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前的芸娘冷着脸，单看她没有生气，便知道，芸娘心里是有一番计较的，但是她也要搞清楚夜小四这丫头在唱哪一出。
夜小四看着芸娘的冷面，却是摇了摇头，话锋突然转变，不复刚才马匹神拍，凌厉地说道：
“只是就现在醉红楼的状态，倒是令人可惜。如果换个别人来做这个老板娘，怕是能比芸娘做得更好。”
芸娘的心思，怕是早就不在醉红楼上了。
听到夜小四这么说，芸娘的神色微微一顿，冷哼一声：
“哦？是吗？”
夜小四并不畏惧芸娘的冷厉，在芸娘冰冷的目光里，缓缓起身，来到二楼对面的窗前，霍然一声，抬手便将二楼的窗子推了开。
冰冷的寒气突然就灌进了房中。
这一面窗下，便是醉红楼外的街道。
正午刚过，此时的街道上还是人声喧闹，车马纷纷。
夜小四迎着扑在脸上的冷冽寒风，居高临下地看着街上的行人来往，深吸了一口气，感叹地说道：
“小四生在乡间，若不是他将我带来了京城，恐怕此生都没什么机会，体会这盛世繁荣。芸娘面对着这京城的繁华，可有想过，踏入其中做这百花之中的一朵。”
夜小四说完，转过头来，上翘的狐狸眼，若有所指地看向了芸娘。
此时的芸娘也迎着冷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夜小四。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如同两只互相盯着的老狐狸，各自在对方的眼中揣度着心思。
两只老狐狸就这样安静地对视。
夜小四赌她芸娘能够听懂她的话外之音。
芸娘也被夜小四赌中了，她能听懂，夜小四的弦外之声。
许久之后，芸娘轻轻地笑了，点了点头。
夜小四也笑了，互利互惠各取所需，高手的过招。
看着芸娘满意的眼神，夜小四关上了窗子，回到了芸娘的座位前，缓缓说道：
“就目前来看，醉红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自带着一定的威慑力。我们现在只需要与其他的店铺谈合作，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如今，我瞧着，京城里最出名的饭庄，不外乎‘香满楼’。细数‘香满楼’上每日来往的食客，要比醉红楼多上数倍不止，这样大的进账流水，便是我们的第一个合作目标。‘香满楼’的营业时间，大都在白天，最晚也不过亥时初，而这个时刻，我们醉红楼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营业而已。我们大可把他们家的酒水菜品挪过来，招待我们的贵客，价格，自然要比‘香满楼’贵上一倍。所得盈利与‘香满楼’分成。有了香满楼的招牌菜品和酒水，不但可以招来更多的顾客。对象满楼而言，我们醉红楼的贵客，可都是非富即贵，有这样的宣传广告，不怕他们不买你芸娘的帐。还有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云妆阁’。素来听闻那老板娘是个见钱眼开的，有的时候，并不是京中贵妇所穿衣着，才是最好的。再好的衣服，也是要穿出来给别人看的，看的人多，才会有更多的人买，我们的姑娘，自然就是最好的招牌。”
夜小四缓缓地说着，芸娘安静地听着。
芸娘的状态，只要没翻脸喊停，就证明你说的话她在听。
“而且按照我的构想，醉红楼要改变常规的运营模式，被动接客效率太低，我们要自己站出来，主动一点儿。毕竟让客人掏腰包，才是最重要的。扩充我们姑娘们的队伍，大力推广不同风格的歌舞演绎形式，广泛收留那些衣食无着，生活艰难的女子。提高教坊的技艺水准，降低一定的门槛，不能只让男人进来，女子也要进的来才行。”
“你这话可是不对。”
听这夜小四说着，芸娘皱了皱眉头，抬起手示意夜小四停下：
“自古青楼乃是风月场，岂有女子主动入局一说？”
夜小四摇了摇头，解释着说道：
“若是风月场，自然是不得女子入场。但醉红楼若不是风月场呢？”
夜小四看着芸娘皱起了眉头，显然没有理解夜小四的意图：
“女子入场，并非皮肉生意，更何况，若单纯的皮肉买卖又何必这番折腾。而是要换一种方式，以高额的赏金为诱饵，开门营业，让京中女子皆可来楼中一展才艺，无关风月，只谈才艺。若是寻求皮肉快活，整条烟柳巷哪家不是？但要追求顶级的享受，也只有醉红楼。日后若是生意火爆，大可收门票入场，银子自然是大把大把的来了。就算日后芸娘想要退隐，也可全身而去。”
夜小四这些话说完，芸娘的脸上早已是一副憧憬和向往的神色。
芸娘攥着拳头，仔细地思索着夜小四提出的这些方案的可行性，不多时心里便有了主张。
