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铸鼎(四)
书名:圣剑录 作者:闲石 本章字数:3002字 发布时间:2023-08-29

有夏氏祠堂前的大场周边站满了手持重剑的武士,今日是大夏受刑的日子,羽山七族的众位长老和胆大的民众带着祭品都来到大场,被武士们挡在大场之外。

防风氏、任不寐和皋陶站在大帐前,自从大夏被关进祠堂后熊曦就率虎侍卫守在门前,禁止任何人在见大夏。防风氏原本是要监刑,那知道行刑不仅被延后了三日,夏禹还让熊曦带话,他将亲自监刑……。

 

临近晌午的时候,夏禹和典正从山中回来了,夏禹只是向防风氏等人点了下头,就和典正来到祠堂前,熊曦低声道:“君上,大夏不肯用剑,是祝师大人去山里采了有毒的蘑菇……”

“人已经死了?”夏禹打断了熊曦的话。

熊曦点点头,推开了祠堂的门,随即向两位虎侍卫招了下手,随在夏禹身后。典正对其余虎侍卫道:“不许旁人靠近。”

 

祠堂的墙壁上燃着火把,季玄子和两名虎侍卫站在火塘旁。供台前架着一张木板,大夏身穿长老礼服,发髻上束着玉冠,神态安详地躺在那里。白发阿三牵着小夏的手站在祭台旁,有夏氏的祝师手端一碗清水口中念念有词……。

 

“君上,时辰快到了……”季玄子迎着夏禹道。

夏禹并没有停步,他和典正等人走向祭台。有夏氏的祝师正将点燃的一支祭香插在香炉中,夏禹冷冷的道:“大夏是被诛杀的天下巨凶,遵制不该祭拜。”

有夏氏的祝师躬了三躬,转身对夏禹道:“这是有夏氏的祠堂,长老大人也不是被诛杀的……”祝师面色平静,“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夏禹暗自惊异,细看才发觉面前得祝师一身新衣,虽然为大夏作法却没有散发披肩,夏禹道:“主公谋逆,你身为祝师不加劝阻。大夏弃族人投奔异族有苗,你竟也随行,也是罪无可恕……”

“诸神在上,我是有夏氏族的祝师,忠于主公是为人的本份。生与死自有天意,非大君所能夺。”祝师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

夏禹额首道:“你既然已知天意,我也不欺你。大夏助我解了半生迷惑,故准他自死。但我已昭告天下,杀害帝舜的巨凶必绞首示众……”

祝师坦然道:“能替主公受刑,族人亦会敬之。”

夏禹看了一眼熊曦,“他们未必会知道是你代为受刑……”

 

熊曦和两名虎侍卫上前,将有夏氏的祝师用麻绳捆了,嘴里还塞进了布团,然后用一个玄色的大布袋严严实实的从头套到脚……。

 

季玄子看着夏禹道:“君上不要耽搁太久。”说完就随熊曦等侍卫押着有夏氏的祝师出了祠堂的大门。

 

夏禹渡到白发阿三的面前,“你是族中有声望的长者,小夏今后就由你照看。明日天亮前就把人埋了,不许起坟头,不许祭祀……”

白发阿三没有应声,小夏则瞪着眼睛……。

“我已让豫山候送粮食来,详情荆山侯大人会告诉你。粮草一到,就必须上路,有夏氏族不留一人……”

“有些老者已经无法行走,还有伤残多病的人,他们能否留下?”阿三望着夏禹。

“不行,能干活的都走了,谁来照顾、养活他们,你想让天下人来责难我吗。”夏禹脸有愠色,“让他们坐大车,死也要死在洛水。”

 

季玄子看见夏禹走出祠堂,便大声喊道:“肃静!”

有夏氏的祝师脖子处已经套上了绞绳,脚下踩着一个三尺来高的树桩,季玄子担心会出破绽,他让熊曦来行刑。

夏禹走到大场中间,他向绞刑架上的人微微额首,然后环顾四周大声道:“有夏氏族长老大夏,身为中土臣民,却被大奸之人蛊惑,杀害先君帝舜,劫夺府库铜料,实是天下巨凶,罪无可恕。大夏事败,自觉愧对先祖,无颜在立于天地,故自求受刑时不见天日。经请神谕。准其黑袍遮体……”

 

夏禹说的这些话都是典正和季玄子琢磨的,季玄子见夏禹将要说完,就看了一眼绞刑架上的人,猛然看见树桩上竟然是一双赤足,他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对一旁的虎侍卫喊道:“护卫刑场……”季玄子见众侍卫都愣在那里,夏禹的话被打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疑惑地看着季玄子。

 

