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蛇妖的修行
她轻轻的合上手中书本,口中喃喃自语道:“白素贞啊白素贞,真是个好名字,从今以后,我就叫白淼淼吧!”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书房内早已没了女子的身影,书桌上则是安静的躺着一本线装古书,那老旧发黄的书皮上“《意妖传》三个古体字格外醒目,而在书下压着的却是一张惨白的蛇蜕!
雨淅淅沥沥下着,西湖的水面上没了往日的热闹,偶尔有驶过的小船上也是一对对追求雨中浪漫的情侣。在所有船只中有一条特别引人注意,在它的船头,站着一位高瘦的白裙女子,她手中拿着做工极佳的油纸伞,那伞微微旋转着,雨水如珍珠四下飞溅,还在伞的上方行成一团水雾,这便显得有些飘渺。船在湖上时急时缓,飘忽不定的风吹起她的白裙,一段如藕段般白皙的小腿露出来,霎时间收获了过往船只中的目光,只是想一睹主人风采的时候,却发现她的上半身被那把伞半遮着,露出的只有那又长又黑又亮的发丝末端。但是从那段惊艳一现的小腿就足可以想象那伞下的面容该是如何娇好,甚至于绝艳!
”快看,有人要跳湖啦!“
声音打破了此时的美好,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影已经跃入西湖水中,随着人们的惊呼,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下水救人的。船头的女子也转过头,她的超过常人的眼力让她看清那个落水的是一个俊俏的男子。她本想转过头去置之不理,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从那个男子眼里看到了一种决绝。
心中一转念间,她已经跃入水中。人们并没有注意,在水中她的速度如何快,否则定是要觉察其中必有蹊跷。
当她的手触到他的身体的时候,求生的本能让男子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身体。有那么一瞬她皱起眉头,不过她还是抓住男子把他拖上了岸边。
”为什么要救我?“男子虚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人类,不是都会害怕死亡的吗?“她下意识的回答。
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言语中的怪异,苦笑着说道:”生命没了炙热的爱情,就好像沃土变成了沙漠,除了顽强的生存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她迟疑了一下,不明白爱情是什么,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白素贞和许仙,或许那就是爱情,为了许仙白素贞盗仙草更是水漫金山,这难道就是白素贞心中的沃土吗?她觉得很无趣,有什么会比活着还幸福还重要呢?她突然觉得这次救人显得毫无意义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正想走开,却不料男子突然拉住她的小手,竟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手心传到她的心脏和后脑,她浑身一颤,赶紧脱离,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赶紧转身。
”白淼淼。“冷冰冰的声音从她口中说出。
男子咀嚼着这个名字,却没注意女子转身的刹那,隐藏在那一头飘逸黑发里亮起的两点碧悠。
”许诺,我的名字!“男子对着白淼淼远去的背影喊道……
行走在西湖边的小巷里,白淼淼手中早已没了那把油纸伞,可是,她身上却没有一点被雨淋过的迹象。
”哟,小姑娘一个人来这里玩啊,要不要哥哥们陪你四处走走啊?“三个带着邪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前面有一辆摩托车突然打开大灯,改装过的大灯晃的眼睛生疼。很显然这几个人是不怀好意的,只不过白淼淼心中并不害怕,虽然她表面做出了害怕怯懦的表情……
五分钟后,小巷里一辆摩托仓皇奔出,不一会一个白衣女子也慢慢走出,她身上依然是一身雪白,嘴角还有未收敛的浅笑。微风中她的发丝盈盈飞舞,她的后脑处两点碧悠慢慢减弱直至消失不见。
就在此刻,天地突然出现了一丝迟滞,风雨骤停,时间如定格般,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就恢复如常,但是白淼淼的浅笑却僵在了脸上,她缓缓抬起头看到有一团乌云正在聚结,其中隐现的电光让她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那里正有恐怖的力量警告威胁着她!各类精彩故事,请搜索鬼~大~爷网站!
”西湖的水,我的泪……“一个严重走调并且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一边的巷子里传出,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摇晃着走近了白淼淼。,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抬起头,眯缝着眼看了一会,突然指天大骂道:”善恶不分,好坏不分,你还有脸霹雷啊?“
男子骂完醉倒在白淼淼脚前,而同时天地骤亮,一道闪电自上而下朝着白淼淼的方向而来,白淼淼恐惧的闭上眼等待自己无法逃脱的命运。只是身前三米处的巷口,传来的轰隆声让她睁开了眼,看到眼前情景,她不由得浑身虚脱无力坐倒在地,身上不知是虚汗还是那冰冷的雨水。
休息了一小会,白淼淼耳边传来一阵阵呼噜声,她扭头看去,正是刚才的男子,仔细一看才认出这不就是白天自己所救的许诺吗?再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抬头再看看早已散去的雷云,脸上露出个怪异的表情来。
翌日,那条小巷传出消息,有三个当地的地痞流氓被毒蛇咬死,巷口更是有一株几十年的大树被雷劈成两半,从此关于此间传说不断,各个版本都有,离不开的就是白娘子显灵惩罚了恶人。
阳光明媚,微风拂面,西湖湖面更是反射着五彩光来,穿梭不停的游船为西湖的美增添了几分灵动来。
”这么说当初你想自杀就是为了一个把你骗得倾家荡产的女子?“白淼淼诧异的问道。
自从经历上次的事情后,他们显然成了所谓的朋友。
”嗯。虽然她骗了我,但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再说了也是当初我爸爸从她爸爸手中骗取了所有股权才独占了公司,这也算是报应吧!“许诺苦笑着说道,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心里总有个想法。
白淼淼盯着许诺的眼睛,突然开口道:”你的内心告诉我这只是你找来安慰自己的理由,其实你是爱她的,对吗?“
白淼淼的话似乎戳中了许诺一直不敢承认的痛点,许诺掩饰着心中的慌张,赶紧呷了一口茶,却未发现杯中早没了茶水。
曾经白淼淼以为爱情就是白素贞那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许诺的故事让她知道爱情也可以满是阴谋,只不过心中有个本能一直在告诉她爱终究是爱,恨就是恨,那么多弯弯让她有一些不舒服。但是看到许诺的样子,她又觉得他是沉浸其中的吧!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呢……
几个月的时光过去了,白淼淼和许诺真正成了朋友,在这段时间里白淼淼看到了另一个许诺,自信、阳光、充满活力,每天早出晚归积累东山再起的资本,尤其是当许诺为工作沉思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许诺那皱起的眉宇间总有一种东西吸引着她,有时候会有一种陌生却温暖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这日,白淼淼接到许诺电话,说是发了工资想请她吃冰激凌球,或许是因为天性喜欢寒凉的东西,所以她欣然答应。这是一家位置比较偏僻的小店,但来这里的人却不少,或许是因为他家的冰激凌球的确很美味吧!
