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恶魔露相 洪慈殒命
书名:雪飞炎海 作者:谭玉旋 本章字数:9330字 发布时间:2023-09-06

失去骨肉至亲,不能手刃何蕖,众人自然是心有不甘,一位杨姓掌门说道:“咱们自然信得过守护神的爱心与本领,只怕有小人从中作梗,而使那魔头又逃之夭夭。”凌琛道:“杨掌门请放心。洪慈师太与何蕖姑娘乃是为邪魔迷惑。我自会让她们明白。血魔珠也一定不会再危害人间。”说着双手一转,寒冰消融,各人悬在空中的兵器,一齐坠落于地,啷当不绝,纷纷捡拾自己的兵器,再一抬头,三人皆没了踪影。

凌琛洪慈何蕖奔至一株榆树旁停下,只有方林栖,才有如此盛大华美的树。再任何地方都难以见到。凌琛对洪慈说道:“师太,我想单独跟何姑娘说几句话。”洪慈道:“好。”洪慈和众弟子分开太久,正惦记她们,害怕武林人士向怒火转而发泄在她们身上,至于凌琛,不论他如何不堪,他不会伤害何蕖,与其说是他们之间有交情,不如说是凌琛对何蕖有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真心。是对何蕖说:“蕖儿,为师先去跟你的师姐们会合,栖鹭庵在无染池旁扎营,你说完了话,便来找我。”

何蕖道:“是,师父。”洪慈举步便走,顷刻间已飘出丈远。何蕖目送洪慈离开。

凌琛道:“我记得初次见师姐,周围的景致便如今天这般,实在很像。也是有一颗这样的树。”极是动情,和他平常冷若冰雪的语调不同,何蕖有些奇怪说道:“我初次见你不是在琴会上么,何曾有山景了。”

凌琛道:“是,是,师姐还记得。”何蕖依旧一眼不看凌琛。

凌琛道:“师姐当真如此厌恶我。一别数月,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何蕖道:“我不对你拔剑相向,已是念着昔日之情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凌琛道:“滔滔天下,问之以琴。滚滚红尘,谁是知音。我以为师姐会明白我。是我在世间的知音。”天琴山庄的往事浮现眼前,物是人非曲终人散,何蕖焉能不痛。

何蕖道:“或许我从未真正了解你,在天琴山庄时便是这样。”凌琛道:“血魔珠本就是天下第一邪物,众人对此邪物仇恨不容,乃是人之常情,物之常理,师姐岂可因此迁怒于我。”

何蕖道:“你敢说这一切和你没关系,那你为什么会在血祭坛出现,为什么奈何城所有子民认定萧追是凶手,你是拯救他们的英雄。我真的不敢想,如果真的是你有意为之,那相逢镇百姓是谁所杀,你又为什么要在方林栖设下这个盛会。你是守护天下的守护神啊。岂能如此草菅人命只为了陷害萧追。”

凌琛是聪明人,他晓得何蕖也是聪明人,他不论说什么都骗不过何蕖,他不想骗她,他只是希望她的良心不要那么好。历经苦难波折艰辛,在发现什么路都走不通的时候,能够放弃萧追来到他的身边,可不论怎样困难痛苦,何蕖就是不放弃萧追,就要陪他一起,让凌琛嫉妒得发狂。

凌琛道:“我不明白,你跟萧追在一起没有任何好处,他能给你什么,你告诉我,我也都能给你。”

何蕖道:“他给了我一颗金子般的真心,同时也是一颗受伤的心,这颗心上插住了千万把刀子,而没有余裕再插进任何一把刀子,这颗伤痕累累的心中却装着天下,本应该被你守护的千千万万的人。这样的心,你有吗?”

凌琛道:“那你呢,你试过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心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你知道我的心里有什么样的痛苦吗?”

何蕖道:“不管受过怎样的伤痛都不是你犯下罪行的理由。凌琛,你太让我失望了。”凌琛道:“师姐,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也能守护天下,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会做得很好。”

何蕖道:“只要有冰魄雪心在世间不会得到真正的守护,你若想守护世间,换来安宁。能放弃冰魄雪心让它不再存在于世上吗?”

