已,于是纷纷向后避退,何蕖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她真的杀退了他们,她守护了栖鹭庵。
魏昂颤声道:“你,你这妖女究竟使得是什么邪功。”虽辞色依旧不善,口气已软了下来。魏昂能够察觉出,她的功力十分纯正,绝对不是什么邪功,他不敢再步步紧逼,若是逼得凤凰出世,可就不好了。
芸芬荭萱亦是震动不已,何蕖的武功什么时候练到这个地步了,芸芬了解师父,她不会偏私,她教给何蕖的其实一早也教给了她们了,真的是天资有别,领悟不到而已。
芸芬回忆,其实洪慈也很少跟何蕖说话。记得洪慈有一次要远行,对众弟子皆有所嘱,唯独对何蕖没有多说一句。
她从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因为如汝者,岂复相忧。
何蕖赢了这一战,更加气势恢宏,凤仪万千,她睥睨道:“凤凰真言驰名百年,你竟不知吗?”
凤凰真言,凤凰真言果然有此威力。
众人结伴来栖鹭庵寻衅,不过是打量洪慈死后,栖鹭庵群龙无首,任人拿捏,不想半路站出来个何蕖,竟是如此厉害,他们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彼此间暗使眼色,想要撤离。
何蕖忽然眸色一凛道:“栖鹭庵是你们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吗?”说着穿过人丛,将孟宗掌门郭真揪了出来,用昭穆剑架住了他的脖子。
郭真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求饶道:“何掌门,何掌门饶命啊。”
何蕖道:“你害了菊蕊还有我栖鹭庵诸多弟子的性命,今天便要偿还,旁人欺辱我,我将以德报怨,旁人欺辱栖鹭庵,我将以直报怨。你,还有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记着,栖鹭庵的人是不容欺侮的,伤害栖鹭庵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已是刷刷刷三剑切断了郭真的筋脉,从此郭真便是废人一个,再不能为非作歹。众人又是恼怒,又是胆寒,摄于何蕖威势,不敢上前挑战。
何蕖气他们搅扰师父身后安宁,怒道:“你们这群脏手脏脚的人,还不快滚出栖鹭庵,滚出羽嘉。”
众人虽咬牙切齿,只能悻悻而去,何蕖又道:“且慢,想必你们是奉命而来,回去告诉他,栖鹭庵永远不向任何人臣服。”
正在这时,从人丛中窜出一人来,一手抓起蔻薇,一手抓起荭萱,跃了出去,何蕖大叫道:“放下我师姐。”跟着跃了出去,芸芬也跟着跃了出去,却追不上。
抓走荭萱蔻薇的乃是采花大盗游花间。
此人臭名昭著,罪行累累,被他残害过得女子不计其数,相传他原本是一个捕快,轻功绝伦,武艺无双,二十岁那年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不过那个女子心中另有意中人,并不喜欢他。
在这名女子与意中人成亲的前夜,游花间强行奸 淫了她,她是个烈女,不堪屈辱,当天夜里便投河自尽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女子的家人闹上衙门。
第二天游花间便不见了,从此衙门中少了个嫉恶如仇的捕快,江湖中多了个骇人听闻的采花大盗。
他每奸 淫一女,会将她亲手掐死,武林对他发起追杀令,他本身是最优秀的捕快,旁人如何抓的到他,请求梨花宫出手,游花间与凌璋交情甚好,在凌璋的遮掩下,梨花宫对他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惩处。
后来拜一妖道为师,修炼邪功,轻功更强,来无影去无踪,更加有恃无恐,行为放荡,曾有强一门看不过眼,要管管他的暴 行,结果满门被灭,后来便无人敢管。
尽管他横行无忌,可他从未来过羽嘉,既是凌璋告诫过他,不要惹恼洪慈,否则梨花宫也保不住他,也是他忌惮洪慈武功高强,若撞上了伤在她的手下,折损了自己的功力,可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他对羽嘉心驰神往,也是绝对不敢踏足。正因如此,才始终念念不忘,心驰神往。
他听到洪慈死讯十分高兴,对于羽嘉的美人垂涎觊觎已久,而羽嘉女子又以栖鹭庵为最美。他化妆混在门派之中,但见栖鹭庵众女梨花带雨寒嗔薄怒,只觉得满室生春,心中不由得充满了夙愿得偿的快 感。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虽然何蕖展露的武功形成震慑叫人不敢轻举妄动,可他自忖轻功绝世,何蕖追不上自己,况且她方经酣战,虽然逼退了众位高手,于她自身消耗实多,十步之内定能将她甩掉。
不料数百步过去,何蕖仍然紧紧跟着他,甚至有几次差点将他抓住。
游花间一手抓着一名女子着实有些吃力,于是将荭萱扔下,这一掷之中蕴含了好大的力道,再加上原本的去势,荭萱若摔在地上,不免有毁容之祸,若是后脑撞在地下,绝无活命之望。
何蕖飞身将她接住,抱着她在打了滚,消去力道,将她轻轻放下,跟着清啸一声,浑身真气鼓荡,又追了上去,等荭萱从地上爬起来时,何蕖已不见踪影,她看着前方隐隐泛起的烟尘,若有所思。
何蕖自从来到栖鹭庵之后,自己对她一直不好,向来疾言厉色,可谓苛刻,没想到她竟不计前嫌,冒死相救。这份宽宏,实在难得,不过从前被嫉恨蒙住了眼睛,看不见而已,对她好生感激,由厌转喜。
游花间原本以为,耽搁这一下,定能甩开何蕖,谁知道她竟然追上来了。成名以来从所未有之事,这个年轻的女子竟然比洪慈还要可怕。
于是掉转方向,将蔻薇抱在怀里,转身扎进了荆棘林中,没有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肌肤,何蕖要继续追,势必要被荆棘刺破脸颊,划伤肌肤,何蕖毫不迟疑,紧紧跟住,不一会儿就遍体鳞伤。
游花间知道何蕖绝不会放弃,给她追上是早晚的事,便停下来,掐住了蔻薇的脖子,说道:“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想要看她死吗?”