”没想到你这么能吃!“许诺耷拉着脸说道。
白淼淼笑着说:”怎么,不舍得啊,要不……是你钱不够了吧?我还想吃呢……咯咯……“
许诺愕然的看着笑靥如花的白淼淼。
白淼淼带着婴儿般的笑声往前跳了几步。
许诺嘟囔道:”其实你想吃多少都行,我还不是怕你吃多了,对你身体不好啊!“许诺是以为白淼淼没有听到的,如果是正常人的确是听不到的,可是白淼淼并不是正常人,所以她听到了,心中有什么被拉动了一下,刚跳出去的步子也没落准,脚瞬间就扭伤了。
夕阳下,许诺背着还在咯咯笑的白淼淼往前走着。
”你累不累啊?要不我自己走吧?“
”不行!“
”你可不可以啊?要不我给你去买水吧!“
”不渴!“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要不我做你女朋友吧!“
”不……“许诺愕然止步,不知道是回答问题还是继续走,正在慌乱间他看到不远处一家药店,于是赶紧说让白淼淼在路边坐一会他去买药。
白淼淼继续笑着,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温暖很舒适,浑身的骨头都感觉会被软化了一般,她一直在猜想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路边突然有一辆贴了黑色玻璃膜的面包车停在她的面前。
”姑娘,我想问问XX医院怎么走,我孩子生病了,我对这里不熟悉。“一个中年妇女从副驾驶位子下来。
虽然中年妇女的语气的确像是很焦急的样子,但白眇淼还是注意到跟随着她下来的还有两个带着墨镜的男子。三个人靠近的时候白眇淼脑后的头发微不察觉的动了一下,两点碧悠慢慢亮起。
就在两个男人想抓住白淼淼,白淼淼也准备作出反应的时候,远处许诺正走出药店,似乎是看到了情况,他边大声喝问边狂奔过来,这边男人一看有人来了,赶紧加快动作,白淼淼则是放弃原本的想法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挣扎的时候嘴角的微笑却出卖了她真实想法,只不过谁也不会注意到而已。
白淼淼被拖上面包车后,车子马上加速,身后的许诺丢掉手中东西一路狂追,说来也巧,正巧这个时候路边有个染绿毛的小青年把公路赛启动,许诺不管一切,跑过去夺过马上向面包车追去,身后绿毛小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味过来的时候许诺早已经远去。
”妈呀,这可是我大哥的心肝宝贝啊!“绿毛的哭丧声远远传开。
另一边许诺一路狂追,那面包车见跑不过就把车停到一个等待拆迁的老旧小区里,下车后他们就从车里拿出钢棍,许诺见状,停下车,也从旁边找到一截钢筋。
打斗持续了三分钟不到,许诺就被打的浑身是伤,对方可能是怕出人命于是就把奄奄一息的许诺丢一边准备开车走了,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回到车边,正好看到一幕让他们终生难忘的骇人情景!
只见被他们绑来的女子依然被绑着,嘴巴也被大胶带封住,只是让人恐惧的是从那女子的脑后,在那头乌黑发亮的青丝中,两点碧悠慢慢升起,现是猩红的舌头,而后是三角形的脑袋,最后是一段盘绕着的白色身躯,那蛇出现的刹那就给司机和那中年妇女一人一口,当看到两个墨镜男回来,那白衣女子缓缓站起来,虽然看得出女子的脚崴了,可是每一步却似走在他们心脏上,带来的压力让心脏骤停,女子走到他们僵直的身体前,淡然一笑,虽然她的嘴巴依然被封着,但是两个男人却看到了微笑,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美杜莎!
就在白淼淼扶起许诺准备走时,从远处走来两个身影。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小和尚,他们似慢实快,很快来到他们身前。
老和尚看着白淼淼许久才开口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不用你管闲事,你云游你的,我过我的,井水不犯河水。“白淼淼冷冰冰的说道,她天生对和尚没什么好感,或许是受到意妖传里法海的影响吧!
”施主,天地万物皆有灵,何必造杀孽呢!“老和尚已经拿出藏在怀中的钵盂来。
”咳咳,淼淼你没事吧?报警了没有?他们一定是最近新闻里说的专门绑架单身女子后卖到全国各地去的人贩子,你……“许诺还没说完,白淼淼就给了他一个掌刀弄晕过去了。
这个时候老和尚也看到了许诺,他先是一愣,随后又皱起眉头,最后黯然收起钵盂后,他却又恍然,于是拉着发冷的小和尚朝着黑夜中远去。
几日后,许诺还躺在床上,因为那天伤的实在太厉害,他整日昏睡,白淼淼在床边愣愣的看着许诺的侧脸,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一种冲动,于是她缓慢靠近,轻轻的把自己的唇贴近许诺的唇,一触而分,脸红心跳一阵后,她又是蜻蜓点水,等她第三次尝试的时候,没来得及反应唇齿之间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攻入,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轰隆隆的不知道是天地变色还是心理翻江倒海。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就在两个人共同攀上高点时,白淼淼突然问:”你爱我吗?“
”爱!“许诺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才过去多久你就爱上了我?那以前那个她呢?人类的感情都这么善变吗?“白淼淼不依不饶。
”人类?你自己不就是人类吗?难道你是妖魔鬼怪不成啊!“许诺显然是把这个当成了玩笑。
白淼淼什么也没说,沉默了一会,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脑后的头发微微颤动,慢慢分开,一个闪烁着碧悠眼睛的三角形脑袋慢慢探出,那探出的红唇轻点在许诺的嘴唇上,许诺先是愕然而后惊恐,恐惧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虽然那条蛇没有攻击他,可是他看到那条蛇竟然是长在白淼淼的后脑上的,他们,竟然是一体的!
