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凉意渐渐赶走了夏末的燥热,公孙洵倚窗而立,任清凉的风拂面而过。
窗外,正对着卿月阁窗子的长廊里,陆愆一身黑衣,怀抱长剑,慵懒地倚在木柱旁,沉寂的宛如画中之人一般。
公孙洵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嘴角忽地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将头微微探出,对着陆愆轻声喊道:“大人上来一叙?”
陆愆睁开眼,眸中的犀利顿时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方才的慵懒之态早已无迹可寻。
片刻的功夫,陆愆便已出现在卿月阁三楼。
“公子要动手了?”陆愆站在公孙洵身边,语气中毫无波澜。
“你猜到了?”公孙洵绕有兴致地瞥了陆愆一眼,不知他今日怎么变得这般聪明。
“属下只是猜到公子要动手,却不知公子要做些什么。”陆愆的坦诚让人啼笑皆非,公孙洵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那陆大人又怎么知道本公子要动手了?”
“因为你不让我出府啊。”陆愆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公孙洵,好像是在说,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公孙洵无奈地摇摇头,直言道:“能想到此处,也真是难为陆大人了。说实在的,阿萝虽是你的属下,可这里却比你灵光多了。”公孙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陆愆揶揄道。
陆愆看了看公孙洵,难得不服地回道:“幽冥司看的是实力,不是算计。”
“怎么?算计不是实力?”公孙洵好笑的看着陆愆,觉得这位陆大人还当真是有些可爱。
陆愆被公孙洵怼的没话说,便转而问道:“公子想让属下做什么?”
公孙洵将目光投向东边,方才嬉笑的模样已被一脸的冷素所取代,“陆大人,幽冥司在舛啓可有暗桩?”
“有!”陆愆言简意赅地回答道,而这个回答也全在公孙洵的意料之中。
“算着日子,高奕那边的事大抵快到尾声了,可是楚云不能回来。”
公孙洵话说一半,陆愆便只好按着自己的想法猜测道:“公子是想让那边的暗桩做掉楚云?这个不难。”
公孙洵闻言,转头撇了陆愆一眼,“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血腥。”
陆愆被怼的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道:那你想干什么,你倒是直接说啊。
“你在腹诽本公子。”公孙洵忽然靠近陆愆,吓得陆愆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没有。”陆愆摇头否认,可脸却红了几分。
“陆大人实在不善说谎,腹诽就腹诽吧,反正我也听不到。”公孙洵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我要让你通知那边的暗桩,组织一次边境的骚乱,不需要多大规模,只要能留住楚云就行。”
“这事不难,属下这就去办。”
陆愆领命后,立即下了楼,仿佛在此处待上一刻都是莫大的折磨。
几日后,东境传信:舛啓流民,落草为寇,屡次滋扰边境,东境百姓不堪其扰,许多粮米也被劫掠。三殿下高奕和将军楚云需推迟原定的归京计划,特此上报,以达圣听。
高霍闻信大怒,下旨命楚云和高奕妥善处置。
可流寇又不比军队,不是一场战役就能决定结果的,且舛啓的流寇十分狡猾,从不与南陈的军将正面对抗。以至于此事拖了月余,都未曾得以解决。
高霍见状,便下令高奕先行返京,楚云暂留东境。如此一来,一切便都按着公孙洵计划的方向顺利发展着。
虽是流寇之乱,可流寇毕竟是舛啓流民组成,这样一来,东境的动乱也渐渐使南陈与舛啓的邦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舛啓陛下穆天赐亲政不足一年,作为弱国,遇到邦交问题令其很是头疼。
这一日,在接到南陈陛下的国书后,穆天赐终于坐不住了,他对身边的禁军统领肖万吩咐道:“去请老王爷来。”
穆天赐口中的老王爷便是舛啓曾经的摄政王穆淳远,也是雲和郡主之父。
自雲和郡主离开舛啓与楚天奇相恋后,这位摄政王便再也没有见过自己唯一的女儿,就连雲和的死,穆淳远也是自旁人口中听闻,女儿的尸身遍寻未果,让这位身居高位的老王爷一夜就白了头。
穆淳远本就是个没有野心之人,当年先皇托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本以为等到陛下成年,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与女儿共享天伦,可如今陛下是长大了,女儿雲和却再也回不来了。
穆淳远卸下权力后,本想归隐山林,奈何新帝不允,便也只好养在朝中,偶尔给陛下出谋划策。
穆天赐等了许久,穆淳远才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近大殿。
看着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老王爷,穆天赐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忍。
穆天赐主动走下来,自穆淳远面前站定,恭敬地俯了俯身,道了句“皇叔。”
穆淳远见状忙扶住穆天赐,“陛下这可是折煞老臣了。”
“皇叔辅佐朕多年,如今朕已亲政,却还要时时劳烦皇叔为舛啓殚精竭虑,这一拜,皇叔受之无愧。”穆天赐确是自心底感念这位老皇叔的。
“陛下无需如此,事关舛啓,老臣责无旁贷。方才肖万将军已将事情始末大体同老臣说了,老臣想问一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穆淳远堪称一代贤王,身为摄政王时,穆淳远便从未停止过对新帝的教导,如今穆天赐已然亲政,但穆淳远仍愿尽已之能,再辅佐他最后一程。
穆天赐知这一问乃是老王爷对自己的考教,便也毫无保留地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皇叔,朕以为,边境流寇之事说到底确实与我舛啓脱不开干系。所以,首先我们是该向南陈致歉的。”
穆淳远点点头,示意穆天赐继续说下去。
“其次,南陈想要的定然也不仅仅就是我们的歉意,所以,朕打算明日就传旨边境,全力镇压流寇。”
听到这里,穆淳远微微蹙起眉,问道:“陛下打算怎么镇压?那些流寇原本可都是寻常百姓啊。”
“朕知道,可这次蝗灾,舛啓举国遭殃,单是赈灾的粮饷朕就已经派发了五次,临近京都的城池朕都已经快要顾不过来,何况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