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凶现身
炎夏的午夜,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顷刻前还是黑云环绕的夜空,忽然云消雾散,皓月高悬穹顶。山林间洒满亮银的轻纱,重又回到光影斑驳的景象。一切恍若如梦泡影,仿佛未曾发生一般。
黑衣人健步如飞,单手将一名少年夹于右胁,毫不费劲地在茂密竹林里纵身飞跃,直奔山下。
不久之前,韩怀瑾正在师父的寝屋里,遭受同门步步紧逼的恶意盘问。一时惶恐不安,手足无措。
倏忽间,明灯皆灭,喊声四起。黑暗中,他骤觉一股难以溯源的怪力由后方猛地揽住腰背,径直将他锁死控制住。惊变突起,韩怀瑾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如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眼前一花,“咻”地被掳出屋外。
高飞低奔、上蹿下跳,瞬息间已然跃出了近十丈之远。
朦胧月色下,只见那神秘人身着黑衫,脸部遮着一张苍白阴森的鬼面,面具上勾画出夸张狰狞的笑脸,忽明忽暗的光影在鬼面上跳跃,显得尤为惊悚骇人。
黑衣人循着一条外人难以寻见的隐秘小径一路飞奔,足不点地,仅凭着零乱交错的林木枝干落脚。这人内力后劲极为绵长,深不可测,即便是挟持着人质奔袭近一刻钟时间,气息仍平稳不乱,丝毫不显阻滞。
“你是何人?为何要带我下山?”韩怀瑾盯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阴寒鬼面,不由背脊发凉,惶惶不安。
黑衣人如若未闻,依旧目不斜视地向前急奔。
阴森树影风也似地飞快倒退,一时竟有些头晕目眩。
韩怀瑾见此人身份神秘可疑,举止做派处处透露出邪气,心想若是无法及时脱身,恐怕性命有碍。心念至此,他手腕轻抖,暗暗运转内力,藏在衣袖下的右掌凝蓄真气。只趁那人疏忽不备,发起致命偷袭。
可黑衣人犹如开了天眼,即便是韩怀瑾极为细微的蓄势动作,也完全逃脱不了他的法眼。
“劝你少动歪脑筋,老老实实随我下山。就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我手指轻轻一动便能取你小命。哼!”话音未落,黑衣人左手高高扬起,朝韩怀瑾后背猛地一按。一股霸道刚猛的内力自腰脊处命门穴直灌而入,犹如万流入江,巨浪翻滚。霎时间,五脏六腑真气骤胀,几欲撑裂皮肉,使得韩怀瑾痛苦难当,哀嚎不止。
“没想到堂堂连云派黑衣弟子,武功竟如此不堪,真是贻笑大方。”黑衣人仰天大笑,笑声里说不尽的讥嘲。
说话间,他骤然收敛了掌上凝聚的内力,放了韩怀瑾一马。想来他原本也只是打算略施手段给少年一记下马威,并未想过真正取他性命。
不明就里的韩怀瑾,忽然感觉到气府里外侵的内力纷纷散去,心头蓦然一松,连连喘了几口粗气。
饶是如此,他仍然对黑衣人说的讥讽之言感到耿耿于怀。
连云派建派多年,内部层级森严,组织架构齐善。身着黑衣代表该人贵为掌门亲传弟子,能有幸接受掌门亲自传授武学要领,武功自然要比普通的灰衣弟子强出数倍。卓言平门下的黑衣弟子,任挑一个放至强手如云的中原武林里,几乎都能有立足之地。偏偏这韩怀瑾就是其中的异类。
