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梅凌霜生 雪本为琼
书名:雪飞炎海 作者:谭玉旋 本章字数:11473字 发布时间:2023-09-06

当初没能救下南宫世音乃何蕖的终身大憾,每自回想,心痛不已,她永远也忘不了南宫世音的鲜血顺着紫铜柱流下来的样子,世音含冤而死,是所有良善之人的耻辱。

她死前何蕖曾与她对视一眼,绝望的眼神令何蕖心如刀绞,深深记得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恳求,那是一种托付,何蕖知道,她是要自己照顾梅梵雪,而南宫世音心怀天下,放不下岂止梅梵雪一人。

何蕖不知道梅梵雪的遭遇,但她认定这绝不是梅梵雪的本意,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好像梅梵雪变成了世音,又在走那条老路,不能说的苦衷,有决意守护的人被逼上了绝路,去做违背本心的事情。

何蕖见梵雪掳走萧追大惊,拔腿便追,却追不上。

梵雪将萧追带到一个极为隐秘的山洞之中,梵雪热血冲顶,她的意识受到功力之中兽性的干扰。控制不住自己出现了极为邪恶的念头。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得到血魔珠,打败冰魄雪心。对于血魔珠她有一种渴求,这种渴求源于她至深的无法摆脱的痛苦,这种渴求是不顾一切的。她扒开萧追的衣服,欲打碎他的胸膛将血魔珠取出来。看到他异常枯瘦如同干尸的身体,不禁红了眼眶。

何等伟大的精神,何等坚强的意志,梵雪受到这种精神的感召,唤醒了她的本性,因为她原本也是这样的人,也拥有这样的灵魂。愿为众人牺牲,愿为众人奉献。她告诉自己不要这样做,不能这样做。因为他是何姐姐真心的爱的人,何蕖对她有大恩,她杀尽天下人也绝对不会伤害何蕖。所以她不会伤害萧追。

萧追遭到了血魔珠的反噬,身上时冷时热,是身体极度虚弱的表征。她的血蕴含灵力,可以强身健体,梵雪毫不犹豫,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血给他喝。萧追喝下梵雪的血,渐渐恢复了精神。朦朦胧胧中,萧追感觉到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在照顾自己。

萧追醒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梵雪,求你送我回去吧,何蕖找不到我,她会着急的。”

梵雪道:“跟性命比起来,急一点倒无妨。你现在倘若回到她身边,只怕会连累她性命难保。”萧追黯然道:“我连累她已经太多。若远离她能让她平安,自然很好,只不过整个武林都已将我们视为异类,我总是要跟她在一起,我要保护她。”

梵雪道:“这次情况不一样,不是那些等闲之辈,是凌琛,凌琛亲自来了,他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你们逃不出去的,她必定要舍命保护你。你们暂时分开,对她来说会更安全一些。我的武功比何蕖高,我带你冲出去,会更有把握一些。”

萧追道:“凌琛也来了吗?好,我正好有话要和他说。”

梵雪道:“他不会听你说的。”萧追道:“你怎知道他不会听我说,你究竟是谁?你是凌琛的手下吗?是他指使你杀人栽赃于我。”

梵雪道:“不是。”

萧追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走吧。”

梵雪急道:“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要保护你,想要保护何姐姐。”萧追道:“我不相信。”

梵雪要让萧追相信自己,必须据实以告。否则带他冲出包围有诸多不便。她是想要说的,她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即便灰心丧气到什么都不在意,还是希望有人能够明白自己。

说着揭开了面具,好一张美丽的容颜。若非眉目间挥之不去的疲倦忧色,便是花明雪艳的绝世容颜。风刀霜剑,严冰怒雪是何等催逼,才造就了她这般梅花凌寒盛放的容颜。如此美丽的姑娘的怎会被逼得不顾一切杀人呢?

