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关于八子
书名:完全爱人 作者:颦颦 本章字数:1909字 发布时间:2020-07-23

  他是八子,我的八子。

  八子八子八子,我默念三次他的名字,铭记于心,承诺自己下辈子还会遇到。这一段是我杜撰,因果缘由无任何考究,我一个人的约定俗成,大过天。

平行世界里各自为伍,散落于地图的两端。上天善于戏谑,在众生平等这件事上做到大径相同,我们蜗居在圆球的两端,沿着经纬碰撞在一起,那一瞬间,天际是否有陨石炸裂,海面是否有企鹅迁徙,地表是否有嫩芽破土,都不重要。

 

  少时我读现实主义文学,枯涩难懂的文字披着味同嚼蜡的特征,我一边迷失一边啃噬,彼时不懂兴趣开发也不懂风格积淀,沉湎于这震撼我神经末梢的文字。初识文学和偶遇八子,这中间隔了多少年,细数倒也清楚,如今我才彻底明白,有些东西毫无章法无迹可寻,因为冥冥安排,我被看似随意地丢入类别杂乱的文字里,最后沉沦于现实大家,以此,才有了今天的我。

  我爱现实生活里极致的俗气和非理性,同样也无法自拔爱上八子的文字。

 

  该怎么用语言贴切的形容我所了解的他,我还记得,于盛夏偶遇他的文字,因着厚实又尖锐的排列组合带给我莫大的清冽。透过文字,我妄加揣测,他特别的灵魂与深邃的思想非我莫属。

  我是天生需要认同感的人,极擅对同类属性品种开启近乎狂热的追求。他喜欢余华,我庆幸自己近几年读过他的书,秉承浅薄粗陋的认知与他一教高下,他对待文字对待文学太过严肃,以致于在那场我刻意安排的搏斗里没看出我的走近。无独有偶,我有意无意展现出和他契合的地方,他表现出的兴趣是对我这场战术最大的回报。那一刻我极其相信命运,相信了这场偶遇是恩赐。

  我愿意相信世界上有相差无几的人,思想内涵、性格爱好、对这个世界的喜和恶,我和八子就是如此。我常常对他说:你知道吗,和你说话就像和我自己说话。这句话表达的意思简单,里面蕴含了我所有的欲言又止和尽在不言中。我当然知道,他多么能强烈地感受到我内心的诚挚。

我长时间卧在岛上,舒适到忘乎所以,有一天,我想跳起来看看天边的晚霞,我怀着轻松纵身跳起,带着思索和打击落下。在那底色是金黄的云边,我看见了八子,看见了孑然一身的他带着巨大的沉默向远处走去。

 

  他的文字遁世严肃,他表达了这个世界文人不愿说的真相。作品主题之深刻,他有敏锐的嗅觉,关注这个社会底层边缘人物,我醉心于他笔下的每一个故事,通过书里的人物幻化出一个最贴近他的形象。因此,我时常仰望攀援,想时刻熟知他就在我面前,即使已经走远,我踮起脚尖依旧能看见。他走得稳健且快,还记得拉我一把,那些植根我生命里的粗鄙和多余,长长久久存在我身体,他一次又一次帮我剔除,我自知愚钝无所作为,如今还未改变。我慢慢发觉,我手里握着的筹码不堪一击,暂时吸引他目光的地方也渐渐落入俗气,这笔押注时效太短,我还来不及享受就开始担心失去。其实啊,有幸遇见已是莫大满足。即便我能看见自己的粗粝,还是心存奢望,愈久愈好。

我从未如此渴望过想要了解一个人,想要旁听他的一切,想窥探他的生命。

他忽然出现,叫我布满杂草的内心如救世主亲临,再次郁郁葱葱。

 

  院子里有七老八十的太太混着浓痰咒骂,村户房屋并列错落,勾连筋骨;我与八子,南北相隔,灵魂辗转流离,而后相拥。太过相似的东西省略了解和试探,突飞猛进似地缠绕在一起。我在缠绕里看见了更多东西,他对文学偏执的喜爱,对不可抗拒因素导致的现状的隐忍,上进且积极。

 

  文字可以起承转合,他也是。

  我有过去将近二十年的岁月想同他讲,不堪的、阴翳的、脆弱的、可以说的、不可以说的、统统给他。

 

  我曾在夜里跨过虚无空间的阻碍,悠长地对他说:“我执念太深,想要的东西太明确。有即是有,无即是无,差一点点都不算我想要的。八子,你懂我荒凉郁结的内心,一如我懂你悲恸感性的思想。八子,你知道的,我从灵魂深处获知了你的渴望和求索。

  患得患失的人游走世间与钢铁冶炼无二般,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子寻找归属。八子如是说:你的思想禁锢有多深,我的思想禁锢就有多深,因为你是颦颦,我是八子。

  我忽然感到一股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的归期,假使有人为我而生,即便空无一物又何妨。

 

  后来,我老做梦,漫漫长夜和青天白日。我不再满足文字带给我的宽慰和炙热,求索和探寻成为我的本能,思念与想象到极致,我在梦里将接吻和嫁给他这两件事反复试验,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我想他能理解并且原谅我漫无目的的幻想,我捏住能救赎我一切的稻草,肆无忌惮。后来的后来,出现多种结局。两个人前行的速度不一样,终有一天后者会支离破碎放弃前行,看着他远去。在梦醒的时候,我依旧频频回头,混淆梦境与现实,将梦里的念念不忘沉淀为现实的深情缅怀。

  又或者,我做最大胆的想象,实现了全部。然后写一本关于我俩以后生活的书。

  一斜方土砖就是一座皇城遗迹,一弹指露水就是一件庄生晓梦,我一生随风随雨,偶遇八子,荣幸之至。

  他是八子,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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