平日他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对于练功习武之事全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江湖纷争、你争我夺是世间最无意义的事。有那份打打杀杀的劲头,倒不若饮上几杯,赌它几手来得有趣。掌门宠溺惯了,对他也没有太高要求,任他随着性子胡作非为。时日一久,一些较晚入派的弟子,武功造诣已与他不相伯仲,甚至远远超出。故而许多弟子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尊称他为“三师兄”或是“师叔”,私下里却是对他颇为不屑。
如此相安无事地疾奔了一会儿,二人来到连云山脚下的一处木亭前。木亭翘角飞檐,古朴苍旧,斑驳的亭柱上刻满岁月痕迹。高悬的匾额上篆刻着“迎客亭”三个金字,字脚隐隐褪了色,显出一种莫名的萧瑟。
黑衣人脚底刚一踩实,右臂朝上一抡,猛地将制于胁下的韩怀瑾大力抛出。韩怀瑾脱离钳制,在空中翻转了两大圈,身子有些掌控不了平衡,落地时踉跄倒退数步,险些摔倒。
他稳身站定,捋了捋衣衫,抬眼正视前方两丈左右距离处,那位神秘古怪的黑衣人。
只见那人肩宽体长,身姿健朗,一副武学大家挺拔如松的姿态。宽厚的胸肌起伏不惊,即便是当下落针可闻的环境里,依然难以听清他平稳的气息声。这人毫不停歇地飞奔了近两刻钟,居然丁点疲态不显,可见其内功底蕴着实深至令人骇然的地步。
他不用张口说话,只需简单双臂交抱地直立原地,那弥散在空气里的惊人压迫感,便如同泰山压顶般令韩怀瑾感到不适。
“喂,小兄弟。想知道我为何会好心救你吗?”黑衣人打破沉默,语气里显出了一丝玩味之意。
“前辈请讲。”韩怀瑾见那人主动抛出话题,一时好奇心起,摇了摇头,迫不及待地回答。
黑衣人歪了歪脑袋,右手两指搓了搓鬼面下方暴露出来的一小撮胡须,饶有兴致地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下毒的凶手。”
韩怀瑾闻言一惊,连忙冲上前去,双手牢牢扣住黑衣人双臂,目光灼灼,激动地道:“莫非前辈知晓是何人杀害了我师父?”
看着少年渴望急切的灼热眼神,黑衣人并未给出回应,阴沉的目光如若九尺寒潭,深邃得令人绝望。
他暗哼一声,眼神里突然爆出腾腾杀气,衣袖轻扬,蓦地从袖口抽出一股滔天气浪,犹如奔腾海啸,铺天卷地,迫面而来。
韩怀瑾还来不及生出反应,忽的气息一窒,被震退了十余步之远。
未待他站稳脚跟,黑衣人倏然化作一道黑影,电光火石般闪掠到他跟前,一把提起少年胸前的衣领,单手举在半空。韩怀瑾的武功算不得出彩,但以这般完全碾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实力差距制服他的对手,他还从未遇到过。
黑衣人抬起脸庞,眼睛紧盯着控制在手的少年,先前骇人心魄的杀人目光迅速收敛,变为催生寒意的淡漠,语气冰冷地道:“告诉你吧,毒死你师父的人,是我!”
……
韩怀瑾未曾想到,这个足以摧毁连云派百年根基的惊天迷案,竟然以这种草率的方式,就揭晓了答案。黑衣人言语不多,可嘴里吐的每一个字皆宛若牛毛细针,狠狠地扎在韩怀瑾的心上。杀师之仇,切肤之痛,让他瞬间气血上涌。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惊天气力,竟猛然挣脱了黑衣人的霸道钳制,落回地面。他施展步法,退开至安全距离,双目圆瞪,满脸震惊地咆哮道:“不!这不可能!”
