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子之爱人,伤之而已
书名:雪飞炎海 作者:谭玉旋 本章字数:8178字 发布时间:2023-08-31

杀人二字一出,引起更大的恐慌,免不了碰撞踩踏,身体上的疼痛让他们更加惊恐,纷纷喊道杀人了,杀人了。我被杀了,我被杀了,

乱成一团。人群骚乱,你推我搡,小叶被夹在人群中动弹不得,她极力想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她的眼光始终望向萧追与何蕖,她认出了他们就是在小溪旁遇到的人,他们那样敬畏生命尊重灵魂,怎么会是妖邪。

人们在惊恐之下忘记了城主何千与主母江淑汀就在前排就坐,急忙喊道:“快去禀告城主,大魔头来啦。”

何蕖见子民如此惊惶心有不忍,更为萧追难过,她喊道:“大家别害怕。”人人惊慌失措,集雅戏台嘈杂无比,何蕖的声音被淹没,没有人听见她说了什么,何况她本来就是已被宣告死亡的人,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

何蕖沮丧极了。

这时萧追身上红光大盛,她感到他身上流露出的恨意和杀气,她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他正在与何千对视,他看到了何千,何千养尊处优保养极佳,与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分别,甚至在锦绣华服的映衬之下,看起来更具威势,不再是蛩鸣那个身披兽皮手持猎叉的莽夫,他毁了萧何之盟,葬送了萧家的付出,抹杀了蛩鸣的一切,他依旧安然无恙,甚至更胜往昔。

萧追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姑姑,哥哥,绣枫姐,蛩鸣那些死了无人祭拜的冤魂,他们都在人世游荡啊。他们在看着自己,要为他们报仇雪冤的念头占了上风,他凶相毕露,今天中元节是鬼怪活跃企图挣脱地狱,进入轮回的日子,所以这一天,萧追非常难受。

在他进入奈何城的时候,就感到自己有些不受控制,耳畔喧哗嘈杂,胸膛鼓动魅惑,血魔珠想要破体而出,他的眼前时常有鬼影掠过,这些影子纷繁交错想要将他迷惑。他的心殊不平静,他从踏入奈何城的这一刻起他的胸腔特别痛,世人只知道今天阎王会打开地狱之门放出万鬼,却不知那只是少数,更多的被囚禁在萧追的胸膛,他的胸膛才是真正的地狱。萧追在与他们战斗,他不能让自己倒下,而你们却一定要他倒下。

他见到何千之后,他的怨愤与孤魂野鬼无异,他又即将变成万鬼中的一员,血魔珠感受到他的变化而欣喜。失去了有效的压制,所以万鬼齐出,鬼雾升腾。萦绕着萧追,好像是在吞噬着萧追。仿佛随时可以让人下地狱,他这个样子实在太过骇人,以至多少年之后,依然记忆犹新。何千等的就是这一刻,等他怒火中烧,无法控制自己,凶相毕露。

何千下令道:“金甲军,保卫子民,将大魔头拿下了。”何家财力雄厚,铁甲之上皆履金箔,聘请天下第一枪魏瑰教习,金甲莲花枪闻名天下。城中男子都以能够加入金甲军为荣,酬劳也极为丰厚。

金甲莲花枪虽然厉害,却绝对敌不过血魔珠,可是一旦交上了手,血魔珠势必要越杀越兴,势必要尸骨如山血流成河。那绝非萧追的本意,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她挡不住上千支金甲莲花枪,所以她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冲着父母喊道:“让他走。否则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何千脸色微变,江淑汀大惊失色,喊道:“住手,都住手。”这时何蕖回头看着萧追,她当然知道她没有理由阻拦萧追报仇,他应该杀了何千,但这不应该是她的立场,给萧家雪冤是她的目的,是她所以回到奈何城的原因,这些事应该发生,也即将发生的事情,但她还是不能接受。作为何千的女儿,奈何城的大小姐,是如此的左右为难心痛如绞。

