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垣觉得他做了一场梦。
一场冗长的，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梦。
当时他道心失衡，体内忽然出现一本书，将他拉近了一个极其真实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他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是一声声呼唤，让秦垣知道这就是他的双亲。
他知道这是假的，是一种幻象。是那本古怪的书，用以逼散他神识，霸占他肉体的手段。
可是秦垣抗拒不了从未感受过的父爱母爱，尤其是与父母相拥的瞬间，他连一丝施法抵御幻境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甚至于，心甘情愿留在此地。
后来，秦垣莫名其妙的听见了孙有为的声音。
也就是这声音，让他的神识恢复了几分清明。
同时心印之契发作，敕下神威，将他从幻境中生生拉回。
可是他正要逼散煞气，重新掌控自己意识的时候。那本古怪的书，忽然散发出更浓郁的煞气，将他的心印之威击毁！
同时又化身出两个自己，一个藏在体内，一个藏在玉佩之上。
与孙有为对话。
秦垣急了，连忙施法抵挡。
只是哪怕他手段尽出，依然未能撼动煞气半分。
最后，又被古怪的煞气拖入了方才的幻境之中。
这一次，秦垣看见了自己的师父。
他知道是假的，就施展道术试图将其驱散。
不过，这一次的幻境，比上一个还要真实，致幻的效果也更强大。
秦垣只抵抗了不到一分钟，就沉沦于幻境之中。
秦垣最后的意识消散之前，暗叹这幻境的制造者是真的强大。
它太懂秦垣的心了。
因为不管是对父母之爱的期许之情，还是对师父的怀念之情，都是秦垣难以抵抗的。
一梦近乎十年！
幻境内，十年间，秦垣不是道士，他的师父也只是个普通老人。
秦垣日夜耕种，春去秋来，庄稼地开花结果。
他就将丰收的产物殷切的侍奉给师父。
而那些产物，根本不是粮食，若是秦垣处于清醒状态就会发现，那是他本就已经飘摇的道心。
这个幻境，是在腐蚀秦垣！
不仅仅要彻底囚禁秦垣的意识，还要彻底毁掉他的道心。
直到秦垣的道心要彻底消散的时候，他的心印再次发作。
但意识短暂的清明，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且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肉身，居然像个疯魔一样，降下恐怖的道术，试图屠杀他的亲朋。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屠戮亲朋，却无能为力。秦垣心生绝望。
就在他最后的一丝清明，即将消散的时候，他听见了郭文静不是表白的表白。
尤其是那一句“当真要杀我吗？”字字诛心，如剑似刀，让秦垣心口产生了剧痛。
那一瞬间，他心动了。
当然，并非是对郭文静出现男女之情的心动，而是他意识到，他欠了郭文静太多。
而当自己的肉身，即将对郭文静动手的时候。
他的意识不知道为何，突然强大了几许。
虽然还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躯，却也能与煞气对抗间，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你……认得我了。”
郭文静哭了，不过是喜极而泣。
“走！带所有人，走。”
秦垣双眼再次变得漆黑一片，他明白，煞气又要控制住他的神识了。
他想借现在还算清醒的时刻，施展道术，将自己的意识与肉身同时毁去。
断不可能，让邪魔控制自己！
“我不走，我要陪着你。”郭文静摇了摇头，坚定的向前迈步。
“走，快走，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秦垣两只眼睛一黑一白，浑身颤抖。
试图要掐起法诀，却久久不能完成。显然是在吃力的抵抗着，另一股操纵着自己的力量。
好在，吃力归吃力，但勉强算是阻止了差点降临的星斗之力。
“老秦！你清醒了！”孙有为等人跑了过来。
不过一看秦垣周身煞气依然缭绕，他们不敢太过靠近。
“老孙，带他们走！”
秦垣咬破舌尖，终于把法诀掐起。
只见他的身上，忽然道炁逆向流转。
一张原本英俊的脸，似乎因痛苦而变得狰狞。
“这个手诀，这个道炁……不好，秦垣要自毁！”
远处的狐殊，大声喝道。
道士或者修士，有不少误入歧途之人，但也不乏浪子回头之人。当他遇见有什么自己抵御不了的东西，要彻底操控自己的时候，就会选择一种形神尽毁的方式，与那个东西同归于尽，以身殉道。
而秦垣，显然就是要这样做。
孙有为也认出了秦垣的手势，当下大喝：“老秦，快停手！我们想办法消灭他！”
“我已经，快，快控制不住了。以身殉道，也算，善终！”
秦垣一声叹息。
他原以为，自打师父离开之后，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甚至对人情冷暖都是漠视的。
可是，孙有为让他感受到了友情，郭文静让他接触到了朦朦胧胧的爱情。
在宋玉堂身上和邵卿身上，他意识到了为人间情感而产生执念。
哪怕与天下为敌，也不曾后悔。
狐殊与他，亦师亦友。而且在狐殊和素心身上，他看见了杜道长对他的师徒之情。
就连冯剑等人，哪怕是因为镇灵司与北帝派的缘故，但是经过几次的有限合作，同仇敌忾之下，也出现了友情。
那一瞬间他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多彩的。
“秦垣，相信你，可以战胜它！”
狐殊挣扎着站起身。
几次被秦垣不经意间散发的煞气击倒，依然高昂着头。
他大声说道：“秦垣，你的修行，真的只是为了长生吗？你的道心，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吗？”
煞气固然可怕，甚至难以降伏。
但是，它在秦垣体内从未兴风作浪，如今是因为秦垣道心消散，才出现。
这说明，秦垣一旦道心恢复，不无可以将其重新封禁的可能。
而且，他也是打心眼喜欢这个小子。不忍他就此死去。
尤其是见他不惜以身殉道，更是想将他唤醒。
“老秦！”孙有为目光炯炯有神。
“秦道长！”
“秦垣！”
在场之人，皆用期许的目光看着秦垣。
“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亲人！”
终于，秦垣双手掐诀。
只不过不是形神俱散的道术，而是伏魔之术！
一时间，秦垣体内逆回而出的道炁忽然迸发，不仅游离于脏腑，更是透体而出。
同时，他极为仰仗的北斗炁和金光炁也同时出现。
与浓郁的道炁，交相辉映！
“好！”
在场之人，无不叫好。
可是紧接着，北斗金光二炁，和道炁又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煞气。
而秦垣的身后，则出现一部古书的虚影！
看来所有的煞气，都是源于此书！
“正主出现了！”
狐殊色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