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告白
蒙mix/文
我快要死了。今天中元节，天阴，我打算去外面走走，顺便跟邻居们再唠唠我的弟弟有多没良心。
我的弟弟前年结婚了，三十好几的人了终于找着媳妇儿我是挺高兴的，本身是挺高兴的，可他要装修婚房找我借一万五。他明明知道我就那么点钱的，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那么点钱的，他还是要借。
自从借了那一万五，我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你看我的弟弟多么没良心。去年更是倒霉透了，竟然遇上了车祸，赔了一条腿。我的弟弟多没良心啊，我在医院时他跟他媳妇两人白天夜晚换班倒着照顾我，我从医院回来后却一次没来看过我！
他们明明知道我腿脚不好，又抗不住日头晒，去哪儿都不方便。前天我终于受不了了，撑着拐杖到他家破骂一顿，彻底撕破脸了。昨天中午我的弟弟把那一万五还回来了，什么话也没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我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我得把我的委屈和胜利再跟他的邻居们好好说说。
我就要死了。今天不知怎地，村里一个闲着能聊天的人都没有，都去哪儿了？干活了？是噢，七月十五了，田里刚种下去不久的花生该长一堆草了。
怪不得，都忙，都忙。直到去年九月以前，我也忙得没闲空，能在地里拔草一整天嘞！下午2点日头晒得地里一个人都没，我撑着遮阳伞就抗过去了，人人都夸我能干！
唉，再忙也没我的事了。该死的，怎么偏偏遭了这种事呢？现在什么也干不了，哪儿也去不了，废了！
我想死了算了。没人在，我又回来了。出去一趟，腿疼的不行，得去床上躺会儿。刚眯了会儿，听到两声猫叫，又醒了。
那是我老婆的猫，路边捡的，捡回来没多久她就得心肌梗塞去世了。真是灾星！十年了，真不知道这小畜牲怎么活的，我喂它有上顿没下顿的，它竟然活到现在还没死！
我起身给它搞了点猫饲料，这是我那小外甥女买的，前年过年走亲戚，见到这小畜牲，甚是喜欢，奈何这东西野惯了，抓不到，没一个人抓得到，所以到底没能送走。不过又因为心疼它太瘦，给它在网上买了点猫饲料寄过来，还让我隔三差五给她拍猫照，这有什么好拍的！谁天天有这闲工夫？
吃这么多猫饲料，也不见你胖！白吃了。
算了，我就快死了，想这些干嘛，睡觉去。挪到床边，一屁股坐下，这腿使不上力，我还得双手抱上来。你看我多辛苦，这么难，还没有人来关心我。
唉，不想了，再想眼泪出来了，出来又睡不着了，睡吧。
“嘭！”什么声音？噢，这小畜牲在顶我的门，我留了条缝。别看着这小畜牲就那么一丁点大，整个房子哪哪都必须给它进去，不让进去就搞破坏，霸道得很！
干什么呢？喵喵叫唤。最近我都学会跟它说话了，它一喵喵我就哼哼，我也不在乎它听没听懂，反正我听不懂，应了就行。
它端坐在门口也不进来。干嘛呢？我才不出去，我都快死了，还出去干嘛？我要睡觉了。
它走了。走了好，走了不烦，走了清静。
中午了。睡不着，起来吧。先把大门开开，再抽个塑料高凳坐门口。
没人，没一个人。也不下雨。
“爸，吃午餐了没？”空荡的大厅响起了儿子的声音。那是五个月前他买的什么家用摄像头，说是防我摔倒第一时间知道，也能通电话。还防我摔倒？有这闲钱不如回来看看我！从我进医院到现在，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更别说照顾了！
不孝子，没良心的，一个个。不学好，前年高三一毕业就跑去打工了，一点钱没攒得，还整天说忙，要工作。工作，工作，没了那工作能死啊？！