她看着萧追流下眼泪,她用她的眼泪为奈何城的子民求情,恳请萧追不要下杀手。不管萧追多么痛恨,不管多么纠缠而冷硬。何蕖的目光总是触及他的心灵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他的心里有开着莲花的地方,是他为何蕖转圜的余地。

萧追对何蕖的爱胜过一切,萧家后人对天下人的爱胜过一切。只是失去了这么多,萧追已不知如何去爱天下人,不过他既爱何蕖,便爱天下。他嘶吼一声,一跃而起,没入黑夜。

何千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喊道:“冷铁,把这邪魔同党带下去。”冷铁是金甲莲花枪的首领,他猜到了何蕖的身份不敢动手,他看向江淑汀,江淑汀递给他一个眼色,在这当口要给子民一个交代,决不能承认何蕖的身份,于是将羁押人犯一般将她押了下去。好在黑暗之中,众人惊魂未定,场面一团乱麻,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何蕖的身份。几名金甲军将何蕖押下之后,其余金甲军疏散伤员,救治百姓,整整闹了一夜。天边透出红光,这一夜要结束了。

目连戏也是首次没有演至天明,此乃不详之兆。

何蕖被带回了奈何王宫。奈何王宫在何蕖离开之后,又翻修两次,显得更加金碧辉煌。

吃饭的饭厅也装饰的如同水晶宫一般,何蕖抬头看着莲花金顶,又低头看着满桌子珍馐佳肴,虽然这些年风餐露宿,但是初来奈何城食用过不少名贵饮食,至今记忆尤深,这些菜看似寻常,都是最费工夫的,香钦蓉松、玉兰菊脯、龙羊化鲜、雪意莲池、鲍燕翅盅、鸳鸯茶泡、鹤舞银川、水晶虾糕、紫竹君子汤,名为般若筵。天南海北两个地方,荟萃一桌,齐眉稻粒粒如金,她从前吃着不觉如何,行走江湖知道了人间疾苦,来之不易,作为寻常饮食,未免太过奢侈。

皇帝老儿也不过如此。富丽堂皇锦衣玉食,背叛萧何之盟所谋求的便是这些吗?

桌子上的茶杯是荷形双耳红釉杯,是百年前的东西了,本该是静美的不示人的藏品,却用它做茶杯。何蕖将越看越气,就为了这些东西,萧家死得死亡得亡,只留下一个半死不活的萧追。心中的憎恨更加深重,何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攥紧了拳头,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何千一踏进水晶厅就看到何蕖心气难平的样子,更是恼怒。何蕖永远是这样,对他的怨恨没有稍减,她选择的依然是萧家。何千分毫不让,他面无愧色,坦然坐下。何蕖见不得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我们承受的一切挣扎痛苦都与他没有关系。难道时至今日,仍觉得自己没错。

她霍然站起走到父亲面前质问道:“金甲军的反应为何如此迅速,他们早就埋伏在集雅戏台周围,你早就知道萧追会出现,羽箭也都是你安排的是吗?”何千没有说话,他端起茶杯,那茶是极好的茶,打开杯盖,茶香随着热气散开,他深深嗅了一口。

何蕖继续说道:“若是萧追没有反应,那支箭会杀死曾艳生。就这样杀死一个无辜的人,是奈何城城主应有的作为吗?你根本就不在乎子民。所以你才修建了血祭坛。”

何千闻之色变,拂袖而起,将茶杯扫落在地,那茶杯是百年前皇家御用之物。收藏在奈何城中,晶莹天成,声音如同玉碎。何千道:“你胡说什么,奈何城太平无事,哪来的什么血祭坛。”何蕖道:“十年前那场大瘟疫,数十万人丧命的瘟疫,当真是瘟疫吗?”