凌琛道:“我放弃冰魄雪心让血魔珠独霸天下吗?”何蕖道:“萧追不会,只要你肯放弃冰魄雪心,我和萧追会带着血魔珠归隐,就像这八十多年来江湖上从未有血魔珠的消息。”

凌琛道:“你觉得可能吗?你们能既往不咎我却不能。”何蕖道:“为什么不能,我不明白。”凌琛道:“众人已经认定萧追是魔,说什么都没用,魔头一日不除,江湖一日腥风血雨。带着血魔珠归隐是不可能的。”

何蕖道:“这么说你是不肯放过萧追了。”凌琛道:“冰魄雪心和血魔珠乃是宿敌,二者不能相容,冰魄雪心代表正义,血魔珠只能代表邪恶。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即便凌琛不承认,她心中也明白七八分。

何蕖道:“我告诉你,萧何之盟还在。我们会守护血魔珠的,要么你今天就杀了我,否则再见面,你我就是不同戴天的仇人了。”

凌琛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何蕖伤心已极,失望已极点,更不多言,转身便走。凌琛唤道:“师姐,你真的要离我而去吗?”何蕖脚步不停,只冷冷留下一句话:“别叫我师姐,我不是你的师姐。”

凌琛顿时冷下脸,说道:“何蕖,你别不识好歹。”何蕖道:“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装了这么久你很累吧。”凌琛道:“我还是那句话,跟着我,什么事都没有,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何蕖淡淡一笑,那是看透一个人而不再为之困惑的释然,她说:“那你还是不懂我。”凌琛道:“那我就等,等你回心转意,等海枯石烂。”

何蕖来到无染池旁边,远远看到师父和众位师姐,心中为她们感到担忧,现知凌琛狼子野心心狠手辣,栖鹭庵也是岌岌可危,方林栖危机四伏,要赶快离开才好。快步来到洪慈身边道:“师父。”

众弟子见到她来,表面虽与她问好,内心十分鄙夷。何千修筑血祭坛,弄得奈何城血流成河,天崩地裂,奈何城的百姓得知真相恨透了何千,何千虽死,百姓恨犹未消,父债子还,怒火发泄在何蕖身上,声名狼藉,成为人人喊打仅次于萧追的恶贼。

不少追杀何蕖的人上栖鹭庵滋扰,虽然摄于洪慈威势不敢生事,终归是不得清静,栖鹭庵几十年来十分平静,风波迭起,死了不少人,师父的英明为她玷污,何蕖是一个灾星,一个跟邪魔纠缠不休的灾星,会带来困厄和杀戮。不明白师父为何要收她为徒,心中没有不忌恨她的。

洪慈见她神情有异,眼睛红得厉害,问道:“怎么了,凌琛和你说什么。”何蕖道:“凌琛他……”

话还未说完,只听西南方向兵器交锋之声,跟着传来惨叫哀嚎之声,显然是有人受伤。而又听得有人叫道:“不好了,血魔萧追又来杀人了。”那个地方是荀山派安营之处,荀山派听命于梨花宫,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从,荀山派掌门旬邑是个宽和厚道的人,与洪慈颇有交情,血魔珠出世以后,江湖掀起腥风血雨,接连发生大变故,洪慈力保萧追,遭到各门各派的攻讦,荀山派保持中立,已经是对栖鹭庵最大的支持。

洪慈感念于心,焉能不救。说道:“荭萱,你率领诸位师妹守在此处,如有敌人来犯,合力抗敌,各人之间相互照应,不可走散了。为师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身子已没入林中。何蕖追了上去,洪慈脚步奇快,她无法追上。洪慈赶到之时,西南的惨叫哀嚎之声已无,十分安静,静得洪慈心中发毛,她听到声音赶来不过片刻,片刻间杀了这么多高手,死神降临,亦不过如此。

