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离跟着小萝卜头们回到古寺地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已就位了。
地下曲折幽暗,当叶长离冷不丁地撞见萧肃的背影时,空荡荡的心口还是不由得一紧。
即便他们之间嫌隙至此深重,她仍不免为之动容……
“叶姑娘。”见她来了,衣容在前方轻声唤道。
叶长离微微颔首回应,收起百转千回的心绪,绕过萧肃,走至衣容身边。
“汤药已经都熬好了,只待一试。”耳边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而衣容平淡的双眸中多了一分坚定之色,在昏暗的地下显得熠熠生辉。
“我相信你。”叶长离笑容清浅,她打心底里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嗯。”
随后,衣容端起一碗汤药,朝着最近的床铺走去。
见着她上前,其余的大娘大婶们也接连端上汤药,分别走到对应的床前,她们脸上的期待之色未曾显露过多,对此反倒是叶长离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她知道,在期望过后的失望,才是最让人难过的。
床榻上的男人还在大吼大叫,四肢挣扎扭曲,但衣容虽看似瘦弱,手劲却不小,亦极其稳当。
她精准的捏住了男人的下巴,将汤药一股脑的灌了下去,一滴不剩。
但是其他大娘大婶那边似乎没有这么顺利,嘈杂的喊叫声中,撕心裂肺,叶长离依稀听见几声甩耳刮子的声音。
好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汤药都悉数灌了下去。
吼叫声逐渐小了些,榻上的人也不再挣扎,皆双目紧闭,渐渐安静下来。半晌之后,整个地下竟变得异常的安静,连一直沉重急迫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众人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爹爹……”
耳畔传来稚嫩的童声,叶长离低头,发现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似乎是叫小野。他看向的,正是衣容跟前的那个男人。
叶长离蹲下身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安慰道:“你爹爹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
话未出口,方才病床上气若游丝的男人乍地暴起挣扎,变得怒目圆睁,开始厉声嘶吼,声音比之前更为惨烈。
随后,其他人也接连暴起,症状几乎一模一样,一时间,整个地下哀嚎振天抢地,犹如人间炼狱。
叶长离见状,立即捂住了小野的耳朵,将他的身体侧转过来,不再去看眼前的景象。
“没事的。”叶长离做着口型向他说道。
但话虽如此,叶长离望向病床的眼神中,还是不免流露担忧之情。
那男人挣扎得越来越剧烈,衣容想上前按住他,但就在此时,手指粗的麻绳竟被生生的挣断!
那人即刻挺身,恶狠狠的朝向衣容扑去。
“啊!”
身旁有人尖叫出声,场面混乱不堪,但在那个男人在将将触及衣容的一刹那,竟直挺挺的又栽倒了回去。
“师兄……”
一道雪白的身影闪过,萧肃还算收着力道,如此也依旧将那人直接打晕了过去。
接连有人挣脱绳索,萧肃迅速地挪形换影,见状莫怀楚与裘天佑也动身上前。
虽经历方才的惊心动魄,但衣容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她面不改色地将男人扶正,开始为他诊脉。
“脉象喷薄,短促如洪,这药应当是起作用了。”衣容眉头微蹙,似乎也不理解为何会出现眼前这般症状。
但只过了片刻,一口黑血从男人口中喷涌而出,而这口黑血比起之前所闻到,甚至是逍遥楼里五金散的味道,都还要腥臭百倍。
衣容此时再探他的脉象,良久,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没事了……调养些时日,便可康复。”
……
那些病人交由大娘大婶们照顾,衣容将四人带出了地下。
方走进堂寮,衣容双手作揖,眼见着就要向他们行跪礼。
叶长离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衣容姑娘,使不得。”
两人一瞬间的僵持过后,衣容也不再坚持,重新落座后继续为他们斟茶。
“你也别叫我姑娘了,”衣容抬眸望着叶长离,眼中忽然多了些追忆之感,“若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如今应当同你一般大了。”
叶长离颇有些震惊,她以为衣容看样子应当是三十不到的年纪,没曾想竟已过天命之年,但细细算来,确实理应如此。
“今日是我不好,耽误你们许多时辰。”衣容又接着说道:“你们也应知道,今天是最后一日了,有何打算?”
“不瞒你说,我们正因不敢贸然闯进逍遥楼,才跟着小雁他们找到此地的。鬼蜮千境的幻境无法勘破,若是再掉入陷阱当中,恐误了大事。”
衣容思索片刻,而后道:“确实有其他入口,但不是通往逍遥楼的。”
“那是通往何处?”
“我们之前进入逍遥楼,是乔装打扮一番,再在身上洒些五金散混进去的,几度搜寻过后,才找到你们所说的那处深渊地牢。逍遥楼其实看守并不严密,我们将人从那里带出,一次几人或者十数人,他们都并未发觉。”
“直到有一次,我们的人下得深了些,才发现有不少人被转移到别处。深渊之下,甬道之中,有一潭黑色的池水,成群结队的人从那里跃下,而后消失不见。”
“我们的人曾潜入潭水中寻找过,但那水太深太暗,实在难以查探,也无法越过。还因下水之后,身上的五金散消散,差点被人发现。”
“如此的话,那些人又是怎么通过的?”
“想来能够让人闭气潜水,也是五金散的效用之一。”
叶长离微微点头,癞蛤蟆浮水,蛤蟆精采集自己的精元制作成五金散,有此功效倒也合理。
“那你说的另一条路,又是在何处?”
衣容转头望向窗外,“此处离戎江不远,我们曾捞起过顺水飘下的人,但他们在被发现之前便已咽了气,只有一人活了下来。他告诉我们,关押他们的地方,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石洞,其中遍布水坑,有一处连接着戎江,他们便是从那里跳下,随后被水流冲了出来。”
“那他可记得是在戎江的何处被冲出来的?”
“此地往北十里左右,有一处木桥,入口应当就在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