梵雪道:“梅梵雪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凌琼,我是凌琛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凌儒一共有四名子女,三男一女,凌璋、凌珏皆为姬妾所生,凌琛凌琼乃是凌儒正妻所生,且是双生之胎,凌琛是哥哥,凌琼是妹妹。凌琼是凌儒最小的孩子,唯一的女儿,他对凌琼非常宠爱,总是将她带在身边,亲自照顾她。这是其他三子皆没有的荣宠。

凌琼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越来越美丽,越来越精灵,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称赞她冰清玉洁,冰雪聪明。凌儒以她为傲,每当梨花盛开的时候,穿梭在梨花胜雪的华林中,凌儒都觉得她是一位仙子,她就是梨花,梨花就是她,他心中有了一个念头,将来他百年之后,要将守护神的位子传给凌琼,让她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守护天下的女神。

离离死后,梨花宫大乱,凌儒的宠姬秦萝日夜不安,玉女池养了无数美人供凌儒享乐,秦萝便是其中之一,那段时间秦萝是最得凌儒宠幸的美姬。酒酣情热之际,凌儒在她耳边说过不少秘密。甚至他们一起玩弄,侮辱过离离。

离离死了,死得这样惨。让她越想越害怕,这桩冤案干系重大,以凌儒的狠辣不会让任何知晓内情的人活着。凌儒那样喜欢离离,也可以叫她死得那样惨,何况自己。

秦萝越想越惶惶不可终日,决定逃离梨花宫。并带走了梵雪作为人质,就算到时候不能一命换一命,自己仍然要死,拉上凌儒最爱的女儿,让他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滋味。也很好。

她恨凌儒,她原本也是个好姑娘,被迫成为凌儒的宠姬,向他献媚讨好,变得淫奔无耻,这不是她想要的,玉女池屈辱的生活,心里没有一天不恨他。恨让她为所有女子鸣不平。她不敢挑战凌儒,拿一个无辜幼 女开刀。

秦萝在梨花宫多年,曾有过逃跑的念头,对梨花宫非常熟悉,防御极为了解。后来成为凌儒的宠姬,享尽荣华富贵,于声色之中迷失自我,甘愿于梨花宫中沉迷堕 落。她给凌琼喂下大量安魂散,趁着月黑风高守卫换班之际,将她带出了梨花宫。一路向南奔逃。

没有人不惧怕梨花宫的权势,豢养于昆仑狱的高手可以轻易找到一个人并杀掉。何况凌琼的失踪让凌儒震怒,在梨花宫掀起轩然大波,天使营、昆仑狱,好几路人马搜捕秦萝与凌琼的下落。此等声势之下,一只麻雀别想飞得出去,秦萝带着凌琼根本逃不出去。

然而凌琼命中该有此劫,所有参与追捕的人都好巧不巧的错过了她,就这样,秦萝带着凌琼一路南下,为了防止凌琼呼救挣扎,不断给她服用安魂散,凌琼总是昏昏沉沉醒不过来,安魂散毕竟是药,大人尚且不能大剂量长时间服用,何况是小小孩童,凌琼被安魂散伤了心智,不但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而且过去的事情也统统不记得了。任秦萝摆布。

她害了凌琼这个无辜的孩子,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始终惴惴不安心惊肉跳,一听到车马吆喝之声便心慌意乱,冒出一身冷汗,惊恐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渐渐也得了癔症。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伤了根本,风邪入体,得了很严重的风寒。

时值隆冬冰天雪地,她倒在了迦陵城的郊外,凌琼不知所措的嚎啕大哭。南宫洛迦刚好礼佛归来,救了凌琼和秦萝。秦萝病得太重,全力救治未活转过来。

南宫洛迦问凌琼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凌琼一问三不知,只是娇憨地微笑,凌琼的脸蛋红扑扑的,她凑在一株红梅旁边,去闻梅花的香味,她傻呆呆的样子,可爱极了。于是南宫洛迦厚葬了秦萝,收养了她,给她纪念白雪红梅的缘分,给她取名梅梵雪。洛迦和世音都非常爱她。

这段岁月,她将终生怀念。

后来便是南宫洛迦下狱,迦陵城破,世音与她陷于地宫之中。为了保护她,保护这个与她没有任何血肉联系的人,南宫世音用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真情、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恶鬼丛生、群魔乱舞的地狱之中为梅梵雪建造了一个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家,在这里梅梵雪是快乐的、安全的,血泪化作乳汁育出了一颗真善美的灵魂,南宫世音的身旁充满禅意,不啻天堂。

