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代表总觉得心里不怎么踏实。
一时间,他还想不清楚,这种不踏实从何而来。
老代表早年在西南从事党的工作。
因为年龄稍大几岁,性格沉稳,还总代表当地党组织,参加国共合作召开的有关会议,是以被尊称为“老代表”。
国共分裂时候,他所在的城市里,赤党组织一夜之间被一网打尽。
那夜,老代表本人正好离开该城,在到省城去的船上。
他要去省城向上级汇报工作。
他虽然对中国大政局早有一些预感,但并不知道已经风云突变。
半路上船停靠一码头,上来一大群国民革命军,还有一些便衣人员。
老代表稍迟疑,决定不主动说自己的身份。因为他觉得,“有些不对!”
突听得枪响,人群中,有人狂呼,“大家不要乱动!这人是赤党,拒捕反抗,现在被就地正法!”
老代表大惊闪避,躲入下面机房。
机房里有他的一个亲戚,立刻给他换上船员工作服,脸上擦了些油污,让他装模作样在那里擦洗机器。
几个军人下来,挨个看了看,问:“你们参加了什么组织没有?”
那亲戚说:“没有,没有!”
老代表看见军人怀疑的眼神,略一转念便道:“长官,我参加了码头的青帮堂口,刚刚磕过头,还不怎么懂规矩。”
一个军人点点头。
“这就好,不要参加赤党,那是匪党,要清理的。”
另一个军人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做个鬼脸。
他那手上,竟然红红的有些血污,在脖子上留下印子。
前面那军人皱眉道:“一排长,你的手受了伤?”
一排长抬手一看,怪叫一声。
“妈的,刚才老子试那赤党断气没有,把手给弄脏了,晦气晦气!”
军人们走后,老代表只觉热血上涌。
这是他第一次在咒骂赤党的人面前装样子不出声。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国民革命军拿赤党“就地正法”!
愤怒和耻辱在心头卷起巨浪,老代表拿脏布,把擦干净了的机器又弄得十分难看。
他的亲戚知道他是赤党,担心地说:“表哥,这世道要大变了,你?”
老代表气忿地说:“正法老子一百次,老子还是赤党!”
船到省城,他才知道,省城里,各路有枪的队伍,什么警察保安团国民革命军,都比赛般地杀赤色党人!
初夏的风中,溢满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
省党部里的几名赤色党人的首级,被装在木笼子里,在城墙上悬列成一排。
老代表连夜从陆路向回赶。三天后回到小城。
他早已经做好了听到残酷消息的准备,事实仍让他心惊!
由他介绍入赤党,担任了县党部委员的一位青年人,被星夜兼程赶来小城的国民革命军队伍抓住。
在这青年人指引下,在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里,捉拿了十多名赤色党员,二十余名国民革命积极分子。
两名在满清衙门里当过刽子手的老头被找来,要他们动手砍人头。
一个老头说:“老了,没力了。”
另一老头刚刚喝多了酒,眼睛红红的,问道:“这是衙门里的差使,得有大人的大印告示,杀人令箭,有吗?”
带队拿人的国民革命军营长把手枪晃了一晃,又拍拍腰间的皮挎包,。
“这里,有总司令的命令,大过天!”
喝多酒的老头想想,大约想起这些年的乱乱哄哄,死人如蚁,咕噜道:“这,就算是尚方宝剑?得,我干!”
到了地方,老头一看,当时腿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