上周气得不行，生生给我骂回来了。也就回来两天，帮我把马桶通了，电灯泡换了，地板扫了，买了两斤猪肉放冰箱冻着，就又回去了。
忙，都忙，就我最闲，天天给人找麻烦。死了算了。
“没吃！”
那头不出声了。
看吧，没话说了吧，就这嘴笨的，难怪攒不到钱，吃亏亏死了吧！也不知道着什么急呢，才读完高中就想着去找工作了，给我减负？减了吗？自己都养不活！
唉，没人，没一个人。回去吃碗粥吧。
这粥也没什么配菜，就我那嫁出去的妹妹种的南瓜，前阵子车了一蛇皮袋子过来，现在天天吃这个，不用愁买菜。我还能愁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我愁什么？
今天这个不糯。不好吃。
唉，我都要死了，还计较这个干什么？糯不糯的，都得吃，家里也不养鸡了，住院那会儿就叫弟弟通通卖了，照顾不了。猫也不吃，倒了可惜。
睡觉吧，吃完睡觉吧，不想了。
不行，睡不着了，起来放会儿粤戏吧。忙活了大半辈子，这手机还是前年才换的，我舍不得买，儿子帮出了一半才咬牙买下。
有什么用呢？也就听听粤戏。一年到头也没几个电话打给我。所以我都说不要了，还非得叫我买！真是。
今天唱的这什么？搞什么生生死死情两断的，真不吉利！不看了！咒我！
出去走走吧，天阴，也不下雨。医生说要多走走，也许还能恢复呢！不走就彻底废了。哼，我走了一年也没见好，也没见废，庸医。
没人，没一个人。
有只猫。这离我家20米外的路边有棵龙眼树，以前我都把塑料高凳拿到这棵树下乘凉的，最近树下放了一堆干柴，不让我坐了！
这儿就一棵树能荫，这邻居非得给我占了，不知道我腿脚不方便要休息吗？就是故意给我使绊子！还有你，你个小畜牲，这堆干柴有什么好玩的，天天都趴上面玩，干脆你住这儿别回家了！
一个个的，都气我。哼，不让我乘凉我就不乘，就这20米还能把我腿走断？走着瞧！
来回走了一小时，累死我，一个人都没有。算了，回去睡觉去，累死了。
傍晚了。难得睡着了，这一年就没睡过几回好觉，终于在死前给我享受到了，看来我真的要死了。
煲好饭，把前天托老友买的牛肉放里头热一热。听说吃点牛肉对身体好，我看也没什么用，腿还是疼得不行，花了我70呢！
说来这钱还没还给那老友呢，他专门卖牛肉的，昨天拿钱去找他，硬是不要，跟我推来让去的，烦得很！一会儿吃完饭得再去说说，我都要死了，这钱得还清。
唉！折腾，一天天的。跑这跑那，也没碰着个人。都忙，都忙。
6点了，终于6点了，老友平时6点就到家了，肯定能逮着他！
“哎！老李，今天过节，吃的什么好菜呀？”老友上来就问。
“有什么好菜？就你帮我买的那些牛肉呗！今天才吃完！”还问我有什么好菜？我能有什么好菜？哪儿都去不了。
“吃完了？那就来我家吃呗！我家今天杀鸡！菜还在煮，待会儿就能吃了！”老友说。
“不用了！不吃，我已经吃过了。”还杀鸡？我家一只鸡都没有了，还跟我提这个，存心气我呢！
“吃过了？那再吃点呗！我这鸡肥，8斤呢！尝尝？”老友继续劝。
“真不用！我这胃不比去年，天天吃药，虚得很！别劝我了，不吃！”真是的，不知道我体虚吗？还劝我大鱼大肉的，存心不让我好过！
没良心，一个个的。哼，回去洗澡睡觉！
下雨了。我还没到家呢你就下雨了？下得好！老天爷，我这么坏，你赶紧下道雷劈死我！
…等等，我好像忘了还钱？还还还，还个屁！死都不还了！
淋了一身雨，也没等来一道雷。一个个的，故意气我。洗澡睡觉！
这腿真没用！一下雨就疼，怎么没疼死我？睡都没法睡。
我要不要买几只鸡回来养？过年过节的，都没只鸡杀。等明天再说吧，明天叫弟弟去养鸡场帮我捉几只鸡回来，明天没死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