只是凌琼恢复记忆后有一事不明,如来佛祖、观音菩萨是否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他们的信徒,正在忍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个时候的凌琼能够感受到南宫世音在受苦,但是她脑筋不清楚,有很多事情她想不明白,意识不到,但有一点,她爱世音,经过十年,不管她多么混沌糊涂,对于世音的感情是清晰的。世音是她赖以生存的基石,她不知道爱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爱世音,就是世上最强烈的情感。

何蕖将世音梵雪救出地宫之后,世音决定一死为父亲报仇。将梵雪托付给洪慈。梵雪不愿意和世音分开,但她隐隐明白,是她拖累了世音,不该再成为她的牵绊,所以她答应了,但是她做不到。她无法忍受与世音的分离,所以她悄悄从洪慈身边溜走了。

她一路打听有没有人见到南宫世音,知道有一天,她又向一个人问起,那人说,南宫世音啊,她被梨花宫抓起来,三天后就要行刑了。梵雪哭着央求他带自己去,梵雪好傻,倘若这人有什么坏心肠,她岂不是又泥足深陷,无法脱身,还有第二个南宫世音来救她吗?

所幸这是个好人,他看梵雪哭得可怜,便带她去了孽镜台。她亲眼看到南宫世音被绑在紫铜柱上没了气息,看到何蕖无法阻拦被强行带了下去。看到洪慈一怒之下率领弟子先行离开。

她想要救世音,世上唯一爱她的人,也她全部的所爱,看到紫铜住炮烙世音,她的脑袋轰得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她痛到了极点,愤怒到了极点,她想要过去,她想要去世音的身边,可是她过不去,当时孽镜台周围数千人,围得水泄不通,有太多人挡在她的前面,她过不去,她推不动任何一个人,她跃不过任何一个人。

她要急死了,她嘴里不断喊着,不要害我师姐,不要杀我师姐,没有人听她的。不过世音好像听见了,弥留之际,她在紫铜柱上转过头来,往梵雪的方向看过来。她看到了梵雪,她不能再保护梵雪。就这样断了气,梵雪不能接受,灵魂之中暴发呐喊。

行刑完毕,人群逐渐散开,孽镜台已经空无一人,暮色中,南宫世音的尸体用铁链绑在紫铜柱上,软软垂着,梵雪见到的时候,心中说不出的绝望,她的脑子轰得一声,像是炸开一样, 她恢复了意识,她想起了自己是谁,她张开掌心,朵朵梨花飞了出来。

身上忽然出现剧烈的白光,依稀可辨认那是花朵的形状。这些花朵带她飞向紫铜柱,也是在这一刻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自己是凌琼。

那座冰冷华丽的梨花宫就是自己的家,而毁掉迦陵的是自己的父亲,下令杀南宫世音就是自己的亲哥哥。造成南宫家悲剧的,自己所痛恨的罪大恶极的凶手全部都是自己的至亲。

而她身上的灵力来自于冰魄雪心,是凌儒在她六岁注入了她的身体,一来是为她日后驾驭冰魄雪心打下基础,而来也作防身之用,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可以保护她。从前她为安神药所迷,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情绪自然无法唤醒这份力量。至为悲痛的时刻,这份力量自然为她所用。

这件事凌璋是知道的,所以当凌琼打上梨花宫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凌琛也十分震惊,失散了十年的妹妹就这样出现了。

凌琛询问凌琼这十年都去了哪里,凌琼不言不语。

凌琼恢复了记忆,也恢复了神智聪明,更明白世音都为她忍受了怎样的屈辱折磨,十年来曼荼地宫中残酷的往事一遍遍浮现,凌琼心痛如绞。

师姐师姐,我是仇家的女儿。你牺牲一切所救的是仇家的女儿,师姐的对不起你,我不配。

凌琛看着凌琼满腹狐疑。他派人去调查凌琼这十年的去向。

凌琼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用任何人告诉她,她已经在脑海中推演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得知了真相。妙垣,南宫洛迦,世音,他们每一个人的悲剧都始于梨花宫。梨花宫充满罪恶。

正在这时,矫舟来找她了。凌琼的失踪始终是凌儒的心病,凌儒从未放弃过寻找她的下落。他派出心腹,天使营主使矫舟,要他遍访天下,寻找凌琼的下落。矫舟正在东海之滨,听说了这件事,立即赶回来见凌琼,对她说先神死得蹊跷。住持公道为先神报仇。天使营将誓死追随小姐。