许诺就那样睁大眼珠,僵硬的看着那颗蛇头,许久后他的身体慢慢冰冷,这时候白淼淼才叹了一口气,穿上自己的衣服,与此同时,在她的体内一些不属于她的细胞正被一个个杀死,成为养分或者垃圾的一部分!
不久前就在雷峰塔下,两个云游僧驻足而立。
”师傅,那个女施主是妖怪吗?“
”是人也是妖。“
”那你为什么不降魔除妖呢?“
老和尚指了指天,意味深长的说道:”佛说因果偈云:富贵皆由命,前世各修因,有人受持者,世世福禄深。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一
那天刚见到丛薇时,我就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同桌两年多,这丫头对我总是爱说爱笑的,可今天却一言不发。非但如此,我看她的脸色也很怪异,泛着一种病态的嫣红,想伸手摸摸她是否在发烧,却被她粗暴地推开。
无论我怎么追问,得到的却总是沉默。偶尔和她的目光接触,我发现在茫然和空虚中,还蕴藏着一种深深的恐惧。
自习课时,丛薇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双肩微微耸动,一种奇怪的呻吟从臂弯里漏了出来,她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大概是很难受吧。于是我便关切地问她是否需要请假回家,没想到她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掩面,疯狂地冲出了教室。
在她的课桌上,散布着一些红色的液体,是血!大家都坐不住了,分头寻找,但却毫无所获。
我怅然若失地望着窗外:夕阳把云彩和半边天空染得通红。我不禁想起了滴落在课桌上的那些血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胸前的衣袋。那里有一根带着黑丝线的缝衣针,是我从课桌上发现的。当时我把它顺手装了起来,一直也未曾丢弃。
丛薇已经失踪五天了,至今毫无音讯。
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学习,笔尖在纸张上发出刷刷的书写声。我掏出钱夹展开,那里有一张大头贴,在我旁边的女孩笑得极为灿烂,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孔,我的心不由得刺痛起来:丛薇,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是错觉么?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丛薇的声音?向四下张望后,最终窗外的东西吸引了我的主意力。
学校的墙外是一片古老的平房,现在正是居住在那里的人们生火做饭的时间。袅袅炊烟中,一个滚圆的东西飘在空中,格外醒目。
看起来像是个气球,但形状很奇怪,并不是规则的圆形,因为周围有四个明显凸起的部分。正在纳闷时,那个气球像是有灵性似的,缓缓向教学楼的方向飘来,越飘越近……
天啊!那是一个人!一个身体几乎完全变成了球状的人!
如果你没有亲眼见到,你绝对不会想象到人的身体变成这种形状后会有多么恐怖。就在我瞠目结舌间,它缓缓地旋转起来,而且我也终于看到了它的脸……
是丛薇!
尽管扭曲变形得厉害,但我依然能确认这张脸正是丛薇的!它几乎贴到了窗玻璃上,一双血红的向外突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而最让我感到触目惊心的是,她的鼻孔和嘴上都缝满了黑色的丝线!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整个班级都被我惊动了。大家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乱成一片。在我们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丛薇的身体忽然爆裂了!伴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后,鲜红的液体溅满了玻璃窗。
瘫坐在椅子上,我的舌头发咸,喉咙里像是被火灼烧似的疼痛。从口袋中取出那根带着黑丝线的针,果然,和缝在丛薇口鼻上的丝线是一样的。我想起了丛薇失踪那天的情形,难道是她自己缝的?但是,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疯狂的事?
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的力气,我感到自己像是发高烧了似的,忍不住直打冷战。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悚然回头,发现高川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他沙哑着嗓子对我说:“我有点事想问你。放学后见。”
二
丛薇的遗体被清理完毕,不,也谈不上什么遗体,因为她只剩下一张皮,而连这张皮最后也四分五裂了。我被当作目击证人接受了询问后被放行,走出校门后我发现高川站在路对面的树荫下。
丛薇对我面前这个男生的相思颇有时日,但是高川对此的反应却很冷淡。尽管我知道他不喜欢丛薇,但看到他那张木然的面孔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恼火。我生硬地告诉他,今天我没心情谈任何事,想要离开时却被他伸手拦住。
“把东西还给我。”高川的声音冷得像冰,“它不就在你的上衣口袋里吗?”
我悚然地看着他,那根系有黑丝线的针是他的?!
“前些日子丛薇向我借的,现在她人不在了,理当还给我。”高川把手伸到我的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睛散发出奇异的光芒,我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但是他却不顾及我的反应,又向前逼近了一步。我终于忍不住转身就跑,背后传来高川的吼叫:“把它还给我!”
当我确定他没有跟上来后,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为什么要跑呢?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那咄咄逼人的态度,或许……我掏出了那根针,它在路灯的照射下散发出黯淡的光芒,丝毫没有特异之处,但一想到丛薇就是用这个东西把自己的口鼻缝上的,我顿时感到了一阵恶心,手一抖,针从指缝间掉落,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沮丧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高川为什么要特意向我要回这根针,难道它和丛薇的死有关?那样的话我把它弄丢了岂不是糟糕?想到这里,我的头忽然刺疼起来,今天目睹的惨状让我实在没有力气去进一步遐想。
一阵香味飘进鼻子里,原来自己无意间已经来到了夜市的入口。道路两侧遍布着小吃摊和杂货摊,丛薇的家就住在这附近,以前我们每天放学时都要来这里逛上一圈,零食对女孩子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丛薇更是如此。现在物是人非,这熟悉的场景反倒勾起了我的感伤。
丛薇的父母在这条街上做糕点生意,但现在摊位上空空如也,从积累的浮尘上可以看出已有数日未曾收拾了。我忽然萌生了想要去丛薇家探望的念头。
那是条死胡同,丛薇家就居住在胡同尽头的平房里,周围的房屋墙壁上用白色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住户都已经搬走了。与众不同的是,这栋房子的烟囱格外粗壮,他们家出售的糕饼都是在这里烤制的。我敲了敲陈旧的木门,过了很久,丛薇的父亲开了门。
他站在幽暗的走廊里,我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我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哑着嗓子向我打了个招呼,但却没有让我进门的意思。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支支吾吾地安慰了丛薇的父亲几句,他静静地听着,最后说了句:“警察刚离开。”
“那我就不打扰了,希望您和阿姨能节哀顺变。”我知趣地说。
就在丛薇的父亲即将关门时,一声惨叫从屋内传了出来。他脸色大变,转身就跑了回去,我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房子里很暗,因为所有的灯都没有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想必这几天也没有心情烤制糕点了吧。那声惨叫是从起居室里传出来的,现在已经化为了低声的啜泣和呻吟。我走过去,发现丛薇的母亲瘫倒在地上,丛薇的父亲正在使劲想要把她搀扶起来。我上前想要帮忙,却怔住了。
听到我的脚步声,丛薇的母亲向我仰起了脸。我发现她的嘴唇上悬挂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针!针在月光下散发着黯淡的光芒,我上前几步,惊讶地发现一根黑色的丝线穿越了她的双唇,她是想缝住自己的嘴!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在黑暗中散发着狂热的光芒!