黑衣人重新摆出双臂交抱的姿势,少年突然爆发的潜能让他心里起了一丝涟漪。他垂目看着脚尖反复搓踩的那一小块泥土,无所谓地道:“信不信由你。还有,那只装满毒药的小瓷瓶,也是我放在你屋里的。”他话语里的风轻云淡,如同山间的风和缥缈的月,仿佛杀死一个门派之主或是坑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对他而言都不足以记挂在心。
“你!”得知了真相,心头缭绕的迷雾彻底散开,化为升腾而起暴怒热血。韩怀瑾倏然怒火中烧,理智全无地发出狂吼,右手化作掌刃,毫无章法地对准黑衣人胸口刺去。
情急之下,鲁莽出手难免失了分寸。可韩怀瑾毕竟也算得上是习武之人,接连汹涌祭出的杀招皆是连云派三大镇派神功之一——摧竹掌的招式。
摧竹掌讲究速快、力狠、位刁,每一击重在利用强势霸道的掌腕之力迅速形成压制网,从而不断逼迫对手忙中出错,暴露破绽,达成快速致胜的目的。
韩怀瑾并非自大到认为可以凭借摧竹掌压制黑衣人,而是由于在当前有限的条件下,可仰仗的本领不多,迫不得己只能强逼着出手了。
却见迎客亭前的宽阔空地上,残影重重,掌风呼啸,结出一道称不上严实的掌网,飞快朝黑衣人席卷过去。
可黑衣人眼神淡漠如故,只是象征性地快速挥舞几下右手食指,就轻松格挡下了每一记迎面而至的猛力。
数回合下来,韩怀瑾步步紧逼,黑衣人进退自如,身形飘逸,似乎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二人实力悬殊犹若云泥,若不以奇招致胜,久战之后韩怀瑾必定会陷入泥沼。
韩怀瑾当然晓得这层利害关系,忙乱之中脑子忽然灵光乍现,顿时生出一条毒计。
他心中琢磨着先是连出几掌,在掌势衔接的当口骤然转变出手方向,然后屈膝半蹲,假意挥掌急攻黑衣人下盘,实则打算在出手的瞬间,巧妙借衣衫掩目,偷偷用左手摸出藏于靴内的短匕,趁机偷袭对方。原本这种暗算伤人下三滥手段,名门正派之人是不屑于在交战中使用的,可他如今正以小博大,想尽手段制服黑衣人,将其擒拿归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江湖道义。
韩怀瑾依计行事,接连催动掌力,皆意在逼迫黑衣人下盘。黑衣人表面上也显得颇为托大,负手在背,仅是横扫出几腿,轻描淡写地化解攻势。
韩怀瑾见对方小瞧自己,心知时机刚好,连忙屈膝俯身,佯装收掌而回。紧接着手掌在小腹前方画出一道圆弧,重又向上一撩,衣袖随着掌力一齐挥出,在半空中形成漆黑如墨的帘幕,成功阻隔了黑衣人的视线。
瞬息之间,幕落匕现!一道森寒幽光如白蛇吐信穿过黑暗长夜,径直对准黑衣人小腹处刺去。
凶势突现,黑衣人无愧为武学强手,危险当头丝毫不乱。两道深若寒潭的眸光,贯穿鬼面,仿若可以洞穿一切魑魅魍魉的照妖镜,令万物无所遁形。
他右手不知何时由背后伸出,化作一缕黑练,迅疾无影,猛地探向急刺而来的耀眼寒芒。
电光火石间,黑白交汇,空手对上白刃!
只闻得“铛”的一声清锐脆响,那把短匕陡然断成两截。其中半截夹在黑衣人两指之间,剩余半截则握在韩怀瑾手中,暗暗震颤。
黑衣人一言不发,手指一勾,将尺许长的断刃射向一旁,随即手腕缓缓地翻转,翻手为云,掌心迅速凝聚了澎湃巨力,猛地冲着韩怀瑾
推去。
相较先前黑衣人处变不惊的从容,韩怀瑾应对危机的表现就显得过于稚嫩了。
他实战经验匮乏,未料到一直避守不攻的黑衣人,竟会在他偷袭失手后一改坚守的态势,抢先一步发难,且一出手便是势若奔雷的惊天一掌。
霎时间,眼前月光骤暗,天地变色,强劲的掌风扑打脸庞,泛起丝丝隐痛。
眼见汇聚着恐怖功力的巨掌正朝胸口急速袭来,顷刻间若要左右横移,或是向后避闪,都已是为时过晚。而若是强行出掌硬拼内力,单凭两人深若天堑的实力差距,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踌躇间,韩怀瑾居然忘记了作出应对,只是怔怔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狂烈的掌力裹挟着四周的空气汹涌而至,韩怀瑾绝望地闭上双目,大脑一片空白,万念俱灰。
砰!
