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老孟对俩前国民革命军士兵说:“老郝老四,你两位同志,都换了便衣,以后就穿便衣了。哦,明天我们要过一个小镇。”
几个人都问:“什么镇?”
老孟问老头:“大伯,什么镇?”
“牛头镇。”
“哦,是牛头镇。哎,老米同志,你不是还要教大李识字吗?今天累了,算了吧。”
“不不,不累,”米伦智说,“我们到我们那边屋,我记几笔日记,正好带上你学。”
米伦智心中想,“野猪坪,牛头镇”,这俩地名,很多地方都用,可如果搁在一起,黎科长他们应该可以确定是这一带。
次日早上,众人起来,吃饱喝足,继续赶路,下山上山,到了牛头镇。
牛头镇小街上人不多,见到成年人,不论男女,米伦智都手按胸口,微微前倾上体致意。
大李见了好笑。
“老米,你这比划鞠躬,有那么点日本味道,哈哈!
只不过日本人是手贴在这里,这样。哎,我也学你一下。”
大李也手按胸口,向对面过来的一位妇女半鞠躬。把那山镇妇女吓得尖叫一声,又笑了走开。
米伦智笑咪咪地看着大李。
他心中冷笑。
“我这手,跟大李你那手,根本不同!
老子的小指是先收后放,老子的左手,也没在下面闲着,大李,你慢慢学吧你啊!”
他口里说:“大李,这山里什么规矩,我们不懂,总是客气点,错不了。岳武穆说过,客气点,天下去得。”
大李笑道:“老米,你糊弄我呢!岳飞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米伦智心中一凛。
“好家伙,大李知道‘岳武穆’是岳飞!不简单哪,这家伙!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有意地点我一下?老子可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在一间小饭馆打尖。
老孟问老板:“如今兵荒马乱的,这镇上,却不见队伍啊?”
老板说:“前两天,县保安团来了人,八个,骑着高头大马。”
老孟又问:“没有什么土匪和赤党来捣乱吧?”
老板说:“这一片,连土匪带赤党,都剿干净了。
客人您尽管放心,吃好了赶路。”
老板招呼伙计:“阿五,给客人上热茶!”
米伦智站起身致谢,还是那带些日本味道的动作。
伙计阿五看了好笑,摸摸后脖子,又笑。
老板也笑。
“这位先生,很客气啊。这是我的伙计,您不用跟他客气!”
阿五倒了茶,提着壶进灶间去了。
老孟说:“诸位,吃饱些,我们好多走路!”
众人吃完。
米伦智忽道:“没茶了?我还想喝点水。”
老板在一边喊:“阿五!再来壶茶!”
“哎哎!”
只听得里面应声,不见人出来。
厨房里有人答道:“老板,阿五脚扭了一下。我就送茶出来啊!”
米伦智忙道:“不用不用!我到厨房喝点水就成。”他嘴里说着,直钻入厨房去。
阿五正在厨房里眦牙咧嘴,呼呼吸气,身子直歪。
另一伙计扶着他,撒手不得,只好说:“对不住客人,茶壶在那边,麻烦您自己倒点。”
米伦智口说:“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来。”
他倒一碗茶,呼呼吹几口,吧嗒吧嗒小喝几口,声音很响。
外面老孟说:“老米,你不用急,大李也上茅房了。你慢慢喝。”
米伦智说:“好了好了。”
他放下碗,从厨房出来。
大李也从门外进来,笑嘻嘻地。
“怎么样老孟,我够快的吧?”
老孟笑:“够快,你小子,真他妈的懒人屎尿多。走了啊!"
出牛头镇的时候,米伦智想:“刚才扔在角落里的那个纸团,再过一会儿,就会被阿五送走了---看这后面小街上,好几处都拴了马,阿五脚肯定没扭,能骑快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