就在我愣神间,丛薇的父亲把我推出了屋子,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三
第二天班级里的气氛很平静,昨天那件惊心动魄的事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连议论的人都没有。
尽管我知道丛薇的朋友不多,但是当我看到那一张张漠然的面孔时,心里忍不住还是想发火。可很快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大家今天似乎格外安静,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异常,简直就像是见到鬼似的。尤其是高川,即便我背对他,也能感受到他那双冷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
午饭时,我发现居然没人吃饭,而是一个个都在吃着零食,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没人理会我。我非常不解,不过也不想深究,刚打开饭盒想要动筷子,就听到了抱怨声。
“你的饭是不是坏掉了,怎么那么臭啊!”几个人围过来,皱着眉头发牢骚,“就是这种味道,熏得我们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可能吧?我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根本没有怪味。但是他们却都说肯定是坏了,叫我赶紧从教室里端出去倒掉。见他们的表情不像开玩笑,虽然心中直犯嘀咕,但我也只好离开教室到外边去吃了。
放学后我走得很快,生怕被高川纠缠住,可就当我眼看就要到家的时候,路旁的窄巷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把我拖了进去!我正要高声呼救,却发现原来是高川。
“你想干什么?”我惊恐地问。
他松开手,颓然坐在了地上:“你别害怕。我也没想到丛薇会出那样的事,我的心里也很难过。”
“那根针是怎么回事?”我狐疑地问他,“你为什么非要要回去?”
高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从书包里取出一袋饼干,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而且边吃边流泪。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丛薇向他表白心意,结果遭到了拒绝,事后她也是用这种方式来发泄。看来丛薇的死对高川是个不小的打击,难道他也是喜欢丛薇的?那他为什么要拒绝?
我的心中有些酸酸的,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那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转身想要离开。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高川从背后扑到了我,把我死死地压在身下,伸手捂住了我的口鼻。
只见他的脸上满是饼干的残渣,这使得他的笑容看上去更加狰狞。高川的手中多出了一根系有黑色丝线的针,他的声音变得极其尖锐:“来,让我缝上你的嘴巴!”
他疯了吗?!难道丛薇就是他杀的?
我痛苦地挣扎着,手忽然碰到了什么:是块砖头!我心中有了主意,假装昏了过去不再反抗。就在高川将要把针刺进我嘴唇的时候,我猛地抬起胳膊,用那块砖头向他的头上砸去。他发出一声闷哼,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额角流出了鲜血。
我心慌意乱地跑回了家。父亲听到我的描述后,带着我来到了那条巷子,打算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报警。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高川已经没了踪影,只有地上的那滩鲜血证明我所言非虚。
父亲陪我来到了警察局,他们听到我的描述后开始寻找高川,但高川也像是人间蒸发般的失踪了。
随后的几天过得还算太平,只是同学们对我都很冷漠,不过我也没心思为这个烦恼。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发现父母都不在,于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来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发呆。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窗上传来咚咚的响声,疑惑地向外看去:微凉的晚风在浓重的夜色中穿梭,这里是新建的小区,搬进来的人很少,所以周围的建筑物都是黑洞洞的没有光亮。就在这时,我的鼻子中嗅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我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向远处看去,空中飘浮起一个东西,那种奇怪的形状……天啊,又是一个人皮气球!
四
等我来到楼外时,那个人皮气球已经不见了。但是从方向上判断,那正是丛薇家的位置。我忽然想起了丛薇母亲那天的奇怪举动,心中一震,顾不得多想,直接就向丛薇家跑去。
丛薇家的房子还是死气沉沉的一片黑暗,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这时我发现门没有锁,,犹豫再三,我咽了口唾液,从门旁拎起一根木棒,缓缓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还是那么阴暗,我试图想要打开走廊的灯,却失望地发现它已经坏了。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
通!通!通!
像是什么东西在撞击着墙壁,发出一声声闷响。好在眼睛现在已经适应了黑暗,我攥紧木棍,沿着走廊逐个查看两侧的房间。
不知为什么,屋子里像是遭到了强盗洗劫一样凌乱不堪。我来到了后厨,以前丛薇带我来她家做了几回客,我记得原来这里弥漫着刚出炉的糕点的香味,但是现在却是一股呛人的霉味。我强忍住胃部的不适,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灶台的案板上放着一块和好的面,一把菜刀有些突兀地插在上边。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觉那块面的形状很像是一个头颅,这个联想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旁边的水槽里放着一个式样夸张的水壶,没拧紧的水龙头向下滴着水,落进壶里发出沉闷的响声,在一片死寂中格外刺耳。不过这不是我刚才在门口听到的那个怪声。
左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类似衣橱的东西,丛薇告诉过我那其实是烤箱。我缓缓地拉开它,一阵刺耳的金属声过后,一股强烈的霉味扑面而来。
我被呛得几乎窒息,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稍微定神后,我发现烤箱的盘子上放着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是糕饼么?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盘子端了出来,拿到窗边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细观瞧。
这东西是黑色的,像是烤焦了,蜷缩成一团。上边长满了霉斑,长长的绒毛看起来实在有些恶心。我发现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嵌在上边,便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原来是一枚戒指,闪光的是嵌在上面的钻石。我觉得这戒指看上去有点眼熟,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来,这是丛薇的父亲的结婚戒指,我以前见他戴过!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这东西……
我忽然看清楚了,这原来是一只烤焦了的人手!我的脑子轰地一声,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把盘子扔到了地上。就在这时,厨房的灯忽然亮了,但转瞬间便又熄灭,接着又亮了。忽明忽暗的灯光非但没有驱散恐惧的功效,反而是空气中布满了怪异的味道!