何蕖已经满头大汗,流下来刺激脸上新鲜的伤口,麻痒疼痛,难受极了,双腿也簌簌发抖,快要支持不住了,然而她宗师气度,镇定自若,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只见她停在那里,充满威严地道:“放开我师姐。”
游花间哈哈笑道:“我游花间从来乘兴而起,绝不败兴而归。我是不会放开的。”
蔻薇被他点住了穴道,浑身动弹不得,看着何蕖为她穷追不舍,弄得浑身是伤,不由得留下泪来。游花间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衣襟滑了进去,她又羞又怒、脸颊绯红。
何蕖怒喝:“住手。”身为掌门不能保护门人而使她们受辱,便与自身受辱无异。
游花间道:“那你将剑弃了。”何蕖依言将昭穆双剑掷地。游花间道:“你何时自断经脉,我便何时住手。”又狠狠道:“你别和我耍花招,否则她小命不保。”
何蕖道:“好。你可看好了。”她受洪慈深恩无以为报,是一定要报答,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保护栖鹭庵,保护栖鹭庵中的每一个人不受伤害,她不惜一起勇气正是凤凰真言的真义,必死的信念就是必胜的局面。
何蕖欲自断经脉欲却断而未断,便在自绝之处涅槃,在这疲累到极点的时候,她体内忽然暴发出了一股极强的力量,一阵耀眼的白光从何蕖的身体中透出来,游花间被刺得眼睛一花,双手一松,何蕖已欺近眼前,从他手中夺出蔻薇。
游花间到底是纵横江湖多年的老辣高手,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在和旁人打架,出手之快、应变之速、招式之奇远在何蕖之上,何蕖失了昭穆剑,就绝不是他的对手。
何蕖虽然抢出蔻薇将她推开,但是自己却被游花间的招式箍住,带了回来,游花间抓上她的肩膀,何蕖侧身躲过,左边的衣袖被撕下,一条极为修建白皙的手臂露了出来,上有几道荆棘划痕,显得雪白幼嫩,看得游花间色心大起。
占有一个女人也是将她打败的绝好方式,便将蔻薇丢在一旁,全力对付何蕖。
欲望越盛,出手越狠,游花间近身搏击功力之强,世间罕有其匹,否则纵有梨花宫庇佑,亦无法行凶多年。
此时的何蕖已是强弩之末,纵然奋力挡格,还是给他抓住了双臂,游花间精力强劲,抓铁有痕,他的一双手便如同铁箍机械一般,任何女子被他擒住别想脱身。
何蕖也不会例外,她无法挣脱的。
游花间口中轻轻吐出一口气,口气中含有当世最奇幻的迷 情香,过不了多久,何蕖就会失去意识,任他摆弄。
游花间紧紧抓住何蕖,他那张写满情 欲的霸凌脸庞近在眼前,何蕖走到今天,她精疲力竭,撑到此刻,她无力反抗。
她从不甘心任命运摆布,不止一次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被迫失去了所珍视的一切。
现在这无情的残酷的不容人反抗的命运又一次抓住了自己。
在这绝望的时刻,她想到了萧追。
想到萧追她心里又有力量,她的身体和清白只属于萧追,况且她现在身为栖鹭庵掌门人,羽嘉的守护者,倘若为贼人所玷污,传出江湖,栖鹭庵就此一败涂地,羽嘉往后任人欺辱,只要一息尚存,她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她拼死也要保住清白,保住羽嘉,电光石火间,她已做了决定。
她有对抗命运的勇气,她绝不臣服于任何强大的势力。
命运抓不住她,游花间也抓不住她。
何蕖头发极厚,风中鬓发凌乱,飘到嘴边,她就势咬住一段头发,双腿蹬地,身体凌空而起,游花间一惊,用力向前拉她,何蕖用所有真气向后急坠,两股力道拉扯到极限,何蕖身体一转,双臂齐断,整个人向后飞出。
这一次她摆脱了命运的桎梏,她心中的凤凰已经开始翱翔,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她束缚,虽然剧痛,她依然稳稳站定。
纵然今日必死,终究能够保住清白,任凭游花间如何禽兽,对着一具鲜血淋漓伤口骇人的身体,未必还有什么兴致,她赢了,她向游花间轻蔑一笑,这是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让游花间毛骨悚然。
游花间将两条断臂拿在手里,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十几年所作所为在心间掠过,冷汗涔涔而下。
对抗命运的代价极为惨痛,何蕖感到自己的伤口要烧起来了,鲜血在不断流逝,身体越来越冷,这剧烈的疼痛让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个重伤垂死之人,她的鸣叫如此清亮高亢,竟然在整个羽嘉激起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