何千并不正面回答,只说道:“听你这么说,还是记挂着奈何城的,我还以为你做了羽嘉的人,就忘了奈何城,忘了子民。”何蕖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一刻都没忘,所以我回来了,我要毁掉血祭坛,揭露你,揭露你的真面目,我要给萧家系雪沉冤,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真相,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何千道:“你说的凶手是谁?盖棺定论的是梨花宫,你能推翻梨花宫吗?难道你要亲手将我送上孽镜台为萧家换一个清白,你这般指责我,要将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心里还有长幼尊卑,还有孝道吗?你简直灭绝人伦,六亲不认。”何蕖道:“那你呢?你的所作所为值得尊敬吗?值得孝顺吗?”

何千道:“你放肆。”他恼羞成怒,抬手劈向何蕖的面庞,给了她两个耳光,顿时打得何蕖眼冒金星,口鼻参血。

金甲军将何蕖带回王宫之后,莲蓬陪她呆在水晶厅,江淑汀一直躲在水晶厅后面的房之中,不敢与何蕖相见。

从她在未尝见过萧追和孙绣枫之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不断梦到蛩鸣的事情,梦到翁素弗,梦到她将萧追放到自己手里时的交代,她与翁素弗情同姐妹,翁素弗被魔气所伤不得不遗憾离开人世之时萧追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他还太小,不懂得照顾自己,翁素弗放心不下,将他托付给江淑汀,翁素弗弥留之际江淑汀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萧追,一度也做到了,她对萧追非常好,足够的温情和关爱,她在萧追的生命中充当了母亲的角色。没有母亲会这样伤害自己的孩子。江淑汀此刻有多痛,就知道自己有多错。

她不断梦到渡魔那天混乱中血魔珠打进萧追胸膛的样子,她没有想到萧追还活着,更没有想到血魔珠将他折磨成这个样子,萧追形销骨立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江淑汀支持何千抢夺血魔珠,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何蕖离家出走的时候,她就后悔了,看到萧追之后,更是悔不当初。

萧家后人就是萧家后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哪怕只剩下一个人,萧家后人始终不忘,令她汗颜。萧家与何家原本是共命运,萧家一败涂地,何家光鲜亮丽。势必会有报应,这报应就是夫妻反目,骨肉相残。江淑汀的异状很快引起何千的警觉,何千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江淑汀如实回答他萧追回来了,他还活着。江淑汀并不知道血祭坛的事情,她苦苦劝说何千希望他能放下奈何城,去过隐姓埋名的日子,不和萧追相见,避免左右为难。江淑汀声泪俱下,何千不为所动。

因为他早已不能自己做主,该怎么做,凌琛已经给他安排好了,集雅戏台的那一箭就是凌琛安排的,他似乎很了解萧追,知道他会去,知道他一定会出手,不过有一点他却失算了。

凌琛料定萧追见到何千之后,一定会狂性大发,在奈何城大开杀戒,没想到他没有。这样一来何千就成了办事不利,在凌琛面前战战兢兢,好在这件事还有后手,不算完全搞砸了,凌琛叮嘱他要善待何蕖,将她留下,他本来也不想跟何蕖生气,但何蕖每一句话都在揭他的逆鳞,这才让他无法忍耐,动手打了她。

何千这两巴掌打得这样重,毫不顾念父女之情,两个人再吵下去,他会杀了何蕖。江淑汀过去说道:“城主,别动怒,我会好好劝劝蕖儿。”何千道:“这个不孝女,她要出卖奈何城。”江淑汀道:“蕖儿不会,就交给我吧。”

何千见到江淑汀神色便没有那么阴狠,何蕖离家这几年,江淑汀对何千越来越淡漠,何千却是越来越依恋江淑汀,他把江淑汀当成他的港湾,在这里停泊,当然不会事事听从江淑汀,但是会在意她的感觉。看到何蕖被打丢了魂的样子,他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何蕖看待他更多是看待一个仇人,他看待何蕖更多是看待一个女儿。

何千对江淑汀说:“事关重大,你好好劝劝她。”听手下禀告,凌琛就在城中,只怕随时会见他,何千手头上的事情也是千头万绪,前去正殿一件件处理。

何千走后,江淑汀对何蕖说:“打疼了吗?”何蕖噙着泪咬着牙不回答。江淑汀道:“蕖儿,事已至此,别再和你爹争执了,我们才是一家人,才是骨肉至亲。”

何蕖看着江淑汀说道:“你看到他的样子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们。”说着又要走,江淑汀道:“你又要去哪里。”何蕖道:“这金碧辉煌的地方,我住不起。”江淑汀道:“你忘了两天之后,是娘的生辰,你就住两天,过完生辰再走。好吗?”