今夜月色甚好,荀山派尸横就地,溶溶的月光照在尚温热的尸体上,鲜血兀自从伤口中流出来,洪慈愤怒已极,只见凶手,向北逃窜,他的身影虽快,快不过洪慈的眼睛。洪慈看见了他的衣角,衣角上的花纹乃是他追寻多年。洪慈如遭雷击,清啸一声,飞步追上。二人在林中疾奔,林子倒退,整座山都飞起来了。在一个悬崖停住。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孕育而生,虽然远隔万里,他才是月宫的主人。

洪慈惊讶道:“是你。”

那人转过身来说道:“师太怎知是我。”洪慈久经风浪处变不惊,见了他不由得大为骇异。颤声道:“怎么,怎么是你。”那人正是凌琛,他并非是寻常的守护神的梨花衣容。而是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衣角用白线绣着月牙。凌琛道:“师太既知道是我,怎么还会惊讶。”

洪慈道:“原来是你,原来真的是你。”这人就是凌琛,而他穿的衣服就是当年在乱象山复辟的魔王衣裳,原来当年的魔王萧追是凌琛假扮的,两年前是他率人攻打羽嘉,怪不得当年在守护神就任大典上,看到他会感到那样熟悉。现下他特地将自己引到此处,怕是要报当年一掌之仇,而自己撞破了他的隐秘焉有不死之理,洪慈自知必死,反而十分坦然。

洪慈在就任大典上看到凌琛,看到他清秀神明的样子,忽然感到希望有了寄托,或许这个少年真的能给天下带来全新的气象。然而冰魄雪心的力量旷古烁今,无上的地位和荣光,人太容易被这种力量左右,天下有几人能真正制服自己。凌琛或许会是一个好人,凌琛之后呢,或许是一个比他还要好的人,或许比凌儒还要恶,只有消灭冰魄雪心,它的存在就是对天下的威胁,会因之 源源不断产生悲剧。

洪慈心怀天下,她所要做的,是让后人不再受到这样的折磨。从妙垣死在他的眼前的那一刻起,她就要为他复仇,继承他的遗志,完成他的心愿,就是洪慈要做的事情。凌琛比她想象的最坏的情形还要可怕。他心中没有天下,没有任何敬畏,没有是非善恶的之分,只有不能实现的爱,报复和毁灭。

洪慈的一生,都为不能战胜冰魄雪心的阴影所笼罩,不是洪慈懦弱,是冰魄雪心太过强大。世人都说洪慈刚强无悔。她也有不为人知的惧怕和遗憾,对于洪慈来说是那没有迈出的一步  她不敢公然站出来为妙垣说话 不敢为那个风华绝代流言缠身的和尚说话。人这一生都有自己无法割舍的东西,是我们活在这个世上的原因,是若有来生的牵绊。

洪慈无法割舍的是栖鹭庵,不是恋栈权位名誉,是对于自己守护的东西,希望它永远完好如初  她不惧怕牺牲,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踌躇,所以胆怯,是因为羽嘉高于自己,比她的生命更重要。可以牺牲自己,不想放弃羽嘉,总是希望,栖鹭庵可以一直存在。希望很多年以后,栖鹭庵还在。此刻她却什么都不在乎了,执着的遗憾的惧怕的,好像是在刹那间悟通了。

凌琛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反而有些慌张,他因为洪慈的那一掌病势加重,心中十分恨她,无时无刻不想报复,忌惮凤凰真言,不敢动手,毕竟若非凤凰出世,魔兽之祸是绝对不会停止,凤凰消弭一切灾难和痛苦,凌琛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只能以她回护萧追一事大做文章逼得栖鹭庵孤立无援,要她自乱阵脚,洪慈越是临危不乱,凌琛心中越有惧意。

并不急于动手说道:“是我,若非师太惠赐一掌,凌琛不会有今天。大恩大德,尚未谢过。”

洪慈道:“若早知今日,我当年拼着一死也定要将你杀了。”凌琛道:“师太何必如此意气。其实你我之间除了当年那场小小的误会之外并无过节。师太何须如此仇恨于我。”洪慈冷笑道:“身为一派之长,私人恩怨情仇何足道哉,若为苍生有天大的仇恨也可以消弭,萧追便是如此,此乃仁者的胸怀,只可惜你不懂,你残暴的家族没有教会你这些,你空有守护神的皮囊,却无守护神的心灵,你不值得任何人的尊敬。”