力若千钧的一击结结实实地拍在韩怀瑾胸口,身后黑色衣摆高高扬起,犹如展开的黑鸟羽翼。额角青筋迸现,豆大的汗珠透肤而出,死亡之念萦绕心头。
万事休矣!我韩怀瑾今日怕是要毙命于此了!
了无生念的绝望从他脑海里飘过,紧闭的双目里似乎看到了虚渺的幻觉,一幕幕画面飞快闪掠而过。
英气逼人的父亲,聪慧灵秀的母亲,和蔼慈祥的师父,他们站在温暖润泽的白光里,回头冲着他微笑。
耳边鸟语清越、风声轻柔,仿佛四周万物归复为天地初开时最本真的模样。
然而一声低沉的冷哼,将韩怀瑾从模糊的幻觉里拉扯出来。
他缓缓张开眼睛,看到黑衣人已然退至离他约有两臂距离的位置,微微站定,稳若枯松。先前势若雷霆万钧的一掌击在他的胸口,竟然如同小孩子打架时使出的娃娃功夫,并未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回想起方才掌力击中身体的一刹,有股飞速旋转的气浪倏然由前胸钻入,贯体而过,直冲后背,轻飘飘的,甚是诡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怀瑾满心疑惑,茫然不解。但有幸活着终究是好事,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正当怦怦直跳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又突生变故!
轰!身后不远处蓦地发出一声雷鸣巨响。一株丈余高、成年女子腰身般粗细的大树从中间部分应声拦腰而断,歪斜着轰然倒下。树身的断裂面赫然惊现碗口大的重创痕迹,远远看去,甚是触目惊心。
“这……这是凌波缥缈功!”循声回头望去的韩怀瑾,亲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知晓是拜黑衣人所赐,瞬间吓得神魂皆冒。
凌波缥缈功乃是连云派另一项秘不外传的内功绝学。大成之后,可激发人体无穷无尽的潜能,张手即能释放出毁天灭地的惊人威力。此心法共有九重天,一重天为入门,需以极其深厚的内功作为根基,依靠不断修炼进补提升肉体极限,从而层层突破。
眼下黑衣人施展的贯山击石的功法,至少要能达到六重天以上,才可真正做到随心所欲、收发自如的程度。
从他起招收招间信手拈来的从容姿态来看,或许他的真正实力远远不止六重天。
对于这般惊心动魄的震撼场面,韩怀瑾也曾是听人酒后胡言提起过,但亲眼所见,生平还是初次。
“呵呵。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点眼力劲,居然瞧得出老夫的来路,看来不能将你留在世上了!”话毕,黑衣人目光重燃起冷冽杀意,下垂的手掌暗自攒聚真气,似乎又要再动杀念。
“请陆师叔手下留情!”眼见黑衣人又欲痛下杀手,韩怀瑾情急之中,双手抱头蹲下,未作任何考虑就将内心思虑已久的一个名字脱口喊出。
听到“陆师叔”这三个字,黑衣人险些推出的利掌停在半空,虎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显然是感到有些意外。
“小兄弟,你为何要叫我陆师叔?”他撤回掌势,低声淡淡一笑,饶有兴致地盯着少年看。
韩怀瑾见他杀意骤消,心晓自己冒死一搏已然成功押中赌注,缓缓直身而起,嘴角轻轻一扬,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弟子斗胆猜测前辈是陆师叔,原因有三。其一,方才我二人下山所取之路,并非一般拜山访客所熟知的山道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鲜为人知的后山小径。若非是对我派地理方位极为了解之人,恐怕很难知晓这小径的准确所在。”
“其二,凌波缥缈功乃是我派从不外传的独门绝学,必须通过极为严苛的考验试炼后,才有资格修炼入门的一重天。前辈略施实力便已显露了至少六重天的水准,定然与我派有着千丝万缕的不解之缘。”
黑衣人负手在背,默然不语,从邪异鬼面上透出的眼神瞧不出他对于此番推理的态度。
韩怀瑾见他不置可否,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继续说道:“最后嘛,方才无意之间,弟子发现前辈的下巴蓄着的胡须,泛出些许灰白之色,说明是有了些年纪的武林高手。放眼天下,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除了陆守正陆师叔,又还能有谁?”