我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刚要离开就听到那“通通”的怪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我可以确定无误了,声音来自于起居室!
起居室的门居然被两根交叉的木条封死了,我本来想尽快离开这所房子,没想到房门不知为什么打不开,而装在窗上的铁栅栏无疑宣布了此路不通。我咬咬牙,既然无处可走,那么就只能前进了。
运气不错,我在走廊的角落里找到根很短的铁棒,开始拼命地撬那两块木条。累出了一身大汗,它们总算颓然脱落。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响起了一声闷响。我急忙把门推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吐了起来。
屋子里就像是下了一场血雨:墙壁和地板上满是喷溅状的血迹,我忽然想起了丛薇的身体爆炸时的情景,难道又有一个人皮气球爆炸了?会是谁呢?
我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为在床上,散落着半张脸皮,那是属于丛薇母亲的。残存的半张嘴上密密麻麻地缝满了黑丝线……
五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昏倒,无疑是种福气,可讽刺的是,我偏偏清醒得要命。
房间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高川!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吃惊地问。
高川却毫无反应,他两眼发直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让我感到有点害怕,提高声音又追问了他几句,见他还没反应,我正想退出这间令人毛骨悚然的房间,忽然门从我身后关上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我扑过去想要撞开门,却发现毫无用处。
“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了。”高川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的声音很怪异,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转过身厉声问他。
高川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双眼再也不说话了,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轻微的呻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尽可能地远离高川,避开能看到床上丛薇母亲脸皮的角度,坐在他斜对面的角落里。看看表,已经将近午夜了。父母此刻肯定正在焦急地寻找我,但愿他们能尽快发现这里。
就在这时,高川猛地睁开了双眼!他从背后拿出书包,把里边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面上,疯狂地在寻找着什么。他拿起了一个塑料袋,抖了抖,发现空空如也,随即发出一阵令人胆颤的笑声,他颤抖着继续寻找什么,片刻之后,他拿起一根系有黑色丝线的针,举到面前死死地盯着,想是要下什么决断。
正应了我不祥的预感:只见他把针狠狠地扎向自己的嘴唇,一声痛苦的呻吟后,鲜血汩汩涌出。但这并没能阻止他,只见他一针又一针地开始缝起了自己的嘴!
“你疯了吗?!”我无暇多想,跳起来想要阻止他,却被他一脚踢开。我忍住疼痛,再次冲上去握住他拿针的手,争夺间那根针掉在了地上,消失无踪。
高川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号叫。他趴在地面上寻找,但却没有找到,于是抬起头,脸上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我看到了他那双血红的眼睛!这已经不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而是野兽的!他爬起身,猛地把我推倒,然后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胳膊!
剧痛让我拼命地挣扎,但是他却越咬越狠。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他吃掉的时候,高川的力气似乎突然消失了,被我用尽全力从身上掀了下来。
高川在地面上打着滚,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嚎叫。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地涌出,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浑身绵软,连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就这样在地面上打着滚,号叫着,过了很久才停了下来,毫无声息。
我木然地看着他,大脑里一片空白,怎么也弄不清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忽然一阵奇怪的咕噜声从他的胸腔发出,随即,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嗝。伴随着这可怕的声音,一股恶臭熏得我头晕眼花。可着却只是个开始,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他的身体像是个制造臭气的机器,伴随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房间内的恶臭越来越浓重,到最后我只好趴在地面上,借此尽量少呼吸点那种气体。
接下来的情形吓得我魂飞魄散:只见高川跳了起来,他仰面朝天,嘴张得很大,像是被一根隐形的线所牵引,僵尸般的跳来跳去,口中伴随着气体喷出阵阵血雾!
那股恶臭浓烈到了顶点,我几乎不敢再呼吸,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扑通!高川倒在了地上,脸正好对着我: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干尸一样的面孔!
六
“别看这种饼干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吃起来却美味得很呢!”丛薇笑吟吟地对我说,“你要不要吃一点试试?不过当心吃上瘾哦,实在是太好吃了,吃了这个你根本就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免了。”我摆手拒绝,“我不喜欢吃饼干。”
“你可别后悔哦。”丛薇神秘地说,“这种饼干是我爸爸特别为我制作的,吃下去可以迅速减肥哦!”见到我怀疑的神色,她进一步解释,“我家有个祖传秘方,在面食里加上一种特别的霉菌,能帮助人分解体内的脂肪。以前觉得这个秘方没什么用处,但现在可派上大用场了。如果我能瘦下来,不仅高川会喜欢我,同学们也不会再拿我的体型开玩笑了!”
“霉菌?”我皱眉道,“真够恶心的,你要吃就自己吃吧。”
我是在做梦吗?不,那正是丛薇失踪前几天她和我交谈时的情景。
当我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时,朝阳穿过肮脏的玻璃照进室内,天已经亮透了。
高川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发现他的皮肤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变得又黑又皱,而且上边布满了霉斑,绿色的绒毛像是疯狂滋生的野草,盖满了皮肤。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瞪得圆滚滚的,他死不瞑目。
我忍不住了,转过身大吐特吐。
难道是丛薇的父亲在用那霉菌烹制饼干时出了差错,结果造成了致命的失误,让本应是减肥的饼干,变成了在人体内不断制造气体,直到把人的五脏六腑腐蚀殆尽,变成一个人皮气球的毒药吗?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我想起了那只摆放在烤箱里的手,也想起了丛薇和她的母亲,还有高川用针线封住自己口鼻的疯狂举动。
“它实在是太好吃了。”
冷汗从额头上涔涔滚落,就是因为克制不住,而吃进肚中越多就越痛苦,才要那么干吗?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咬紧牙关,一遍又一遍地用身体撞击着房门!就在我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房门终于倒塌了。
我蹲在地上喘息着,这时背后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头看去,我吓得魂飞魄散!
高川身上的霉菌迅速地滋生起来,那些绿色的长毛几乎是随风而长,像章鱼的触手般向我脚下缠来,它们真的有生命!
我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房间,那些霉菌像是长了眼,在我的身后紧追不舍!