凌琛冷笑,脸上展现出了一抹狂傲道:“我不值得尊敬?可是天下人偏偏爱戴于我。萧追值得尊敬,偏偏惹人唾骂,我为白,他为黑,我为正,他为邪,我为仙,他为魔,这就是道,盖棺定论的道。”

凌琛又抬眼说道:“若非师太惠赐那一掌,凌琛何至于走到今天。”洪慈已经全然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凌琛一手策划,梨花宫栽赃萧追,早在数年前就开始了,他做了这么多恶事,害了这么多人,只为坐实萧追邪魔之名,梨花宫行事越违背主旨越是忌惮萧家,忌惮他们的忠义,忌惮他们守护天下的决心,忌惮他们手中那颗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血魔珠,血魔珠与冰魄雪心是一种力量本来没有善恶之分,在乎如何运用。目的已经达成,萧追和萧家永远无法洗雪沉冤。

洪慈道:“你别得意,冰魄雪心乃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荡而不宁,晦而不明,不是任何人都会屈从于冰魄雪心。劝你早日回头,别醒悟得太晚。”

凌琛道:“这么说,师太是不肯臣服于我,不肯匡扶正义,一意相助邪魔了。师太可要三思啊。难道师太就忍心看栖鹭庵毁于一旦吗?洪慈师太是栖鹭庵最出色的的领袖之一,想必不会做如此糊涂的决定。”

洪慈听了轻轻笑了,笑中包含着释怀和坦然。想当年,孽镜台前欲为妙垣仗义执言而却步。让她却步的就是,大局,就是栖鹭庵。劝得住曾经的洪慈,劝不住现在的洪慈。她已经领悟。

只听她道:“世事沧桑变幻从无定数,数百年前,世上何曾有栖鹭庵,数百年后,世上也未必有栖鹭庵,就像今日的梨花宫何尝是当年的梨花宫,我把栖鹭庵看得比什么都重,却忘了苍生为重,天下为先。”凌琛道:“师太既入魔障,我也救你不得。”

说着身上一股浓重的寒气,仿佛要将天地凝结成冰。身后的圆月瞬间黯淡下来,正是日月无光,洪慈自知今日必死,生性勇悍刚强,绝非束手就擒之辈,硬接了他一掌,拂尘还击。凌琛夺了她的拂尘,欲往她天灵盖击下,却听得何蕖的叫声,她喊道:“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凌琛循声一瞥,相距不远业已看到了,边听何蕖叫道:“放开我师父。”凌琛不愿在她面前杀人,轻飘飘跃下悬崖。何蕖要追,悬崖黑不见底,犹如万丈深渊。救师父要紧,眼见洪慈口鼻溢血,想要说什么嘴里别血糊住,想要说什么,口中的鲜血便涌出来。

何蕖胸口如同被万钧之力的斧头重重凿打,刹那间什么都碎了,她要救洪慈,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真气全部渡给洪慈,她一次次从绝望的痛苦中走出来,以为世上没有什么是她所不能承受,眼前情景给了她最沉痛的一击,父母离世的痛又在她弥散开来,为什么她所在意的人都不能好好活着,为什么她亲爱的人都要承受着无比悲惨的命运,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拯救他们,她懊丧极了,这么多年不论多么难过,她总在坚持,可是这次,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何蕖道:“师父,你怎么样,是谁伤了你,是谁?”何蕖的真气延缓了她的伤势。鲜血不再喷涌,这才能够说话,说不了几句了,仗着何蕖真气续命,真气一断,立刻送命。

在这当口便只捡要紧的说,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栖鹭庵的掌门了。”

只见她除下手上的镯子,首尾相衔的凤凰,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可与何蕖送给竹花的那支凤钗一较高下。何蕖当然认识这个镯子,此乃仪凤镯,乃是栖鹭庵的掌门信物。象征着守护羽嘉的责任,这责任重逾千钧,不可推卸。一旦带上直到传给下任掌门人之前终身不能除下。