凌琼说,没有用的,没有人是冰魄雪心的对手。她对矫舟说这件事她有办法,不用任何人插手。

这时的凌琼,历经劫难,已经懂得慈悲为怀,守护天下的守护神,应有的胸怀。从前南宫世音为她牺牲,如今她也要为南宫世音牺牲。为天下人牺牲。

那天深夜,矫舟陪着她来到昆仑狱,听到狱中传来的咆哮,断而不绝,无法抵御的刺骨的风令人不寒而栗,当绝望飘萧于空中,当哀鸣在心中迟留。凌琼问自己,昆仑狱中的人都是罚当其罪吗?当然不是,

她步入昆仑狱,这里比曼荼寺的地牢还要阴暗潮湿,她问狱卒,曾经关押南宫洛迦的囚室在哪里。狱卒摄于矫舟毕恭毕敬带她过去。好小的一间房,除了疏疏落落的稻草没有任何东西。逼仄狭小,阴暗让人窒息。

囚房中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躺在地上,他的衣服又灰又黑,破的不成样子。从他身上传来一股异常的臭味。矫舟对凌琼说,小姐,别过去了,太腌臜了。凌琼让他们都出去。

那人病得很重,看到凌琼好像看到了仙女。他问:“姑娘你是谁?”

凌琼回答:“我是梵雪,我是南宫城主的义女。你能和我说一说南宫城主的事情吗?”

昆仑狱中的囚犯不论身份地位,都是两个人一间牢房。这个人便是和南宫洛迦一间房。他说:“南宫城主是个很好的人,他很温文,又十分刚强,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檀香,来到昆仑狱的人人冤枉,狱卒手段残酷,折磨人生不如死,进来一段时间便不敢再喊冤,只有南宫城主坚贞不屈,始终为妙垣含冤,日日遭到毒打,也不屈服。在狱中,无法洗澡,渐渐我头发里都是虱子,南宫城主便帮我捉虱子,希望我能好受一些,他真的是个好人。是,他是一个好人,五年之后便死了。”

原来在南宫世音前来救他的时候,南宫洛迦已经死去三年。

这个人也活不了多久,虱子在他的头上和脸上爬来爬去,十分痒痒难过,他没有力气伸手捉一捉了。

凌琼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抱到自己的腿上,让他枕着,替他捉头脸上的虱子,凌琼身上又香又软像是一场美梦,这人安详得去了。

她从昆仑狱回来之后,凌琛非常生气,他问凌琼去昆仑狱做什么。凌琼推心置腹和他说:“哥哥,你能放弃冰魄雪心吗?”凌琛道:“我为什么要放弃冰魄雪心。”凌琼道:“因为冰魄雪心的力量是邪恶的,不详的,你如果执意不肯放手,会给你带来灾难。”凌琛道:“你说这话并没有把我当成哥哥。你恨我,对吗?”

凌琛已经查清,当初跟南宫世音一起被关在曼荼地宫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凌琼,从凌琼的反映来看,她对自己的恨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

凌琼也毫不遮掩,她说:“对我恨你。”

凌琛道:“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凌琼冷冷道:“你知道就好,你既然知道,为什么现在还不向天下公开我的身份。你根本就不承认我。”

凌琛道:“是你自己不承认自己。”

凌琼道:“是你的恶行,让我无法承认。”

凌琛的脸庞变得狰狞,他说:“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

凌琼道:“我很想,但是我没有那个本事。”

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一个家族像凌家一样荒诞,相互杀戮、怨恨、嫉妒、猜疑、就是不会相爱,至亲反目,骨肉相残,夫妻离心将无可避免走向衰败与灭亡。

凌琼被幽禁在繁霜殿。

她意识到一切的根由都在冰魄雪心身上。冰魄雪心不灭,想要推 翻梨花宫就永远不会成功。

消灭冰魄雪心使世上不再有任何的压迫和欺辱。为此,她将不惜一切,就像南宫世音曾经为她做的那样。

凌琛不肯让出冰魄雪心,她就只有抢了。她的身体虽然有冰魄雪心的灵力,跟凌琛相距太远,明抢和偷袭都不会成功。

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功力只有一个办法。

她穿过了落花细碎的梨花林来到了后山的兽谷,这里有一匹狼,这片狼的名字叫灵默,它已经活了八十多年。

它是一头异兽,当年魔教护法为对抗梨花宫复辟魔教,用怪法驯养了无数异兽,灵默就是其中之一,凌德被异兽围攻,差点不敌,是灵默救了凌德,所以凌德留下了它,将它禁锢于后山的禁地。