来到了后厨,我东翻西找,总算是找到了一盒火柴。我点燃一根,扔向那些霉菌。轰的一声,火焰凶猛地升腾起来!也许是我的错觉,但我分明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吱吱声,难道竟会是这些霉菌发出来的么?
房屋的大门这次没有上锁,大概是丛薇的父亲离开时忘记了。我冲出房屋,与此同时,整间房屋被熊熊烈火吞没!
他会跑到哪里去呢?这个因为女儿去世而迁怒于人的男子,害死了高川,接下来又会做什么事情呢?
“不仅高川会喜欢我,同学们也不会再拿我的体型开玩笑了!”
丛薇的声音再次回响在我的耳边,难道他会?……
我茫然地望着远方,一个圆圆的东西在附近升起,又是一个人皮气球,丛薇父亲的人皮气球!他目送了妻女的死亡,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我想起了这几天同学们那漠然的眼神,那异常的安静,想起了他们中午吃的那些零食,不正是饼干么?!
是幻觉吗?我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皮气球升了起来,一个又一个……
医学院第三实验室有一个禁忌:进入实验室需刷门禁卡,若卡响一声,请进;若卡响两声,千万不要进。因为,响两声时说明有什么东西就在你的身后,等着跟你一起进实验室。
新入学的同学们被告知这条禁忌之后,背后都渗出了冷汗。新生导组长看大家都吓变了脸色,便安慰道:“没关系的,门禁响两次的情况很少。一旦响两次,只要你不进实验室,就一点关系都没有。”
导组长说得很对,反正自从康皓铭进入医学院之后,就从未遇到过门禁响两次的情况。他过得如鱼得水,还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叫作柳凝。
这天晚上,柳凝放弃了和康皓铭的约会,说要去医学院第三实验室学习。她边走路边给康皓铭打电话,到了实验室门口,掏出卡来随意一刷。
“嘀,嘀!”门禁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电话那端的康皓铭也听到了。他紧张地说:“柳凝,门禁响了两次吧?”
“好像是哦。”
“别进去!刚开学的时候,导组长不就说过吗?门禁响两次不能进!”康皓铭急切地说。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柳凝“嘻嘻”的笑声:“你胆子好小呀,我们可都是学医的,尸体都解剖过,还怕什么呢?这肯定是导组长乱讲的。再说了,今晚不去实验室,我的作业做不完,明天就没法交了。好了好了,我进去了。明天见。”
康皓铭对着电话大叫,但是柳凝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平时独来独往,也不太信邪。正是她这种性格让康皓铭着迷,但没想到现在会一意孤行去冒险。
康皓铭急忙再给柳凝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康皓铭右眼皮不停地跳,心也慌乱起来。过了一个小时,电话还是不通,他起身披上衣服冲到第三实验室门口,却发现门禁怎么刷也刷不开了。他拍着玻璃门对着里面大叫,却只有苍白的灯光回应它。里面是一排排医疗用品,还有那些被解剖后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各种器官。
康皓铭没有看到柳凝。
全都活了
柳凝失踪了。
自从门禁响了两次,她还强行进入之后,就彻底失踪了。同学们都用心地去找她,但是没人找得到。各种流言开始在学校里流传,说这个实验室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一次事的。而且一旦开始出事,连着就是好几个人。如果柳凝是第一个,那么接下来会是谁?
康皓铭后悔极了:为什么那天晚上自己没有陪柳凝一起去实验室?那样柳凝就不会出事了。怀着这种悔恨的心,他决定每天晚上都去第三实验室,一定要弄清柳凝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第一天,门禁响了一次,安然无事。
第二天,门禁响了一次,依旧无事。
第三天,门禁突然闪出绿色的光,然后发出了“嘀嘀”的声音。
两次,门禁响了两次。
康皓铭感觉到心跳骤然加快,他急忙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走廊,但是温度却降低了许多。他推开门,走进了实验室。
此时夜已深,实验室里只有夜灯开着,发出幽幽的蓝光。空气中弥漫着医疗用品独特的福尔马林味,各种瓶瓶罐罐都呈现在眼前,那些被肢解的身体器官比平时带给人更多的视觉冲击。康皓铭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实验室里看书,他知道鬼只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才会出现。
果然,不一会儿,康皓铭就听到背后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音。他一回头,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还立在墙角的人体骨骼模型,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他背后。那个模型头向下垂着,正瞪着他。
康皓铭全身汗毛都竖了出来,但他还在坚持着。他再次低下头看书,这时他感觉头顶上一明一暗的,绿色的光线在不断地闪烁。他知道这是扫描仪才会发出来的光,他朝扫描仪走去,扫描仪正在自动工作着,一张又一张的白纸从里面吐出来。
康皓铭拾起了一张。
“啊!”康皓铭猛地将白纸丢在了地上。因为他看到那些白纸上全都是自己的脸,是已经死去的自己的脸。
康皓铭有些受不了了,打起了退堂鼓,朝大门跑去。然而大门已经被锁了,怎么打也打不开。他想打电话求救,却发现手机信号已经空了,无法接通。
绝望之中,康皓铭看到桌上一瓶心脏标本开始跳动。一只手从瓶中探出,带着福尔马林向他伸了过来。他急忙跳开,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他一低头,见那居然是常年放在柜子最顶端的婴儿胚胎标本。此时那婴儿标本正面对着康皓铭,咧着大嘴笑着。
“救命啊……”康皓铭努力地拍门,却无济于事,只能通过玻璃的反射看到背后一个又一个鬼东西向自己慢慢爬来。
完了,死定了!康皓铭绝望地想。
就在这时,只听“嘀”的一声,门禁开了,一个男生的头探了进来。
他说:“干吗呢?快跑啊!”