何蕖大惊,她说道:“师父你。”洪慈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着何蕖的手,将仪凤镯给她带上,何蕖愧不敢当,也不敢挣扎。

洪慈说道:“即刻起,你便是栖鹭庵的掌门人,我把羽嘉交给你了,你,你答应了吧。”洪慈晓得变故接连发生,对于何蕖实难以承受,洪慈要交给她一份无法推卸的责任,命令她要求她活下去,对于她来说太难了,栖鹭庵中人才济济,自己乃是身败名裂声名狼藉之人,身负何家的罪孽的万世也偿还不完,怎能承担如此重任。此刻不免心慌意乱道:“师父,我……我……”

洪慈眼中现出慈爱眷恋的是神色,仿佛是担忧的母亲,放不下的她的孩子,无人照顾,从今往后只怕她要吃苦受累了。可还是要走了。她是那样了解何蕖,何蕖绝对不肯放弃自己,她不会放手的,她会将自己的气血化成真气源源不断渡给自己,直到气竭血尽。于是她以最后一点力气自绝经脉死在了何蕖怀里。

洪慈骤然断气,何蕖大惊,这时荭萱率领栖鹭庵的弟子赶到,见洪慈倒在地下,纷纷大惊道:“师父,师父,师父这是怎么了。”

荭萱伸手去探洪慈的鼻息,没了气息,悲痛欲绝。众弟子见师父殒命,身旁只有何蕖,神色不善,蔻薇急道:“何蕖,是谁害了师父,你说话啊。”

何蕖道:“我不知道是谁,我赶到的时候,师父已遭了毒手。”荭萱说道:“还能有谁,一定是血魔,一定是萧追杀了师父,师父的武功这样高,除了他还能有谁。”

众弟子齐齐望着何蕖,脸上充满了仇恨之色。荭萱向来仇恨何蕖,这时一并发作,她一把推开何蕖,将洪慈的尸身抢在怀里,蔻薇等上前护持,似乎是防备何蕖再来抢夺师父尸身。她们岂不知这时何蕖伤心已极,损耗大半真气,连站起来行走如常都是勉为其难,更别说动手。

况且师父遗命,已将羽嘉交到她手中。她又岂会在师父尸骨未寒之际,同门相残。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化解众人对她的敌意,怎能服众,以自己未明的身份尴尬的地位狼藉的声名该如何来当这个掌门。很显然栖鹭庵众位师姐是不会信服自己的。

荭萱怒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和萧追,我们栖鹭庵和师父才会被害至此,你滚,从今往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蔻薇道:“师父救了你们,你们竟然恩将仇报杀了师父。”在这当口何蕖百口莫辩。师父为什么不告诉她究竟是为何人所害。何蕖想要说些什么,她的手臂一动,月光折射到金灿灿的仪凤镯上,在黑夜之中发出光芒。

正好刺着了蔻薇的眼睛,蔻薇咦了一声,说道:“你们看,你们看仪凤镯,仪凤镯在她手上。众弟子俱是大惊,更是知道何蕖戴上了仪凤镯,意味着她便是栖鹭庵的掌门人,听她的号令,都知道师父偏爱于她,没想到真的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她,传给了这个言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人,不由得大为愤怒。

荭萱在众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在何蕖出现之前,在栖鹭庵中的声望与大师姐芸芬并驾齐驱。对于下一代掌门人选,偶有议论,不知是传给芸芬还是荭萱。传给任何一个都是服的,不论是谁,都绝不能是何蕖,荭萱绝不能够接受,她厉声道:“说,你是怎样得到本派信物,是不是你私自从师父手上除下,自己戴上的。”

何蕖道:“请师姐不要这样说,我虽然入门最晚,但身受师父大恩,对她的爱戴之情,与各位师姐并无不同,我不敢做任何对师父不敬之事,这仪凤镯是师父为我戴上的,师父的确命我接任栖鹭庵掌门。”