灵默效忠于凌家后人,毕竟是一头凶兽,高傲凶狠,具有相当的魔力。

八十多年来唯一能够让它低下头颅的就是凌琼。凌琼不仅可以抚摸它的脸庞,还可以触摸它的鼻子,对于凌琼,它有着绝对的驯服和忠诚。

见到凌琼,它非常欢喜。它低下头让凌琼抚摸它的脸庞和鼻子。凌琼一刀划开了它的脖子,不顾可能的反抗和撕咬,吮吸它的血。血液中蕴含了魔力。她不是在喝灵默的血,而是用她身上冰魄雪心的力量将它身上的灵力吸出来。为己所用。

她以为能够战胜凌琛,还是失算了。她被凌琛打败,受了极重的内伤。

凌琛居高临下看着她说:“你是我的亲妹妹,连你都要背叛我。你虽然一心向佛,可是你不知道,天下没有佛,只有我。你只能求我。”

凌琼道:“你要杀便杀,不要废话。”凌琛道:“我可以放过你,但你要帮我扮演一个角色。魔王萧追。”

凌琼冷哼一声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凌琛道:“那我就踏平迦陵。”这时凌琼受到灵默之血的影响,体内充满嗜杀之欲。

凌琛说道:“你爱惜自己的名誉、清白、身体远甚于众生,还说什么四大皆空普度众生。”梅梵雪出现了强烈的嗜血的念头,意味着她要在痛苦之中无限堕 落下去。她的修为不足以让她解脱如此沉重的痛苦,她的心越来越魔障。越来越仇恨。

那一天她来到了兰因寺,她必须要杀了妙光,杀了这许多口不应心,名不副实的和尚。那天晚上她在兰因寺大开杀戒,她不敢不听凌琛的,真的害怕迦陵城的百姓会因她而受害。她想要救人,偏偏走上了这条杀人的道路。

梵雪对萧追说:“我不敢祈求任何人的原谅,我知道我一定会下地狱的。”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为什么每个人的苦难都与冰魄雪心联结如此之深,竹花如此,梵雪也是如此。

萧追道:“梵雪,你不会的。”梵雪道:“痛苦集起,果报集起皆为自作自受。”

萧追道:“梵雪走吧,做回你自己,我向你保证,迦陵城不会有事,一切都会了结。”

梵雪道:“不要去找了凌琛,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萧追道:“我与凌琛之间必有一战,不能避免。”梵雪道:“全力发挥血魔珠的力量。你会死的。要想个办法,将血魔珠从你体内取出来才是。”萧追道:“没有可能的。”

梵雪道:“有可能,事情发生之前,妙垣住持曾经和我义父说过,梨花宫如今步步紧逼,妙垣住持已将舍利塔中的舍利,转移至蜻蜓寺,这舍利不仅是天下唯一能够抗衡冰魄雪心的东西,更可化解血魔珠的戾气,或者可以引导血魔珠的力量向善。那时我在一旁玩,都听到了。”

南宫洛迦十分宠爱梵雪。总是将他抱在怀里,梵雪在妙垣来的时候,也缠着南宫洛迦不肯松手,所以她都听到了,妙垣说话好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梵雪道:“只要能够找到蜻蜓寺,蜻蜓寺的高僧加上舍利或许能有办法,你不必牺牲自己,能跟何姐姐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萧追正要回答,只听见山洞外一阵莺叱燕咤之声,混合着一阵怪异的丝竹之声,梵雪自从吸食魔狼灵默之血,已经是半魔的状态,这声音会挑动魔气在她的身体里乱窜。

凌琛用它来控制惩罚和折磨梵雪。对于萧追具有相同的效力,这天魔之音,是他为萧追准备的一份大礼。

萧追体内魔气涌动,他要压制魔气便会有一种溺水的感觉,在苦海中翻涌陷溺。不如放出冤魂放出怨鬼,尽情屠戮吧。

梵雪喊道:“萧大哥,这是凌琛的毒计,收束心神,不要中计。”远离这些魔音,便出了山洞,向声音稍浅的地方逃去,始终在后面追赶着他,如影随形。渐渐有些神志不清。充斥着不断的杀人欲 望。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死人堆里,双手沾满鲜血。他惊恐万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难道我没有克制住自己,难道这些人都真的是为我所杀。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回头望去,只见何蕖洪慈,还有其他各派的高手站在一株大青松之下,都在看着他。

