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是这位归顺了政府的姓桂的年轻人,现在,你会怎么想?”
黎之虎一边用茶杯盖子轻轻推拂茶面茶叶,一边问姜贵。
姜贵侧身坐在黎之虎办公桌对面。
他的另一侧,是门的方向。
姜贵只要不是坐在刑讯桌后,或者自己的办公室里,就习惯于这样坐。
他记得,好像是在参加国民革命不久,自己的大师兄在堂口厅房里被人从背后开枪打死后,自己开始渐渐形成的习惯,闹得现在想改都改不了。
姜贵听了科长问话。想想。
“是我的话,有文化,又有了钱,又得了政府信任,我就,”姜贵想说,“放开手,和赤党大干一场,立功发财升大官!”
看看黎之虎微笑的眼睛,姜贵悟到,“嗨,科长问的是别人,我得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
科长这是在和我商量公事呢,不可由着性子说。”
“嗯,有文化,又有了大钱,也不想在政府做事,又要安全,”姜贵也学科长那样,沉吟。
这一沉吟,果然有效果。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科长,我出国,去美国,欧洲。!”
黎之虎放下茶杯,两掌一和即分,发出脆响。
“好,姜队长。正是,海阔天空,鱼跃鸟飞!
那立了大功的青年人,正是如此打算!
我看,我们可以成全他嘛。”
姜贵听得科长的口气带着征询之意,心想:“科长够意思,真尊重我这有名无实的大老粗副科长。”
“科长,您运筹,运筹,”姜贵想不起来这成语了。
“运筹帏幄,”黎之虎笑说。
“对,您运筹帷幄,我们听您的,没错。”
黎之虎道:“谢谢姜队长。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是大军事家,一流的将帅的境地,我自然还差得远。
只是和赤党在洎江这一块周旋,需要多动脑筋就是。
你看啊,洎江这一块的赤党分子,总是盯着他们队伍里跑出来投顺政府的人不放,务必除杀,无所不用其极。”
姜贵想到,几次被赤党杀人得手,恨恨道:“赤党真他——真的是心狠手辣!”
黎之虎停一下,笑笑。
“他们也是有他们的道理。比如说,就是我们洎江政府和警备司令部里,要是有人投了赤党,我们会如何做?”
姜贵道:“这不用想,我能打他多少枪,就打多少枪,用枪打,还便宜了他,得用——”
“好好,”黎之虎打断姜贵,“我提醒姜队长的意思是,赤党心狠手辣,这是必然的,是他们的主义之需要。
用他们的话说,叫作以牙还牙。这样想来,我们不必怒火攻心。
我们什么时候,都要尽量不动气,要多思。‘静而多思,则百计出’。”
姜贵脑子清醒不少,吸一口气。
”科长说的是,我听科长的,静心,用力,更要用智。”姜贵眼睛一亮,“哎,科长,这回立了大功的青年人,要去国外,赤党肯定不让他如此轻易离去,这正是又一个机会。”
黎之虎又一击掌。
“好,姜队长,你和我想到了一起!”
“惭愧惭愧,不是科长指教,我再多长一个脑袋,也想不到这个。”
黎之虎拿起茶杯,看那渐渐都沉到底的绿中带黄的茶叶,说:“我们都动动脑筋,这次,再给这里地下党下个套,看看能不能把躲在洎江,或者是总跑来洎江捣乱的赤党杀手,干掉他几个!”
姜贵精神一振。
“我还真想会一会这位高人!”
黎之虎看看姜贵,心道:“我说的是几个,你姜队长总想着那神枪手对头!也好,有了挑战对手,姜队长更可殚精竭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