何蕖咬紧牙关,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江淑汀看着何蕖微微颤抖的身体,心里一揪一揪得疼,她说:“对不起蕖儿,我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没有伟大的精神,强大的意志,我不能慨然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我挣扎了逃离了,我有欲 望和私心,做不到无怨无悔。不能无怨无悔又有什么错 ?”

江淑汀口气卑微之极,再心狠的人听了也不肯拒却,况且何蕖岂是心狠之人,她有一颗世上最仁慈的心,她秉持仁心,唯独不能孝顺父母,而要一再忤逆他们,只有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她抬头看着母亲只觉得她老了好多,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应该的,她不应该这样伤害父母。这时莲蓬也上来相劝,莲蓬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无法也不忍将她推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陈设布置和六年前无异,一间十分富丽馨香,充满家的温情的卧房,何蕖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只有头发露出来。

江淑汀惦记着她怕她睡不好,来到她床边问她:“蕖儿,你睡了吗?”何蕖并不答话。

江淑汀忽然想起何蕖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脑袋,没几根头发,模样也不俊,人也瘦弱,如今经历坎坷,长成大姑娘了,有了这样一把好头发。何蕖能够拥有自己的人生原本就是江淑汀盼望的,不过决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当初费尽心机离开蛩鸣,现在却很想回去,一家人像从前那样和和美美高高兴兴的吃一顿饭,是终究不能了。何千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窗外下起了雨,何蕖站在窗边,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后雨越下越大,大到幽闭了整个奈何城。

何蕖推开房门,站在莲花池前的空地上,看着莲花在暴雨中摇颤,倾盆大雨浇在她的身上。她痛哭起来。何千的所作所为是她一生痛苦的根源,她恨,她恨何千,她恨江淑汀,恨他们的卑劣的人品,恨他们的所作所为,恨他们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恨他们这样不懂自己,造就了两难的局面,可是她也爱他们,不管恨有多深,就算七年远走天涯,斩不断亲缘的牵绊。

她回到奈何城是想要有个了断,亲生父母,骨肉相连,如何了断。若能了断,这么多年她也不会如此痛苦。她跟萧家无法了断,跟何家也不能。她痛苦至极暴雨像利剑一般穿透她的身体,任由风寒在她身体中弥散。她发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

江淑汀守在她的床边,焦急万分,只有在她病重极为虚弱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才会把压抑得最深最痛的感情流露出来。她半睁着眼睛,看到了母亲担忧的脸庞,她病得糊涂了,以为那是幻影,轻轻说:“我不想失去你们。”

江淑汀说:“你不会失去我们,你永远是爹娘的乖女儿。江淑汀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她才不会抗拒母亲的爱抚。

何蕖烧得很重,药喝下去也不退烧,只能用药浴,巧儿准备了药浴,江淑汀才看到,何蕖身上受了很多伤。肩上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已经愈合的伤口依然很恐怖。这么多年她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用自己的不幸福来惩罚自己。

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江淑汀的心完全碎掉了,她没有颜面再活在世上。如果何千不为血魔珠动心,今天万万不会是这个样子。纵然落得最悲惨的结局也无法赎罪。死前她要做一件事,要将何蕖从巨大的痛苦中拯救出来。

何千刚踏入奈何王宫正殿,便感到氛围极不寻常,虽然是夏天,大殿之中一股冰冷之气,光明辉煌的殿堂变得阴暗萧杀,殿堂的守卫退到两旁,噤若寒蝉。何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守护神驾临了。

殿中原本灯火通明,黯淡了许多,这位守护神身上是如此寒冷,火焰在他面前都无法燃烧。何千躬身进殿,在殿中站定向凌琛行礼,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这位高高在上的守护神,即便不接近,还是能够清楚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气息。何千胆寒不已。