何蕖一来便看到萧追站在尸堆之上,他身上沾满了血,那样子连洪慈看了都觉胆寒。天哪,这个大魔头,他又杀人了。

萧追谁都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唯一相信的只有何蕖,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开口。萧追用目光问她我真的杀人了吗,何蕖微笑着对他摇摇头,是在说,相信我你没有。

萧追坚定信心,每时每刻都有杀人的念头,时时刻刻都在经受考验,魔音不足以让他乱了心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蕖要走到他的身边,萧追也对她摇了摇头,是在告诉她不要过来。

这时只听人群中一阵暴喝:“这杀人魔头,杀了这样多武林同道,咱们今日齐上,跟着魔头拼了。”不少人都见过萧追,知道萧追是只挨打不还手的,这时显出英雄侠义的做派,也是向梨花宫表忠心。

洪慈何蕖要阻拦,同仇敌忾,对付洪慈何蕖,未得脱身的当口,便已发出,忽然听到一阵狼嚎之声,所有炮弹暗器在距离萧追咫尺之处停住,尽数挡了回来,在他们眼前爆开。梵雪快速背起萧追逃走,正如几十年前灵默背着凌德逃出来一样,极速奔驰的幻影就像是一头狼,释放了全部的灵力,一切暗器武器皆不能及。被远远甩在身后。

洪慈道:“那是什么?”何蕖道:“那是梵雪。”洪慈道:“什么,那怎么会是梵雪,她不是不会武功吗?”

何蕖道:“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想,她不会害萧追的。”洪慈道:“怪我没有照顾好她。”何蕖道:“师父别这样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执念,缘法不听从任何安排,执念不会轻易化解。总是这样阴差阳错,事与愿违。”

何蕖的语气很轻,充满了伤心和疲惫,洪慈看着何蕖,比分手之前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委顿了很多,奈何城的事情洪慈都知道了,不论其中有什么情由,失去双亲都是痛彻心扉的伤痛,何蕖最重感情,难过到了极点,又听闻血魔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滥杀无辜之事,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只想赶快找到何蕖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接到了凌琛的帖子,邀请天下各门各派齐聚方林栖召开武林大会,共同商讨捉拿血魔一事。

洪慈将栖鹭庵诸事交付芸芬,便率领弟子赶来了,她不相信萧追会滥杀无辜,何蕖受何千所累,身败名裂,势必孤立无援,自己要帮助她才好。

一来到方林栖便遇到了何蕖四下寻找萧追,师徒二人别后重逢都甚为惊喜。最无助的时候,萧追下落不明,江湖上风波迭起,父母去世,洪慈将她拥入怀中,说:“孩子,哭吧。”何蕖紧紧抱着洪慈,她的师父,她的亲人,她的知己,永远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对她敞开的怀抱,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何蕖在洪慈怀中放声大哭。

何蕖洪慈说起这几个月以来,一直陪着萧追在破岩养伤,萧追绝没有滥杀无辜,定是有人布局陷害,那个人只怕就是凌琛,洪慈明白这个所谓武林大会真正的用意,师徒二人均忧心不已。对于何蕖来说变故接踵而至,一重又一重的打击,曾经踏遍万水千山都没有这么累过。竹花死后她就有这种感觉,竹花没有好报,她终究没有活出去,支持自己活下去走下去的理由又少了一些,见到梵雪,短短数月,从一个娇憨的少女,变成了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何蕖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挫败和伤痛,世音曾经拼着自己保护的梵雪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是不是说,不论我们付出怎样大的代价去承守护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最珍贵的人,依旧免不了要破碎。要失去,那萧追呢,他身上已经深深烙印着邪魔之名,看看今天,这么多人都如此恨他,还能守护住彼此吗?