荭萱道:“放屁,何千愧对奈何,愧对天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天下要找你报仇的不计其数,你若成为栖鹭庵掌门,何千所害之人岂不是都要上羽嘉报仇,羽嘉永无宁日,师父英明一世,事事以栖鹭庵为先,断不会做如此糊涂的决定。这仪凤镯定是你趁师父虚弱之际,偷来的抢来的。”

蔻薇道:“说不定,这就是她勾结了萧追,意图颠覆本派。”荭萱道:“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栖鹭庵变成第二个奈何城。”何蕖含泪道:“我没有。”

荭萱道:“少废话,把仪凤镯交出来。”何蕖道:“师父遗命不可违背,这镯子我绝不能交。”蔻薇道:“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挥动拂尘纷纷攻上。招招都是夺命的杀招,根本是将何蕖当成了杀人凶手在报复,何蕖不得已拔出昭穆双剑抵敌。昭穆双剑乃是削铁如泥,及锋而逝的宝剑,正是拂尘的克星,荭萱等退开一些。

蔻薇道:“自诩本派掌门,为何不用本派的武功。邪魔外道,妄图颠覆正统。”众人百般刁难,何蕖心中不胜悲苦,她的伤口好痛,她总是在不断受伤,她的伤从没有痊愈过,何蕖为伤势所累,感到浑身无力,仿佛每用一招,就要被沉重的剑势带倒。

然而师父遗命,便是千难万难也要做到。这责任师父交给了自己,就一定要承担到底,断没有让旁人夺去的道理。何蕖心中有守护仪凤镯不失的信念,与凤凰真言的内力起了感应,身上充满了力量,一剑宕开包围,从中跃了出去,脚下越奔越快,顷刻摆脱追击,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让何蕖也惊诧,并没有走远,跃上一颗大树,枝繁叶茂,看不出上面藏得有人,何蕖伏在枝干上,终于能够喘息片刻,洪慈被害,一定有重大阴谋,栖鹭庵如今千难万难,她绝对不能离开,稍作歇息,便悄悄返回洪慈遇害之处。

只见众位弟子围着洪慈的尸身痛哭不已,何蕖远远看着,再度落泪。哭毕,众弟子扶着洪慈的尸身下峰。何蕖远远跟在后面防止有人暗下毒手。

只听远方传来一阵呼救之声,其中数人高喊血魔来了,血魔杀人了。各个门派纷纷燃放信物警示,不同颜色的焰火在天空中纷纷绽放。众人纷纷点起火把搜寻,又是满山的火光。

只见荭萱背着洪慈的遗体,栖鹭庵众位弟子持拂尘护卫在侧,与那些门派之人相遇。

何蕖暗叫不好,待要现身,又想自己的身份会让众人借题发挥,反而更加不利。看看情势再说。荭萱蔻薇等见来者甚众,将他们的去路团团围住,心中大感不妙。

一人道:“原来是栖鹭庵众位师姐妹。”只听一人问道:“血魔又来杀人,你们有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

蔻薇等知道他们来者不善对栖鹭庵颇多敌意。有心滋事。盼能脱身,掩饰师父过世的消息。众人来时,荭萱背着师父的尸身,向后退了一步,众弟子纷纷上前挡住,哪能遮掩得住。洪慈身材高大,伏在荭萱背上太过显眼,眼尖的已经看到。

只听蔻薇淡淡说道:“没见到。”一人道:“洪慈师太呢?”蔻薇道:“我们和师父走散了。正在寻找,烦请你们让开道路。”

一人道:“血魔出没,可不大安全呢,各位姑娘貌美如花,可要小心呢。”一人道:“这是谁受伤了,那位姑娘背负的人是谁?”