都是你们害我
康皓铭几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这个男生拉出了第三实验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见那个男生正是导组长。
导组长也吓出一头冷汗,他说他今晚是过来赶作业的,谁知隔着玻璃门看到康皓铭正在呼救,就急忙刷开了门禁。不过,实验室里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现象,导组长什么都看不到。隔着门禁,里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康皓铭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他觉得那恐怖的一幕,柳凝肯定也经历过了。更惨的是,根本没有人来救她,她死前一定很痛苦。
导组长告诉康皓铭,第三实验室是很邪门儿的,但是它很久都没出事了。因为学生们都很乖,门禁一旦响两次就不会进去,柳凝是个例外。而且这个实验室有一个怪现象,一旦开始有人出事,就会接二连三地出事。导组长拍了拍康皓铭的肩膀:“你是一个好男人,但是不要再去冒险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话虽这么说,两天之后康皓铭的心又痒了起来。他真的很爱柳凝,不想这样放弃。就算柳凝死了,他也要找到她的尸体。
于是,康皓铭再次来到了第三实验室。他这次做了准备,把什么桃木剑啊、鸡血瓶啊、糯米啊、黄表纸啊揣了许多,不知有没有用,只是用来壮胆。然后,他再次去刷门禁。
出乎意料地顺利,门禁响了两次。康皓铭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第二次进入第三实验室,康皓铭不那么害怕了。他看了一会儿书,又听到四周发出奇怪的声音。这一次,他连头都没抬。先是骨头模型来拍他的肩膀,他拂开了。之后,又有两颗眼珠子跳到他的桌上,他也不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脚下一凉,低头看到一个女人的头正贴在他的脚脖子上。女人的长发沾着消毒水,拖在地板上,这情形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妈呀”一声跳了起来,想起包里的各种辟邪用品,一把抓出来,全都甩到了那个女鬼的身上。
“哈哈哈……”女鬼被桃木剑等一系列东西击中,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笑了起来,“你们这帮学生怎么都这么傻啊,小说里讲的也信?这都是些什么啊,对我根本没有用啊!”
康皓铭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到女鬼从桌子下面缓缓地爬了出来,全身都在滴着水,脸色惨白如纸,一双大眼睛凸得快要滚出眼眶了。自己斗得过它吗?
女鬼“咔嚓咔嚓”地扭到康皓铭的面前,说:“你真是怪人。前几天失踪了一个小妞,你不知道吗?居然还敢接二连三地来。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前几天失踪了一个小妞,那不就是柳凝吗?康皓铭救人心切,也顾不上害怕,急忙追问柳凝的下落。女鬼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康皓铭一眼:“她?死了啊。”
康皓铭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可恶的人!”女鬼猛地扑上来,把脸贴到了康皓铭的额头上,“我们都是被你们害的!”
第三实验室的秘密
据女鬼说,第三实验室是一个很变态的学术狂人创办的。本来用人的器官做实验也没什么,人嘛,死后为人类医学做点儿贡献,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这个学术狂人为了研究课题,居然用许多活人做实验,导致被他害死之人的冤魂不散,世世在这里纠缠。现在学术狂人早已经死了,但第三实验室里的鬼魂们却还要定期杀一个人来泄愤。
女鬼说:“我们也是讲道德的,杀人之前一定有”门禁响两次“的提示,只有不怕死的才敢进来。没想到你的那个小女友进来了,现在她的尸体就在地下的停尸间里。我们把她藏起来,没事儿的时候看着解解气。你要不要看看她?”
康皓铭跟着女鬼来到了地下的停尸间,这里灯光幽暗,温度骤低。当看到柳凝的尸体从冰屉里抽出的时候,康皓铭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为什么不让她的尸体安葬?”
“哪有这么简单?我们每天晚上都过来捏她、掐她,就是为了解气啊。”女鬼掀开柳凝的裙子,那里遍布着掐痕。
康皓铭恨得不得了,想扑上去拼命,但哪里是女鬼的对手。他看着柳凝死后依然不得安生,气愤地说:“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放过柳凝?”
“放过她?”女鬼嘴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只是想解气,不拘是谁。你若能再骗一个人进来,我们就放了她。”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因为我觉得你有情有意啊!”女鬼诡异地笑了起来,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丝,“我倒是想看看,一个有情有意的男人,到底能为爱情做什么付出?”
罪越来越深
康皓铭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他不想去害人,但是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柳凝尸体受虐的样子,他实在是受不了。
终于,他决定勾一个同学进第三实验室,把柳凝换出来。而勾进去的这个人,一定得是一个坏人,这样康皓铭心里才会感到平衡。
康皓铭选定的目标是富二代阿俊。阿俊平时趾高气扬,还曾打过柳凝的主意,是康皓铭觉得最讨厌的人。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可惜吧?
于是,康皓铭加紧接近阿俊,取得对方信任之后就约阿俊一起去上晚自习。阿俊成绩不好,乐得与康皓铭这样的优等生一起学习——可以抄作业,于是就跟着去了。到了第三实验室门口,一刷门禁:“嘀,嘀!”
康皓铭装作没听见,但阿俊却坚决地拉住了他:“不行,不能进!你不记得导组长说过的话吗?响两次不能进!”
“导组长是吓唬人的,我才不信呢。走吧走吧,进去吧。”康皓铭装作不在意地就要进去!
但阿俊不吃这一套:“我可不冒险,我一定要回去,你也一起回去吧!”说着,他不由分说把康皓铭拉跑了。
康皓铭的第一次计划失败了。由此看来阿俊是一个谨慎的人,想骗他进去是不行的,于是康皓铭又生了一计。
过了几天,康皓铭再次约阿俊去实验室。刷门禁的时候阿俊有点儿紧张,但是门禁这次只响了一次。
阿俊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而在他背后,康皓铭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其实,门禁早就被康皓铭动了手脚,无论如何都不会发出声音。而刚才那个“嘀”的声音是康皓铭用自己的手机播放出来的录音。
阿俊,你死定了!
康皓铭跟着阿俊进去学习,很快骨骼模型以及一系列器官标本就开始活动了。阿俊吓得不知所措,就在他拍着门呼救的时候,女鬼出现了。女鬼拖着一身湿淋淋的福尔马林扑向阿俊,用瘦长的手指掐住了阿俊的脖子。康皓铭正要露出得逞的笑容,只听阿俊那被掐住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康皓铭,你快跑啊……”
阿俊居然让自己快跑?在这么危急的时刻,他居然想要救自己!
