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见韦挺举止失礼,便将眼一瞪斥责道:“太子殿下召你来是议事的,你身为臣子如何能在殿下面前插腰抱怨,当这东宫是菜市场吗?所谓主忧臣辱,正是因我等做臣子的无能,才连累太子殿下担忧,若你我有那阴影之主三分的本事,也不至于让秦王僭越至此了。你不思己过,是要怨谁恨谁?”
韦挺见魏征发怒,赶紧收敛姿态,对李建成躬身道:“太子赎罪,臣不是此意。”
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立也道:“韦兄并无冒犯之意,他只是担心若不做些什么,太子殿下将来要越发被动了。”
李建成压了压手道:“罢了罢了,韦将军的脾气大伙儿都知道,其实只需我等齐心协力,任何难关都只是一时的。何况他说的也是有理,这般下去孤这个太子恐怕也当不了多久了。”
不过如今这情况外忧内患的,几人商议了良久也并无妥善之策。
就在这时,宫中却有太监来请太子殿下入宫觐见。李建成入宫半日后回到东宫,便立即再召集几个亲信议事,原来李渊嫌天气炎热要到仁智宫避暑,把李世民、李元吉带在身边,留李建成守长安。
王珪听后大喜道:“皇上留太子监国,这是给殿下发展壮大的机会啊。太子何不借机充实东宫实力,并广结外臣以为支撑?”
众人皆称善,只有魏征面现犹豫道:“此事颇有逾钜之处,皇上那里会不会怪罪?”
王珪拂须解释道:“魏大人无需担忧,太子与秦王之事陛下如何不知?皇上心向太子,如此安排本乃特意,又如何会怪罪太子?”
于是如此定计,待皇帝行程离开之后,东宫便发布告示招募长安城中的丁壮,打开兵库扩充长林军。
有庐山郡王李瑷、幽州总管罗艺、庆州都督杨文干等与太子亲善,其兵甲用度优先补给。由此,东宫势力大增。
忽一日,有信使来报,言奉命给庆州都督杨文干押送兵甲的郎将尔朱焕、校尉桥公山弃队而逃。
李建成大惊,连忙召集亲信商议,魏征急道:“此二人定是秦王所伏,太子私自将铠甲送给边将,此事若被有心人知晓,恐怕就要遭受大难了。”
冯立道:“秦王的天策府精兵千人,我长林军士卒两千,近日来又扩充了上千人,人人皆有铠甲,皇上早就知晓此事,也未言不可。此事就算闹到皇上那里,又有何罪?”
魏征道:“秦王为陛下亲封天策上将,我长林军也是在册之军,如何能与今日此事相提并论?结交边臣、私藏铠甲,自古皆是谋逆大罪,切不可轻视之。”
韦挺也怪道:“此前王大人不是说此事为陛下默许吗,当时魏大人也未曾反对,如今为何却如此惊慌?”
魏征道:“若是不起风浪,皇上自然是可以默许的,待得皇上回朝之后再寻个由头将此事认下也是可能的。不过如今尔朱焕、桥公山之举显然是秦王授意,其背后必定有惊天阴谋,我等所行之事上不得台面,如今落入秦王手中,如何能够善了?”
李建成思索了一阵,皱眉道:“孤既然监国,自然有诸多便宜行事之权。不如寻一个由头将此事堵住,比如说近日城中发现敌国细作,孤预作筹备,加强城防,故而增用兵器铠甲。因此事为猜测,故而未有提前向父皇奏报。如此可好?”
魏征见太子还未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大急之下顾不得君臣之礼,上前一步拉住李建成的手道:“太子殿下啊,那秦王行事不动则已,一旦行动必有把握。如今太子私自扩军,又将铠甲送与边将,放在外人眼中,此乃大逆不道之行呀,就算皇上也不能过于偏袒。想来秦王那里早就准备了十足的证据,太子还指望轻言脱罪吗?”
李建成见魏征这般作势,这才张皇起来,待得想明白其中的凶险之处,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张口急切道:“如此一来,我等该当如何应对?”
魏征只是提醒此事凶险,却并无妥善对策,众人都看向王珪,他思索良久,正要开口,却听到宫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有信使前来宣旨,说河北兵事又起,陛下知太子熟悉河北之事,宣请太子随信使到仁智宫商议。
李建成便推说要更衣,请信使稍候,他心知父皇这个节骨眼上招他过去,十有八九是事情败露了,转入后殿便着急的来见幕僚。
在听完李建成的转述之后,王珪目光一凝道:“事急矣,太子当有所决断!”
李建成急道:“还请先生教我。”
王珪环顾了周边一遭,让魏征、韦挺、冯立等一并出去,这才低声对李建成道:“为今之计,上策是将所有罪责推给杨文干,就说他编造突厥入寇的军情,你这才紧急给他运送军资。我等可预先去找杨文干商议,若他不从便舍了他,若他愿意忍耐,便让他暂且委屈一下,我等在内替他说辞,皇上会从轻发落的。”
李建成不忍道:“杨文干早年随我,感情亲厚,又不曾负我半点,如今更是用人之际,如何能够让他寒了心?”
王珪道:“事急从权,我愿亲自去说服于他,我等只需忍过这段时日,待势力有成之后加倍补偿于他便是。”
李建成沉吟了半晌,还是摇头道:“此事孤不能做。”
王珪心中叹息了一下,接着道:“若不行,中策便是殿下亲自去陛下面前解释,陛下但有所怪,殿下便痛哭悔过,想来秦王早有十足谋划,殿下千万不可强辩,否则恐掉入秦王陷阱。陛下心中敞亮,不会过于为难殿下的。”
李建成听到此策,脸色微微一暗,几股青筋扭曲抽搐,不过这神态很快便一闪而过,他憋了一口气道:“下策又是如何?”
王珪双眼盯着李建成,缓缓将弯着的腰舒直了,强声道:“若下策,便请殿下召集亲信,矫诏去长安南北大营夺取兵权,又大开武库武装囚徒,再传檄全国,声讨秦王挟制陛下谋朝篡位之过,请庐山郡王李瑷、幽州总管罗艺、庆州都督杨文干等亲善外臣进京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