方林栖,松柏之中夹杂灼灼花朵。这时山间起了大风,吹得她的衣襟猎猎作响。使她的身影看起来摇摇欲坠。她瘦削的身体显得风是那样狂,那样怒。狂风怒号是她所不能战胜的,洪慈扶住了她对她说:“你要振奋精神,萧追需要你,天下需要你。”

何蕖道:“不是我不愿意承担,可是他们都那样仇恨萧追,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承受这种怨恨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他,该如何化解。”

这时追不上萧追梵雪的各路武林高手奔将回来,将洪慈与何蕖团团围住,将所有的怒气,恐惧,对于血魔珠的忌惮和渴求全部发泄在她们身上。

刀枪剑戟,棍棒刀叉,如此之多,不用动手,同时扔出来,便足以将洪慈跟何蕖砍成肉泥。她们想要冲出去势必踏过刀尖剑刃。情势不可谓不凶险。

何蕖与洪慈相遇之时,蔻薇等几名弟子也奉洪慈之命四散开来寻找何蕖,并不在一处,与洪慈相距较近的乃是蔻薇,她听到响动赶来,恰好看见洪慈何蕖被围,眼见师父处于劣势,吓得六神无主,理应上前援手,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她想师父武功高强,声望隆重。这伙贼子不敢将她如何,自己武功低微,又怎么帮得上忙呢。不过送死而已。

倒也不是无动于衷。去找其他师姐妹,师父冲出包围不至于没人接应。洪慈此番前来一共带了十二名弟子,蔻薇武功最高所以单独一组。余下的或二人一组,或三人一组。沿途留下本门暗号,想要立刻找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洪慈在武林中与凌琛并尊,栖鹭庵亦素有守护天下的美誉,凤凰真言更是不容小觑,不敢直斥洪慈,一齐向何蕖啐道:“妖女,你和那魔头是一伙儿的,她逃到哪去了,你快说。”

若是在从前,何蕖一定会分辨,萧追不是妖魔,他没有杀过任何人。可是今天,何蕖的嘴张了张,终究什么都没说,或许是太累了。血魔珠生来就该为人仇恨,这是命中注定的。没有什么可辩解,萧追与何蕖誓言守护天下,所要的不是旁人的赞誉和褒扬,你们都不明白也无妨,等做成了这件事,终会明白。

今天的沉默,消极厌倦和失望,她自己也害怕,害怕自己哪一天就放弃了。洪慈道:“两个月来,萧追与何蕖皆在竹林中养伤,武林中的血案,萧追并不是凶手,凶手究竟是谁,为何大开杀戒,其中隐情,还要查证清楚才好。”

一人大叫道:“萧追杀人无忌,便如同那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方才大家亲眼所见,还要如何查实明证,难道非要天下武林人士全都死光才能证明。各门各派都死光了,栖鹭庵便高枕无忧了吗?”

正是群情激愤的时候,听了这几句话认定洪慈袒护邪魔,无视武林同道的安危。大为鼓噪,一片喊打喊杀之声,洪慈有些灰心,在这种情形之下,要取信与他们原本就不可能。洪慈还要再分辨,声势便如同狂风暴雨,淹没。为萧追鸣不平,言语渐渐污秽无礼,栖鹭庵向来为人尊重,洪慈如朗月清风人所共敬,何曾受过言语侮辱,平生尝到被人冤枉有口难辨的苦楚,想到萧追何蕖,所承受的冤屈与痛苦实在自己之上,不能让众人识得他的真心。于是真气鼓荡,发出一声凤鸣,顷刻间将千百人的嘈杂聒噪压了下去。

一人道:“素闻栖鹭庵守护天下,功力清正无方,何以到了洪慈师太这里,反助魔贼,残害武林同道。岂不让天下正道人士寒心。”一人喊道:“也未必是相助邪魔,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血魔珠罢了。”

洪慈冷笑道:“我要血魔珠何用,我连败十二位高手的时候,世上又有什么血魔珠。”一人道:“我们敬重栖鹭庵,从未有对栖鹭庵不敬之心,与萧追有血海深仇,不可不报。请师太让开,先抓了这个妖女,问出魔头下落再说。”又有几人附和道:“将这妖女留下,不愁那魔王不回来救她。”

洪慈道:“何蕖虽是何千之女,禀性纯良,出淤泥而不染,她是我的弟子,也是栖鹭庵门人,你们既敬重栖鹭庵,便不可伤她。”看着何蕖爆发出一阵嘲笑,方今之世,已无人信高洁。