说完,韩怀瑾的俊俏脸庞露出洋洋自得的笑意,似乎全然忘了此时此刻尚处在危险之中。
据传陆守正曾是卓言平的同门师弟。十余年前因与连云派第四任掌门张迹道发生龃龉,盛怒之下赌气脱离了门派。从此以后,他完全与过去划清界限,不再以连云派弟子自居。这些年来,他行走江湖,处处不忘行侠仗义、匡扶正道,亲自出面平息了诸多帮派的冲突争端,被各路江湖人士一致推举为“江湖第一大侠”。目前在神魂阁公布的“十大正派高手”榜单上,仅次于榜首的剑魔王一、榜二的剑痴袁太息,暂时位列第三。
“哈哈,没想到连云派中还有人会记得老夫。”陆守正拍了拍手掌,以示赞许。
“你这聪颖机灵的心窍,像极了你那红颜薄命的娘。”说完,他缓缓揭开面具,在韩怀瑾的灼灼目光中,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银白如雪的月色下,陆守正俊朗不凡的面庞逐渐显现。高鼻浓眉,方脸阔目,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释放着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从相貌来看,除了下巴整齐蓄着略显几丝灰白的胡须,完全看不出江湖上传闻他已有四十好几的年纪。
“依陆师叔所言,莫非曾与我娘相识?”韩怀瑾收回紧盯着略显失礼的眼神,恍然问道。
“何止是相识,你娘曾是老夫的同门师妹,称得上是旧识。”陆守正幽幽地望向别处,面无表情地道。
“既是旧识,陆师叔又何必戏弄晚辈,故意称自己是杀害师父的真凶呢?刚才所说的,应该都是开玩笑的吧。嘿嘿。”韩怀瑾挠了挠后脑,讪讪发笑。
毕竟陆守正多年前曾与师父有着同门之谊,又和娘亲生前是旧识,况且还是江湖上有口皆碑的正义侠士,压根没有正当理由去毒杀师父并陷害自己,所以这一切应该都只是陆师叔诓骗自己开的玩笑。韩怀瑾如此想着,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松懈了下来。
“呵呵,老夫从来不爱与人开玩笑,方才所讲,句句属实。”陆守正面色一变,空气中又升腾起了凛冽寒意,令韩怀瑾背脊发凉。
……
“可……可是……”听到陆守正言之凿凿的话语,韩怀瑾心头一震,双腿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了两步。
“因为,当年的一段是非恩怨,让我不得不这么做……”陆守正缓缓转过身子,面向远方混沌一片的虚渺山色,沉吟不语。
那一刻,高大挺拔的身体几乎要融化在铺天盖地的午夜魅影里。
忽然间乾坤扭转,时空倒流。黑色的漩涡张开狰狞的爪牙,疯狂咬噬着他的衣衫、皮肤,似乎会撕扯成无数细小的裂片,全部搅碎在时间的长河里。
他将要启封的,是一段血腥残酷、混杂着爱恨情仇的陈年往事。
它代表着一些人的生,一些人的死,一些人的爱,和数不清人的恨。
如今,再也没有人可以限制恶鬼怨灵的重生,他将以流窜于指掌间的阳谋阴诡,疯狂搅动已然沉静多年的中原武林。令这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掀起滔天巨浪,从此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