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为首的小雁看上去还有些害羞和扭捏。
叶长离丝毫不恼,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还犯不着和小孩子置气。
“吃糖吗?”她照着莫怀楚的法子,也在手心变出一堆糖果来。
孩子们却还是有些胆怯犹豫,一旁的布衣女子此时温声开口,“没事的,拿去吃吧。”
像是得到了应允,孩子们拿了糖,终于雨过天晴,小脸上逐渐恢复笑容,声音也变甜了起来,“谢谢姐姐!”
叶长离回以微笑,布衣女子没有难为他们,交代了两句便让他们自己去玩了。
随后转身对他们恭敬的说道:“既然各位有事相商,便别在门口站着了,若不嫌弃,还请至里屋一叙。”
明眼人都分辨的出来,她与在场的其他中年妇女不同,虽是粗衣麻布,却还是难掩气质出尘。
“姑娘请带路吧。”叶长离也径直回道。
周围的大婶们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面面相觑,十分犹疑,有个别人面露急色,举着铲子想要上前阻止,被那女子温和的眼神拦了下来,向她们示意无碍。
在众人的注目下,一行人走进寺庙之中。
虽说是寺庙,却并无香火,也无供奉,高位之上法相斑驳,已看不出是哪路神佛。
左右摆着整整两排床铺,应当是她们一同就寝的地方,山门殿本就不大,除去这些,便少有落脚的地方了,但好在干净整洁,前后通透,不显逼仄。
民间有俗话说宁睡荒坟,不睡古庙,这些女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其行事作风之胆魄,可见一斑。
女子带他们走到一旁的堂寮,除叶长离外,其他几人皆是人高马大,屋内一下子显得局促起来。
“穷巷陋室,还望各位不要嫌弃。”女子虽这么说着,面色却依旧从容,几案上一尘不染,早已备好了茶水杯盏。
叶长离也不假装客套,从善如流的坐下,裘天佑和莫怀楚一左一右,萧肃则侧倚在门口,没有走近的意思。
女子一一斟茶,茶水淸亮,其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水汽氤氲,叶长离看着她,开门见山道:“想必你便是衣容罢。”
女子不置可否,只淡淡回道:“无名小辈,不足挂齿。”
“不论有名无名,这种事都不应该让孩子们掺和进来。”叶长离罕见的辞色俱厉,身旁两人都不禁怔愣了一瞬。
衣容依旧波澜不惊,心气舒和,缓缓地而道:“灵界修士不食烟火,与世隔绝,自然不懂凡界苦楚。生逢乱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当中,皆是命如草芥,哪里管得你是幼是长,若能早慧一二,也能多一线生机。”
叶长离眉头微蹙,衣容竟早已看穿了他们的身份,她是如何知晓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之所言,不无道理。
只是她所说的乱世,所指为何?
叶长离没有立即回话,气氛稍显凝滞,片刻后衣容却又先开了口,“是我唐突了,还望各位见谅。年少云游四海之时不慎身陷险境,幸得灵界修士出手相助,此后共处过一段时日,自然熟悉些。”
随后她又清浅一笑,似有些落寞,“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既然你已知晓我等身份,便不必再绕弯子了,逍遥楼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你们可有法子进去?”叶长离直截了当的问道。
衣容默了片刻,随后起身道:“你们随我来罢。”
走出堂寮,衣容将他们带至神相背后,神相座下有一处不起眼的暗格,衣容将厚重的石板挪开,显露出一段隐秘的台阶。
衣容手执油灯,率先走了下去,四人紧随其后。
方入地道,便听得不远处传来凄厉的嘶吼与哀嚎,此起彼伏,夹杂着恐惧、愤怒、崩溃和疯狂,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似欲索人性命,又如声声泣血。
如此猝不及防,叶长离都不禁为之一振。
而衣容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也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直到声音越来越近,眼前豁然开朗。
地下比正殿要大得多,密密麻麻排布着上百张木床,木床之上,皆是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挣扎扭曲,面容狰狞,癫狂不止,早已失去了理智,甚至说有些不成人形都不为过。
那些撕心裂肺的吼叫与哭喊声,便是他们发出的。此处同样还弥漫着五金散腥臭,但被药味冲淡了不少。
衣容望着他们,轻声叹气道:“前些日子还能控制,现今已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人……”叶长离竟一时有些语塞。
“从家中绑来的,或是从逍遥楼中救回来的。”
此时陆续有其他女子下来,带着汤药银针,一一喂药施针,但如衣容所说,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衣容不再久留,带着他们回到了堂寮。
“李婶和赵娘,她们的事,还望你们多多包容。”
衣容说的是企图“活埋”他们的那两人。
“如你们所见,地下的人,基本都是那些女子的丈夫和亲眷,逍遥楼的五金散使人致迷致幻,一旦染上,再难绂除,家财散尽便也成了常事。世道昏乱,乌烟瘴气,混沌不堪。女子的处境更为艰难,但她们淑质贞亮,生性坚韧,绣针亦或是刀剑,也只是因势利导罢了。”
“逍遥楼雄霸一方,无人敢与之抗衡,我们这些人,不过苟延残喘。几月前,逍遥楼的人曾杀来此地,皆是她们以死相拼,才护下这一隅安稳。但我们同样损失惨重,所以她们不免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还请各位见谅。”
“原来如此。”众人听衣容一番解释,不免嗟叹。
“那敢问衣容姑娘,你们是何时集结在一处的?你们究竟知晓什么内情?又是怎么从逍遥楼中救人的?还有衣容姑娘你,又因何在此?你真的能解五金散之毒?”
叶长离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
衣容微微摇头,并未回答她,“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也该听听你们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