一人说道:“栖鹭庵门风清正,门下藏污纳垢,什么畜生都有。”洪慈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乃是与她同在的意思。

一人喊道:“别再啰嗦了她们是不会承认的。先把这个妖女抓起来碎尸万段。”一人喊道:“再不让开,休怪得罪了。”沧溟派的阵法毁在洪慈手中,对此深恨,一并发作,一定是要报仇的。

一人道:“若非洪慈师太在山峰将血魔救走,已经将其诛杀,如何会有后面这些祸事,这些人命算在栖鹭庵头上无不可。”

满腔怨恨一齐发作,向着洪慈何蕖攻来。

一双弯刀攻向何蕖。洪慈不愿动手杀他们,手下留情,看出洪慈仁善,只当她是理亏,更加步步紧逼,险象环生。也是为人蛊惑利用。冤仇越结越深。洪慈要保护他们便是与各门各派为敌,他日一齐上栖鹭庵寻仇,这不正是始作俑者阴险毒辣的用心吗?

包围越来越近,划过面颊腰腹。洪慈犹豫不决,何蕖的肩头已经中掌,行动不够迅速,暗器发来,无法闪避,空中竟然停住,鞭子差点触及何蕖。鞭子上忽然出现冰花,就此在空中凝住,无法挥动,习武数十年从未出现的怪事,大为惊骇,就在这时,所有人的兵器上都结了一层冰。不断在蔓延生长,传来寒气,若不松手,只怕连身子也会冻住了。

于是众人纷纷撤手向后越开,立刻解了洪慈与何蕖的包围,让出一大片空地,

冰玉梨花。守护神,是守护神到了。

此时尚未入冬,有如此变幻四时能够在冬天结出冰花的唯有冰魄雪心了。只见众人眼前一花,仿佛下雪一般,又如白云掠过天际。以为白衣少年,明亮清冷,一股寒韵已经在洪慈何蕖身边站定,正是凌琛,头戴梨花玉冠,超凡脱俗,身怀冰魄雪心使他看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光芒,梨花之仙,冰雪之神。

梨花宫从前是压得众人喘不过气,反抗之心,物议颇多。凌琛自继任守护神以来从未要求众人向冰魄雪心献功,心中都对他十分感激。可谓心悦诚服五体投地。皆躬身道:“参见守护神。”凌琛看也不看,只向何蕖问道:“你没事吧。”

他拥有神明般的样子,世间任何美人相形见绌的绝色,何蕖看着他不知什么事真什么是假。一个人真的可以拥有最清白的外表,最邪恶的心吗?

她曾经想过将凌琛与梨花宫分开,同为一体,无法分开。她深恨梨花宫,绝不受梨花宫任何庇佑照顾,不会沾梨花宫任何一点光。若为梨花宫所救,她宁可死了。转过头去,并不答话。

凌琛见她不理自己,心中甚不痛快。众人见守护神对她如此温柔爱护,她却对守护神如此冷淡无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须知凌琛得天下少女倾慕,不知是谁能得他一顾,不由得大是愤慨。

只听凌琛说道:“最近血魔珠出世,为祸天下,世间受其荼毒甚深,不论是无辜百姓还是武林同道皆有不少人死于非命,我身为守护神对此深为痛惜,一直想将魔头缉拿归案,告慰亡魂。可惜三番五次,让他逃了。年轻稚弱难担大任,所以请天下英雄来到方林栖共商大计,希望能合武林之力,将魔头擒住,不想这魔头先下毒手,杀伤这许多英雄,这大会是开不成了。死者为大,各归本府,好生殓葬。凌琛深感歉意,在此立誓,三个月之内,全力追杀魔王,销毁血魔珠,使之不再为祸天下。若有违誓,如同此剑。”

跟着右手食指在空中一划,空气中立刻凝结出一把宝剑。伸指一弹,清脆的响声,冰剑应声而断,这一手神妙功夫,当真是神鬼莫测之能。自诩武功高强的洪慈也大为惊骇。这样的功力,即便是完全发挥血魔珠的魔力,也未必能一战必胜啊。

众人齐声喊道:“冰魄雪心,德被苍生,守护天下,恩泽万方。”凌琛嘴边扯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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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飞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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