蔻薇道:“本派事务与你何干,快让开。”她说话底气不足,明显失了依靠。她们向来被洪慈保护得太好,栖鹭庵盛名之下,其实她们从未面对过真正的腥风血雨。

一人道:“敬常兄想知道是谁,那还不简单,看看便知。”说着兔起鹘落,来蔻薇背后,伸手去抓洪慈的尸身,荭萱飞身来格,挡下这一招。

此时众人已知洪慈已死,又见栖鹭庵武功稀松平常,便要群起攻之,何蕖焉能坐视他们欺凌栖鹭庵,侮辱洪慈遗体,刚欲从树上跃下,只见一阵白光耀眼,梨花漫天纷飞,正是凌琛到了。

他信手划了一道白光,将栖鹭庵的弟子与众人隔开,站在他们身前,保护周全之意再明白不过。

众人见守护神降临,皆躬身行礼。凌琛道:“我在山上打坐,见警报焰火便是山上有变,发生何事。你们为何与栖鹭庵的人动手。”

一人道:“听得同道呼救之声便去查看,谁知遇上了栖鹭庵,众位姑娘似乎有事不愿言明,这才起了争执。”

凌琛道:“众位师姐,究竟怎么了。”众人甫遭丧师大难,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又遭到各门各派围攻,栖鹭庵存亡之际,凌琛便如天神下凡一般,救人于困,岂能不让人感激万分,加之凌琛容貌俊美,想入非非。

栖鹭庵一个个清心自持,此刻不免芳心荡漾,念头纷纭,简直要以身相许。

栖鹭庵与梨花宫向来齐名并尊,栖鹭庵弟子见到梨花宫弟子从来不用行礼,只见蔻薇款步上前,盈盈施礼道:“多谢守护神相救。”凌琛道:“师姐不用客气。有什么难处,尽可和我明说。”蔻薇自觉有人做主,哭道:“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圆寂了。”

凌琛故作惊讶道:“怎么会,日前见到师太,还是好好的。”蔻薇道:“师父听到那门派的呼救之声便出手相助。谁知许久不归,前去寻找,找到之时,她老人家已倒在血泊之中,先师武功高强,世上能杀他的除了血魔更无旁人。”说话时候,蔻薇一双妙目凝视凌琛,充满依恋神色,可叹洪慈教诲多年,她明知梨花宫败絮其中,此刻抛诸脑后,被迷惑至此。

一人道:“这可奇了,洪慈师太处处回护那魔头,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那魔头当真如此凶残,连洪慈师太也杀。”一人又道:“只怕是要抢夺血魔珠未成。”荭萱怒道:“不准你侮辱先师,师尊分明是降魔而死。”一人道:“纵是死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敢问守护神,这些事难道便这么算了。”

凌琛道:“洪慈师太英明一世,在血魔珠的事情上确有有负天下之处。然而死者为大,便让栖鹭庵送师太法身回羽嘉安葬。推选掌门人住持大局,既往将来之事,按照武林规矩,再做打算。在此之前,谁也不准为难栖鹭庵。”

众人皆唯唯称是。

凌琛柔声道:“你们走吧。”试问世上什么最令人感动,大概就是来自神明的凝望和关心。蔻薇几乎要五体投地,她恋恋不舍频频回头凝眸,她的一颗心砰砰狂跳,她是在一刹那间就爱上了凌琛,她知道这不应该,在如此悲痛危难的时刻动了真情,可是她就是爱上了,这神明般的少年成为她终身的牵念。

众人见栖鹭庵又在凌琛的庇佑下躲过一劫,心中却想这位守护神为什么这样向着栖鹭庵,栖鹭庵女子个个貌美,他大概是看上了谁,

他抬起脸来向着四周不知在看些什么,找些什么,世上什么是他没有的,还需要的寻觅?

有几只鸟飞过月亮,他的身上明暗交杂,当真是神仙处子冰雪容。

只见他久久望着远处一颗大树,轻叹一声,低下了头,快步离开,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何蕖正是伏在那颗大树上。她知道凌琛看到她了。凌琛救了栖鹭庵,她应该感激她,她没有任何心动,反而有一种感觉,栖鹭庵已经落入算计之中,此乃存亡之秋,哪怕以死相拼,她一定要守护栖鹭庵,她绝对不向梨花宫臣服。身上有了为栖鹭庵舍命的勇气,所以她毫无惧意。立刻跟上众位师姐,所幸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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