季玄子走到众侍卫跟前,低声道:“将绞刑架围起来,快……”一众侍卫急忙将绞架四周团团围住,熊曦看了一眼周边并无异常,急步走到季玄子的面前,季玄子道:“你不要多问,准备行刑……”说罢望着夏禹。

 

夏禹有些恼火,季玄子的神情就像是有人要劫法场似的,他只好继续道:“神谕,准其黑袍遮体,免去暴尸示众……”夏禹正要向熊曦示意,忽见大场周边观刑的民众纷纷拜伏在地,原来有夏氏祝师登倒了木桩,挣扎了片刻便不动了……。

季玄子满脸尴尬的看看夏禹又望着熊曦,夏禹也一脸无奈……。

 

防风氏低声对任不寐道:“吊死的不是大夏……。”

任不寐哦了一声,他看着皋陶道:“司寇大人,你可是难得清闲……”

皋陶也听见了防风氏的话,他只是笑了笑。防风氏道:“大夏不过是个部落长老,也没有爵位,没有资格死在法剑之下……”

皋陶摇头道:“此案是由君上亲办,君上亲自监刑,……”

 

熊曦和几个虎侍卫将有夏氏祝师的尸首放下来,匆匆抬入祠堂,季玄子也跟了进去。夏禹和典正来到大帐前,夏禹对众人道:“都来帐中,有事商议。”言毕又让一名赤衣护卫去喊大场边的藤荥。

 

防风氏认为夏禹君臣不该欺瞒神灵,让旁人代为受刑,进了大帐他拽了个条凳坐在帐门边面无表情,任不寐自然也坐在他边上。夏禹看看典正又望了眼皋陶,对防风氏道:“防风大人,我知你已有疑心,也不瞒你,大夏天未亮就服毒死了,在大场吊死的是有夏氏的祝师。个中情由现在还不放便透露,还望大人见谅……”

 

防风氏只得站起身微微向夏禹一躬,“君上言重了……”

典正皱了皱眉头,他和季玄子都认为夏禹父亲的遭遇在加冕大礼之前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但夏禹为人朴实,不善谎言欺人,他只好轻咳一声,“君上眼下是有难处,日后定会说与众位大人……”

 

夏禹点头道:“西伯大人传来些消息……”

典正道:“西伯大人请求将起获的所有铜料暂时不要上缴府库,但他没有说明原委……”

夏禹看着任不寐道:“荆山侯大人,我明日就返会稽,羽山的事就拜托你了,粮草一到,羽山各部服苦役的都需立即押解洛水,起获的铜料也由你暂时看管……”

“铜料送往何处?”任不寐没有起身。

夏禹想了片刻,“西伯大人并没有说送往会稽,那就先存在你的府上。”

 

典正朝刚走进来的藤荥点了下头,“西伯大人说,笠汾大人派出轮换的六十多名赤衣护卫已经到了会稽行在,洛水大营也有十余人……”

夏禹对藤荥道,“伯候大人和众多护卫都是有家室的,这些年随我在苍梧实是幸苦劳累,还是笠汾大人心细,你明日就可率护卫们返回阳城,好好歇息一阵。”

“多谢君上!”藤荥躬身道。

 

典正轻咳了一声,“下面这件事比较棘手,君上想听听各位大人的看法。西伯大人就君上加冕大礼的事上书祭司大人,请祭司大人确定日子和来会稽主持加冕大礼。笠汾大人驳回了上书,声称君上在那里举行加冕大礼他都赞同,但君上必须去先去羊首山神庙祭拜天神,并暗示他会动用封驳权。”

 

夏禹望了一眼众人,目光停在防风氏那里。防风氏站起身,“尊照礼制,祭司大人是对的,但如果君上去神庙祭拜,那就只能在阳城大殿举行加冕大礼了,否则会让天下人恐慌和猜忌。”

典正道:“西伯大人也有此虑……”

皋陶哼了一声,“他是大祭司,难道就不能请个神谕,在那不能祭拜天神,我看他是有意为难君上……”皋陶忌恨笠汾,连名字都不愿提。

 

季玄子和熊曦走了进来,季玄子对夏禹道:“阿三在和长老们商议埋人的事和去洛水服苦役的细节,我们就退出来了”

“没出问题吧……“

“阿三告诉长老们,祝师是自家要给大夏陪葬的,我看长老们并不相信。”

夏禹笑了,“防风大人早就看破了……”

 

“如果我去羊首山神庙祭拜,那就是妥妥的反贼……”防风氏慢悠悠的沉吟道,众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都看着他。

“百年之乱后,百姓只能在山口祭拜,诸侯只能在山脚下祭拜,只有大君方可蹬上山顶神庙祭拜,既然如此,今日去拜和明日去拜有何差别呢……”防风氏看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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