何千藏谲吊诡、能屈能伸实乃枭雄,不甘心受人摆布,他一直想要摆脱梨花宫的控制,然而无人能与冰魄雪心相抗衡,凌儒阴狠毒辣,毫无缝隙可钻,何千苟活于梨花宫淫威之下,不过是傀儡而已,深恨梨花宫,所以他暗中与心狐掌门人宋师圣勾结,二人合谋准备杀掉凌儒,夺取冰魄雪心。

血祭坛虽然是凌儒下令修建,但是血祭坛真正的用意,是凌儒都不知道的,血祭坛中蕴含着十几万人精血精华,若能汇集在同一人身上,便可产生与冰魄雪心对抗的力量。宋师圣原本想要何千来练,但是何千被血魔珠魔气所伤,身体就像有个大窟窿一般,有多少流进去,便有多少流出来,无法形成功力,何千每日饮血疗伤纾解痛苦倒罢了,神功是练不成的。

宋师圣只得另谋人选,不管怎样他一定要为妹妹报仇,一定要凌儒为他暴虐付出代价。

直到三年前的那一天,宋师圣将一名相貌俊秀的病弱少年带到他的面前,让何千助他在血祭坛中练成神功。这位少年正是凌琛,是宋师圣的亲外甥。

但是他们之间显然没有多少感情,须知富贵险中求,入血祭坛练功十分冒险,稍有不慎便会万鬼缠身,陷入血海永远不得超生。而且凌琛是凌儒的亲生儿子,培养他来杀凌儒,是不是不太妥当。宋师圣看不起何千,不跟他解释,何千有把柄攥在他手里,只能依计行事。

随后凌琛跳入血祭坛,在血海中沉浮,终于练成神功,于是何千便以血祭坛大功告成为由,请凌儒前来视察,而宋师圣早就在凌儒耳边将血祭坛夸赞为史无前例的工程,十分符合凌儒残暴的个性,愿意前来游戏一番。

他来到血祭坛,残笑护卫在侧,他们一进入血祭坛,血祭坛的门重重放下,机关开启,万箭齐发,在冰魄雪心圣光之下如同无物。正在这时,凌琛从血祭坛一跃而起,和凌儒争夺冰魄雪心,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池翻涌,像一只咆哮的猛兽。朵朵梨花在空中绽开,两种梨花有不同,雪瓣黄蕊,白瓣红蕊。两种梨花在空中绽开激战,每一朵花看似清灵飘渺,却如同一二百斤的壮汉撞在一起,产生砰砰巨响,其中蕴含的灵力可见一斑。

他们同时操纵了冰魄雪心!

这是宋师圣没有想到的,凌琛怎么会懂冰魄雪心的操纵之法,因有魔功加成,渐渐血蕊梨花多过黄蕊,正在激战之中,残笑背刺凌儒,凌儒正在运功,冷不防受刺,鲜血喷涌而出,在他身后形成一堵血墙,黄蕊梨花瞬间委顿,在那堵血墙之上,红蕊梨花铺天盖地开来。顺着凌儒的伤口穿透过来,将他的身体爆裂为朵朵血肉。作恶多端,称霸残暴的凌儒终于死了。

宋师圣爆发一阵狂笑。凌琛经过一场恶斗,虚弱到了极点,正在这时宋师圣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藏在袖中,那匕首寒光凛凛,锋利无比,且藏有机关,按住刀柄上的红珠,匕首就会生出倒刺,想要取出非得剔肉拆骨不可,心狐精于诡谲之道,这把匕首便是他们的得意之作。旁门左道,阴险毒辣可见一斑。

残笑见凌儒身死,大仇得报,便立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宋师圣走到凌琛身边,蓦地翻出匕首,刺其后腰。

