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之虎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自信,他提到这两个折翅洎江的赤党大人物时,底气增加,这样的成绩,多少同行望尘莫及!
“我们要大成果,”黎之虎续道,“至于日常成绩,十县八十乡,搜剿记录汇总,报上去就行。”
黎之虎想,“国共争斗,千里万里间,你死我活,洎江地带,搜罗战果统计,不用虚报,都是可观数字!
而我,现在要的是一次次辉煌成果,彻底铲除洎江城里和周边地区的地下党!至少得让赤党长时间缓不过气来,才算不负南京,不负总司令和陈主任,不负夏老甚至何司令!”
“他们安排的,远行,远行?”黎之虎自言自语,“好,姜队长,秘密通知米伦智,参加地下党组织行动!
你呢,把附近各县的侦辑队名单给我拿一份来。
你和我一起,选定一批人手,准备配合这一次的地下党行动。我们选人的最低标准,绝不能让一个地下党混进来!”
他又自言自语起来。
“远行,远行?这回是干什么呢?”
山风在山谷里兜一圈,分作几路,上的上,下的下,钻林子的钻林子,溜石缝的溜石缝,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声音们,有的悦耳,有的扎耳。
米伦智躺在竹篾编的床上,睡不着,又不敢老翻身。硬挺得实在受不了,才尽量轻轻地慢慢地翻一下身。
对面床上的大李,睡得呼呼的,十分香甜。
米伦智想,“---大李这家伙,在洎江,终归是赤党假扮老百姓,心里不踏实,难得睡个好觉。
而到了这荒郊僻壤,他的心落到肚子里一多半,呼噜打得居然抑扬顿挫,好像是给这古怪的山风伴奏!”
米伦智心里有事。好不容易慢慢有了些困意,闭上眼睛,也是一堆堆的人脑袋冒出来!
脑袋们,有的冷笑,有的哭泣。多是血肉模糊,依稀可以辨出是些死了的熟人。
米伦智睁开眼睛,心里大骂。
“你们又不是老子出卖的,都跑到我的脑袋里来做什么?”
这一暗骂不打紧,再合上眼,来的都是红军伤病员!缺胳膊断腿的,有的对他冷冷地笑,有的对他指鼻子骂骂咧咧。又都转身,再转过来,都拿了枪和手榴弹,还有一个拿的是刺刀,比划着,看看要戳到身上!
米伦智挣扎几下,手脚都难动,大急,忽听大李说话。
“老米,老米,做恶梦呢?”
米伦智睁眼,这才知道是睡了一小觉。
“啊啊,我梦见走累了,爬不动山了。”
大李睡眼惺忪。
“真他妈的过瘾,老子好久没这样睡个安稳觉了。”
起来看看,天已经大亮。大李说:“今天天不错,可以多赶点路了。”
三天前,米伦智按照地下党组织传递的通知,离开温暖的小家庭,先乘船,再走路,到得离洎江一百一十里的一小镇。
小镇上有个小学校。组织上通知,“如果路上有人问起,就说是这小镇上小学校要聘教师,自己来看看。”
这样说,可以留条后路,随时可以回转。
米伦智在地下党组织内时间不短,知道那边小学校里,早就有了安排。这倒不一定是全假的,说不定还是全真的,就是要聘教员,就是选的洎江城里的过去教师周之有。
米伦智知道地下党的能量。
他投顺政府之后,偶尔想到,“亦幻亦真,真真假假,我这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