康皓铭只觉得大脑“轰”地一声,他眼睁睁地看着阿俊被女鬼掐死,像一摊泥似的软倒在地。
康皓铭并不觉得开心,他觉得心像裂开似的疼:他害了人,阿俊是被他害死的。
而阿俊根本就不是坏人,一个临死之前还想着别人的人,不会是坏人。也许是康皓铭平时妒忌人家有钱有势,才把他臆想成这样的。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康皓铭蹲在地上,痛苦地抱住了头。
我们还可以合作
康皓铭成功地换回了柳凝的尸体,女鬼把阿俊的尸体放回了冰屉。女鬼似乎对康皓铭的表现非常满意:“你居然会在门禁上做手脚,真是太聪明了!咱们可以再合作啊,你再帮我拉人过来。”
“不可能!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东西,我不会再帮你们了!”康皓铭怒吼道。
女鬼冷冷地笑了,指着康皓铭的手机说:“别把话说那么肯定啊,你先看看手机里的那段录像。”
康皓铭打开手机,里面播放出了他给门禁做手脚,以及今晚带着阿俊来第三实验室的视频。
女鬼说:“如果我把这些公布出去,你的老师和同学会怎么看你?你是助鬼为虐的人,一定没法再正常生活了,说不定还会被阿俊的父母寻仇杀死。所以啊,你还是继续帮我吧,这样你才能生存。”
康皓铭呆住了,没想到女鬼还有这一手。他知道这些视频如果公布出去,自己的下场会是怎么样,但是自己真的还要拉别人来吗,让别人再死于如此恐怖的地方?
女鬼劝诱着说:“听说你们有个导组长?他很负责任,总是跟新生说门禁响两次就不要进,好讨厌啊!虽然我知道,未来的导组长也还是会这样,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你把他弄来,让我亲手杀了他。”
导组长?康皓铭眼前浮现出了导组长那严肃而充满关爱的表情。新生入学之后,导组长对他们关爱有加,还曾救过康皓铭的命。
难道,真的要害导组长吗?
康皓铭看了看怀里柳凝的尸体,再看看手机上那段正在播放的视频,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好,我先回去安排,明天带导组长来。”
胆量
其实,康皓铭之所以答应女鬼,只是缓兵之计。他不想跟女鬼撕破脸,以免它不守信用,再把柳凝的尸体夺走。他先回来,只是想把柳凝的尸体安葬,之后与女鬼做最后的较量。
康皓铭吻了柳凝冰冷的脸庞,说来也怪,柳凝的尸体没有一点儿腐烂的意思,也没有发出臭味,而是依旧散发着康皓铭熟悉的清香。
康皓铭说:“柳凝,这辈子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要记得我哦,下辈子我还追你。我追你的时候你要放放水,让我们早点儿在一起啊。”
康皓铭眼里含着笑,流下了温暖的眼泪。
当天晚上,康皓铭再次来到了第三实验室,门禁发出了“嘀、嘀”两声(门禁自然是女鬼修好的)。他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就走了进去,坐下,看书,静等女鬼出现。
女鬼很快就出现了,它诧异地瞪着大眼珠子:“导组长呢,你不是说带导组长来吗?”
“没有导组长,我不会再带别人来了。”康皓铭冷冷地说。
“呵呵,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视频公布出去吗?”
“不怕,因为我已经不想活了。我害死了阿俊,现在他的尸体被你们凌虐不能下葬,我今天就是想来告诉你,你杀了我吧,把阿俊的尸体送出去。我欠他一条命!”康皓铭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女鬼逼近。
女鬼愣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它冷笑着说:“好,你有这样的胆量,我成全你。”说完,它凄厉地叫了一声,猛地掐住了康皓铭的脖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清脆的叫喊传来:“不要,别杀他!”
女鬼松开了手。
这声音如此熟悉,康皓铭不由地回过了头。他看到了震惊的一幕:站在背后阻止他们的,居然是女友柳凝。
真相
柳凝活生生地站在他们的面前,满脸泪水:“康皓铭,对不起,我骗了你。你为了救我而付出那么多,可是我却骗了你。我和它其实是一伙的,我、我也是鬼。”
柳凝说,其实它早就不是什么新生了。它在这所学校的第三实验室里徘徊了很多年,她也是被活体解剖的冤魂之一。它们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杀人来泄愤,否则积郁在胸中的怒气会将它们的魂魄炸碎。可是,学校里的每个导组长都非常负责,学生们也听话,只要门禁响两次就没人进来,它们总是杀不到人。实在没有办法,长得年轻的柳凝就冒充新生,勾引其他人进来。
之所以第三实验室每隔好几年才会出一次事,就是因为柳凝的原因。她每诱杀一次人,就要等着这届学生全都毕业,再去诱杀下一个。
“但是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柳凝哭着向康皓铭走去。
康皓铭却向后退了几步。
康皓铭曾无数次幻想如果柳凝能活过来该多好,那他一定会把柳凝抱在怀里,幸福地大叫。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梦想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柳凝才是罪魁祸首。
“康皓铭,你不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们不会公布视频,也不会逼你杀人。咱们俩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康皓铭呆住了,像是在犹豫。
柳凝还在劝说:“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拼了命都要救我,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柳凝一步一步地靠近,伸出双臂抱住了康皓铭。就在这个时候,康皓铭突然挣脱柳凝,冲到门禁处,从背包里拎出了一桶事先准备好的汽油。
柳凝尖叫起来,连女鬼也惊得乱抓头发。
康皓铭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寄身在这些保鲜的器官上的,现在我一把火烧掉它们,你们就再也不能害人了。”
“康皓铭,不要!你不是爱我的吗,你忍心害我吗?”柳凝凄厉地叫了起来。
康皓铭绝望地摇了摇头:“柳凝,对不起。我真的爱你,但是我做错了太多事情,我不能再错了!”
汽油桶轰然炸开了,第三实验室瞬间被火光包围。
永远埋葬的秘密
很多年以后,昔日的导组长已经留校成为了一名教师,经常带着医学院的新生们四处参观。
走到一片荒地处,他不由地呆了一会儿。
一个学生问:“老师,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盖教室?”
“这里曾经是第三实验室,一场大爆炸毁了这里。”导组长幽幽地说。
有一个胆子大的小女生背着老师,偷偷地跑进了长着杂草的荒地。她听到荒地里传来呜咽的哭泣声,便壮着胆子往里看,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坐在杂草里面哭泣。
“你为什么哭?”女生问。
“因为我后悔。”漂亮姑娘抬起了头。
“你为什么后悔?”
“因为我错过了我最爱的也最爱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