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军警打掉地下党医院,米伦智悄悄领到政府赏金后,其实只拿回家一小部分。他怕拿回家多了,妻子受惊。另外也不是很安全。
妻子十分欣喜,说:“过去多么担惊受怕,现在多好,孩子以后可以安心读书了!”
米伦智看那白花花的大洋,耀眼银光中似见血花飞溅。
这时他知道:“已经完完全全没了退路!”
他对黎科长姜队长的一点怨恨之情尽去,心,横了过来。
“---说到底,政府对我,现在可说是恩重如山。
赤党的革命成功,慢说难成,就是能成,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与我米伦智何干?”
米伦智天天在脑子里批判过去,肯定现在。
到后来,他假想:“假如现在,需要我拿枪毙了面前这大李,我会扣下扳机去吗?”
稍一考虑,心中的结论是:“会!”
又想到:“只要死人,我就立功!”
这样一想,他竟然安心了许多。
“看大李的样子,他肯定不知我现在的真实身份,”米伦智继续想,“老子现在是国民政府洎江市侦辑科特聘专员!
这专员头衔,不比科长大,比科员大多了!
出了侦辑科,老子比洎江的一个局长都不遑多让!”
米伦智看大李那憨厚的眼神,有些想入非非。
“---以我现在的身份,加上我的说服能力,如果我拉大李投顺政府,恐怕都会成功--”
他心里猛地一惊。
“不好!现在,黎科长交代的任务,离完成,还八字不见一撇,我就开始胡思乱想,脑袋随时掉下来!”
他赶紧堆起了笑脸。
“大李同志,昨天走了八十九里,前天走了九十二里。怎么样,记得我的外号了吧?”
“是啊,”大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米同志,那次,你还记得啊,那次是——”
“没关系没关系,”米伦智说,“大李,你是对的!放在我,也不敢随便接上这个头啊。不过大李你也挺能装的啊!我那次,差点还以为我找错人了呢!”
大李呵呵笑着,摸摸后脖颈。
“老米同志,我这记号,也好,也不好。
我看,我找我们红军医生,片下来得了。”
大李说着,出了门。
米伦智脑中轰然一响,呆坐不动。
“---看这大李憨厚的似有些傻,其实精明到了极点!
没有一个字多,没有一个字少,尽是套我!
我根本就没提他的颈上胎记的事,他一句话点到位,我说什么都糊弄不过去---
我还想拉他,还不早被他算计得死死?
要是他看出我的哪里有毛病,就他那狗熊一样的大巴掌,不用掐,扇一巴掌,老子的脑袋就成了落地的西瓜!”
他忽地想起刚才大李说的,什么“红军医生”。
那么,“这次的目的地,竟然可能是赤党统治的苏维埃区!”米伦智心中剧跳。
过去,他和许多地下党人一样,对苏区向往。在那里,他可以不戴面具,自由呼吸。
现在不同,他反而要戴上面具,谨慎出气。
他暗自苦笑,又给自己打气:“要干大功劳,让那已经可观的奖金再翻上一番,就得冒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