敛了敛衣袂，拢着衣袖站起身来，看着夜小四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有些小心思。你的所有提议，我会考虑，可行的，我便会着人前去安排。不过，这计划之中，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夜小四点了点头，轻笑一声：
“芸娘只需重新开张，当晚奉上醉红楼五大花魁的联袂演出。柳叶姑娘的琴，芭蕉姑娘的琵琶，琉璃姑娘的笛子，水芹姑娘的腰鼓，再加上汐汐姑娘的舞姿。”
“哦？”
芸娘听闻此处，挑了挑眉，夜小四连忙应承道：
“这些自然不必芸娘费心，这几位姑娘都是我们五个丫鬟的主子，服侍主子，乃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芸娘听完，点了点头，板着冷脸，丝毫不容情面地告诫道：
“她们的演出可是最关键一环，只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芸娘放心。”
“你若让我放心，我便让你安心。”
芸娘站起身，抬手按了按夜小四的肩膀，转过身，款款向外走去。
夜小四看着芸娘的背影，弯起唇角，坑已经挖好了。
……
这边，夜小四在芸娘办公大楼经历生死忽悠的时候，小木屋里则是另一番场景。
一品吃货吃货良小一一手端着点心盒子，一手拿着小银匙，扭着身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知名的乡间小调儿。
“你们说，小四的计划靠不靠谱啊？”
另一边的圆桌前，低着头缝东西的左小三正忙着飞针走线，念着手里的针线轻笑一声：
“她本身就是跟我们不一样的，姑且信她一回，万一成了，也是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就是啊，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嘛。”
坐在妆台边，晴小五手里正端着一盒子胭脂膏，小心翼翼地在手背上涂抹着试颜色。
这个时候，小木屋的们被人推开，正是傲然归来的夜小四。
一见夜小四回来了，任小二连忙将众人都叫了上来，未在夜小四身边，等着她开口汇报战况。
夜小四示意众人不要急，自己则是拎起了桌上的茶壶，拎过头顶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口凉茶，招手示意大家都凑过来。
随后，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了起来。
听这夜小四一一分派的任务，四个小丫头纷纷点头，每个人都带着自信的笑容，对于这个醉红楼，对于自己的未来，马上就要有新的改变了。
……
第二天早起，所有人都按照计划，各自开始忙自己的任务。
任小二吃过早饭便跑去了醉红楼的教坊，提交给教坊两份乐谱，并悉心交待，这是预备醉红楼大日子的演出曲目，务必要重视。
左小三则是抱着一大堆的簪花首饰，在前殿的梳头姑娘和老嬷嬷之中，好好地学习着最新的装扮。
剩下的晴小五就在小木屋里，铺开最常穿的几样时兴衣裳，研究着修改款式，预备着演出要用。
在一些需要修改的位置做了标记。
夜小四和良小一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从醉红楼的后门出去，她们俩的任务是去采买东西。
原本这个任务，只需要夜小四一个人就行了。
但是架不住良小一听说可以逛街，便闹着要跟她一起去。
夜小四拗不过她，只能拖着这个大累赘一起上了街。
只是她没想到，这是一只人来疯。
在踏出醉红楼后门的一瞬间，良小一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展开翅膀，自由放飞。
看这个也觉得好玩，看那个也觉得有趣。
这边要摸一手，那边也要尝一口。
前一秒还在夜小四身边大转，后一秒人就消失在了街角。
紧接着一抬头，人又从另一个方向飞奔着回来了。
就她这样折腾了几个来回，夜小四的脸就讯速地黑了。
这是什么鬼！
这怕不是自己出门遛狗没拴绳吧！
夜小四站在大街上，忍无可忍地指着良小一大骂道：
“你有病吧！是这辈子没逛过街吗？”
这边良小一扬起一张脸，双手叉着腰，急吼吼地对这夜小四吼了回去：
“你就当我没逛过街，第一次出来玩不能兴奋一小下吗？”
一早上出来，逛了有一会儿。
城门外面进来的外地农户和商贩们也陆续续进了城来。
大街上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热闹，大家都不惧寒冷，热情地吆喝叫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