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巷尾拐角处,忽然转出一群人来。
——前有狼,后有虎!
冯剑心下苦笑,寻声望去。
但见这群人均大多手持手电,居中一人身着呢子大衣,正抚掌慢慢地走过了;余者亦纷纷鼓掌。
冯剑定了定神,见他身旁那人依稀便是军统上海站的肖敬肖站长,心下霎时明白了几分。
居中那人脚步沉缓有力,余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左右。
冯剑一见那架势,便知这人乃是一个大人物。
——连肖站长都靠边站,这也看不出来岂非是个傻子?
冯剑见他中等身材,手电光之下看不大清楚面貌,只是感觉他目光若鹰隼一般,令人有一股莫名的威压。
此人自然便是军统局的戴笠戴局长了。
戴笠在他身前两米开外停下脚步,细细端详片刻,微笑着赞道: “好身板!好身手!”
冯剑拱手道:“过奖!”
戴笠环顾左右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肖敬脸上,轻颔首道: “小肖,果然有眼光!此人当真不错!”
肖敬忙陪笑: “属下不敢当!人嘛,倒的确很不错的!”
冯剑不明所以,静观其变。
说话间,那名女杀手一瘸一拐地来到戴笠身旁。
“怎么样?可还服气?”戴笠微笑着问她。
那女杀手轻捂着尚隐隐作痛的小腹,苦笑道:“就算是服罢。”
“就算是?”戴笠微诧,“此话怎讲?”
那女杀手愤愤道: “若论功夫,属下的确有所不及;可他若真为刺杀目标,却未必能如此幸运的!”
戴笠笑笑,颔首道: “那倒也是。”
那女杀手扳回了面子,便就坡下驴,不再强辩了。
戴笠自那女杀手身上移开目光,又转首看向肖敬,淡淡地道: “今晚派出的兄弟,身手可是你们行动队之中最好的?”
肖敬忙道: “几乎算是。都是自行动一队之中挑选的。”
“是麽?可为何在人家手底下,根本就过不了几招呢?”
肖敬尴尬地笑笑。
戴笠亦笑了,道: “你认为是何原因?”
肖敬想了想,道: “这位冯兄弟不仅武学资质好,而且自幼习武,刻苦用功多年,属下的兄弟们如何能比?”
“也有道理。”戴笠点点头,话锋一转,“虽然如此,可平素还得更为严格一些才是!比方说,多搞些训练,多组织些竞赛活动;少喝点花酒,少搞点牌局什么的,那才是正道啊。肖站长,你说是不是?”
肖敬轻擦额角的冷汗,忙应道: “局座教训得是。属下一定铭记于心。”
戴笠满意的点点头,以激赏的目光看了看默然静立的冯剑,复环顾左右,冷笑道:“平日里你们不总推崇那些西洋格斗术、自由搏击什么的玩意儿,看不起老祖宗们的东西麽?总觉得不过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的。哼!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正是那所谓的花架子之辈,可你们谁还有兴趣去一试?”
众人哪还敢应声,一个一个诚惶诚恐地垂首听训。
冯剑见状忙拱手说:“先生谬赞啦!冯某真真当不起。”
戴笠亦拱手,一副恭敬状:“冯先生,在下姓戴,忝掌我军统局。早闻先生大名,着实仰慕,急盼一睹风采。然因今日之上海,为强寇所鸠占鹊巢,故只得如此相邀,尚请见谅,见谅!”
冯剑微笑道:“戴局长言重啦!好说!好说!”
◎◎◎
如今的军统上海站,虽远不及顶峰时期之兴盛,可其实力亦不容小觑。
单是交通联络站,便有四十余处之多。
第六交通联络站,便设置在这一条街。
巷口的“欣欣理发屋”,乃是一个暗哨点;进去三十来米,左侧的那间“冯记铁匠铺”,乃是第二个暗哨点;再行六七十米,丁字路口处有一家“孙记当行”,便是那第六交通联络站了。
之所以将它设在此地,那是有原因的。
一则,前有两个暗哨点,可为屏障;二则,此铺子毗邻丁字路口,若有敌来袭之时,至少有两条逃逸路线可供选择。
此时的冯剑,便被邀请到了这第六交通联络站之中。
陪同者不多,仅有戴笠和肖敬;可级别之高,实为罕见。
换作别人,早已受宠若惊;可对于冯剑来讲,倒还真没什么感觉。
倒也不能说他有多孤傲,而是时至今日,他仍然非常单纯。
他这个人,对于国家大事什么的,本不太关心;对于军统的实力,亦并不太了解。
所以,对于身前的这个跺一跺脚,隐蔽战线都要抖三抖之人物,亦是隐约闻听过其名,并不知晓其厉害之处。
首先发问的,乃是肖敬肖站长,洗耳恭听者,自然为戴笠戴局长了。
“据说青锋出事那晚,你就身在李士群的寓所之中,可有此事?”肖敬问。
“的确如此。”冯剑正色道:“因那晚李士群非让我一道前往,违抗不得。”
肖敬目光闪动,问:“那青锋在浴室刺杀李士群之时,你可在场?”
“自然没有。”
“哦……那当时你在哪儿?”
“在李士群安排的一间客房之中。”
“之后呢?”肖敬追问,“也就是刺杀失败,青锋受困之时,你可知晓?”
“倒是知晓的。”冯剑回忆道: “当非常吵,整个李府都很紧张,我听很多人往那边赶,便也跟去了……”
“青锋被困在浴室之中,外面全是人,门窗处全是枪,几乎重重包围。可我并未走近,所以不了解里面的情况……”
“后来,黄山黄队长喊话青锋,劝他投降,可青锋并未答话,还打伤了几人;再后来,他们一阵乱枪扫射,之后就冲了进去……”
“我是外人,自然没有参与,只是远远地看着。后来,他们出来了,隐约听人说是打死了;可又有人说,还剩一口气在……”
戴笠早已面色铁青,目中隐隐含泪,沉声催促道:“说下去。”
“过不多时,有人找来门板,将人抬了出来。这一次,我倒亲眼看见,那人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也不知生死。”
“那人被抬去了哪儿?”肖敬忙追问。
“不知道。”
“哦。是麽?”
肖敬死死地盯着冯剑的眼睛。冯剑坦然回视。
戴笠轻擦了擦眼角,轻声道: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