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之虎扶扶眼镜。
"巴先生,您现在, 在想什么?"
“我在研究,作为一个过去的赤色党员,现在的坚决的反动派,你,现在在想什么?”
“巴先生,您又在和我绕圈子了。”
巴秀江摇头。
“不,你我之间,现在没有什么圈子可绕。
我们不是面对着面么?”
黎之虎微笑道:“这么说,巴先生,您是坚决不愿把我们这种面对面的关系,变成一种肩并肩的关系了?”
巴秀江也微笑。
“黎之虎黎科长,你还是比一般的政府官员显得不同。
我刚才想了好一会儿。
我觉得,你这么死心塌地地为这个所谓正统政府效力,并不大像是单纯的名利心所驱使。
你应该是信仰有了大转变,使你从思维方式到行为方式,都有了一个根本的改变,成了今天的你!"
巴秀江停顿一下,他想起,"---佘老板从医院逃回去的那夜,说到在医院手术室天花板上下望,看见过这位科长。
当过泥瓦匠的红军副师长虽然当场说得简单,天花板上的佘老板,应该明白手艺人兄弟同志的意思!
这也正是内线同志专门描述过的,最阴险狡诈难以对付的大敌!
这类阴毒之人,也就是我们赤色党人的最大死敌!”
巴秀江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钢铁束缚,心道:“从姐夫沙海山那里学的一点技艺,这一辈子,也没正经地用上一次,看来是用不上了!”
黎之虎脑中思绪,略微被巴秀江的话扰乱。
他又抬手扶扶眼镜,迅速镇定。
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巴秀江的眼神。
“巴先生,你们主义理论中,有绝对和相对之说。
以我看,任何事情,不必要死死地从绝对角度看。
相对地想一想,也许就柳暗花明了!”
巴秀江哑然失笑。
“黎科长,你早已经不信我们的信仰了。
现如今,你说起主义的道理来,不通啊!”巴秀江摇头道,“就不必糟蹋理论了吧?”
黎之虎这时候看清了巴秀江脸上的轻蔑神色。
“好,巴先生,请您看看这个。”
黎之虎伸手,略微移开桌面上放得比真人脑袋还大的巴秀江照片,露出下面的另一张照片。
巴秀江扫一眼,不由心中猛烈激荡。
他看见,褚芳笑颜如花的脸。
巴秀江抬头,盯住黎之虎。
黎之虎的眼睛毫不退让,从镜片后面冷静地注视着他。
巴秀江脑中轰轰作响!
黎之虎的脸变得模糊,又逐渐清晰。
巴秀江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微微低头,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自己心爱人的照片。
黎之虎轻轻地伸手,小心翼翼地将褚芳的照片拿起,对着光看看,打开一个文件夹,把照片放了进去。
“巴先生,您愿意的话,不出二十四小时,您就可以和妻子团聚。
说来,不怕您巴先生笑话,我愧长巴先生几岁,平时还喜好看个什么戏。
世上才子佳人的故事多矣,人间的真正佳偶,难得哟!”
巴秀江依然不说话,只看着黎之虎,又看看黎之虎手边的文件夹。
黎之虎又打开文件夹,取出褚芳照片,轻轻放回到巴秀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