没想到,经过方才这一战,冰魄雪心已经认凌琛为主,感到有人侵犯,便爆发出护体神光。这一刀凝固在半空,凌琛看着宋师圣,不可思议地唤了一声,舅舅。

凌琛能够完全掌握冰魄雪心这件事不再宋师圣的算计之中,他的算计就是利用凌琛练成魔功杀了凌儒,再杀了凌琛夺取冰魄雪心称霸天下,一刺不中,失了先机,他不可能战胜持有冰魄雪心的凌琛,凌琛握住了他的手,让他自己拿着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之中,无法反抗,逃走,求饶。

可以想见,这把匕首将宋师圣的心刺得粉碎。

凌琛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先后杀了生父和娘舅,太可怕了,何千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他虽不怀好意,当宋师圣这一刀实在超乎他的预料。好在凌琛在血祭坛练功乃绝密之事,唯有何千一人知晓。凌琛的日常琐事少不了他亲自照顾,二人之间还算有些感情,他跪在凌琛脚边拼命求饶,凌琛这才饶他一命。

这少年如此无情,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对冰魄雪心具有超强的掌控力,更加正宗,冰魄雪心与他的契合程度让他惊异,萧家后人拥有的最正宗的功夫也不过如此。

之后凌琛在即位典礼上,他向世人展示了他的风采,告诉世人他就是天下最完美无缺的男子。他生来就是一尊神,受到敬仰供奉。他让人无法猜透,他似乎欲 望无穷,他即位之后清除异己,他又似乎没有欲 望。

何千始终惴惴不安,凌琛留下了自己,留着自己一定有他的目的。何千知道他这么多隐秘,早该被杀了灭口,凌琛究竟在谋划什么,今天他要来揭晓谜底了。而他也已经猜到了一些。他上前恭恭敬敬对凌琛行礼道:“参见守护神。”凌琛道:“起来吧。”何千道:“谢守护神。”凌琛道:“你没有抓住萧追?”

何千道:“小女以死相逼,属下不好动手。”

凌琛道:“何蕖真的会为了萧追,不惜与你反目吗?”

何千道:“属下汗颜,生了此等不孝女。”

他这话凌琛不爱听,凌琛道:“你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便是生了这个女儿。”

何千不知如何回答,只迭声道:“是,是。”

凌琛道:“萧追杀了相逢镇数万百姓,他是一定要偿命的,我也一定要给天下一个交代,何蕖如果一直这样不清醒,我也不能一再宽纵她。这次,她是一定要在你们之间做一个选择,我倒要看看她会选择谁。难道父母亲人再加上奈何城,这些分量还抵不过一个萧追吗?”

何千虽背叛萧家,但是萧家的为人他十分清楚,他心里十分笃定,杀害相逢镇的真凶绝不是萧追,不是萧追,只能是眼前这一位了,他看破却不能说破,虽未说破,二人已是心照不宣。

何千道:“是,我一定会约束小女,不会让她再和邪魔见面。”凌琛道:“萧追现在在何处。”何千道:“属下已经下令全程搜寻,只不过暂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凌琛道:“他在集雅戏台没有杀人,这说不过去。”

何千道:“据属下观察,他现在没有完全成魔。萧家后人心志坚韧,独自守护血魔珠十年只怕不会轻易成魔。”

凌琛道:“那就逼他成魔。”

何千道:“萧追所以能撑这么多年是因为血魔珠上有一道封印,封印的力量来自冰魄雪心,封印不除,血魔珠的力量就不会被释放。封印的力量不好消除。这股精纯的力量支撑着萧追不成魔。”

凌琛道:“重启血祭坛的准备做好了吗?”早在一个月之前,凌琛就通知何千做好重启血祭坛的准备,何千虽然不情愿,也不敢抗命。何千道:“都准备好了。只是属下有些担心。”凌琛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萧追想给萧家翻案那是妄想,萧家所有人不仅此生要忍受世人的唾骂,生生世世都要忍受世人的唾骂。永生永世也别想翻身。”凌琛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寒气更加强劲,何千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本就脆弱微茫的灯焰也被扑灭,一片漆黑,如同寒冰炼狱。

何千道:“是,守护神的神功,所谓萧家后人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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