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
郭宗良毫不犹豫地连续点头，立刻对余孝文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一边晃动自己手中的酒杯，一边用手指向自己的斜上方指指点点。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现在，南方边境附近的好几座城镇和一部分村落里面也已经有人往内地迁移啦！尤其是富人和那些距离灵兽聚集区比较近的村镇里的人！他们都忙着搬家，肯定没有心思再去买宝石或者是什么别的装饰品啦！就连一些原本给我们家族供货的灵兽猎人都已经准备离开他们先前一直活动的区域，到内陆的其他灵兽聚集区去谋生！这也是我们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的重要原因！”
薛梦雅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把目光投向薛梦怡。注意到薛梦怡的表情变化之后，她自己的表情也变得愈加严肃。在整支车队从明光谷出发前往南方之前，即便是她，也完全没有预料到，南方的总体形势也开始逐渐恶化，甚至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符合西北地区各战区在战争正式开始之前的情况。
“对。”
余孝文简单地吐出一个字，语气又冷又硬，像是显得有些不满，也像是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把自己手中的酒杯重新放回到桌面上，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随即把目光转向坐在上座上的薛梦雅和薛梦怡，尽可能地把自己脸上的表情调整得更加柔和。
“这也正是家父委派我们兄弟二人前来赴宴，并一定要和二位小姐当面会谈的原因。我们整个家族目前的核心想法是，希望能够调整我们家族与明光家族之间的合作方式。这一点，我们希望二位小姐，乃至所有的明光谷高层都能够理解。”
明光家族一方的所有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余孝文。薛梦雅和薛梦怡的脸上重新露出礼节性的温和笑容，薛明权露出带有几分警觉的表情，薛明蕊则露出不加掩饰地、带有几分嫌弃的轻视表情。站在宴会桌周围的青年弟子们则面无表情或者显得不置可否。
“嗯……”
余孝文犹豫一下，随即刻意地停顿一下，并把双手平放到桌边，尽可能地把语气也调整得更加平和。
“我所说的‘调整合作方式’，绝对不意味着我们要赖账或者单方面地终止合作，也不意味着我们主观地想要对您各位不利。我们目前能够想到的，是在双方合作的多项具体细节方面做出调整，比如调整某些货品的数量和品质要求，以及付款和检验货品的方式等几个方面。”
薛梦怡略微转过头，把目光投向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薛明蕊，轻轻地向她挤眼睛，表明自己希望她不要表现得那么不耐烦。薛明蕊略微后退一下，把后背倚靠到椅子背上，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并把脑袋略微往下低，不再用下巴对准自己对面的人的脸。
“所有的具体细则，全都在我们带来的这份文件上面。”
余孝文不慌不忙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随即转过头，向坐在身边的弟弟摆手。
余孝武当即抬起双掌，运转灵力，从双手掌心中释放出一个狭长的木制礼盒，随即把礼盒递给距离自己最近的青年男侍者。青年男侍者当即上前两步，点头行礼，用双手捧起礼盒，再把礼盒摆放到薛梦雅面前，随即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打开礼盒顶端的盖子。摆放在礼盒里面的，是一个同样狭长的卷轴。卷轴表面没有灵力封印，只有一束捆扎它的银色丝带。
薛梦雅当即用双手将卷轴从礼盒中捧出来，并轻巧地解开捆扎在卷轴表面的银色丝带。她立刻注意到，这个卷轴是从右往左展开的，且没有释放出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只是一个普通的卷轴。她当即释放出一股柔和的灵力波动，让卷轴自然地向左、右两侧展开，并让它竖立起来。整个卷轴当即沿着宴会桌边缘向左、右两侧伸开，在宴会桌上方排成一个如同屏风一样向外部膨胀的弧形。
明光家族一方的所有人当即睁大眼睛，仔细地阅读卷轴表面显现出来的内容。和卷轴自身的形状一样，卷轴表面的大片文字内容也是从右往左并从上到下书写的。刨去开头和结尾的大段格式固定的礼节性话语之外，卷轴中央位置的大段内容不仅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内容，还有许多幅相同格式、相同尺寸的工笔画。所有的工笔画都是与宝石相关的产品图像，其中一部分是各种经过加工之后的宝石，另外一部分则是以不同种类的宝石为主要原料加工而成的各种装饰品，还有几件镶嵌着不同形状的宝石的防具或者护具。从外观或者表面造型上看，画在卷轴上的每一种装饰品都是单独佩戴而并非与其他饰品搭配成套的，用于战斗或者自我保护的几种防具、护具则几乎全都像是和其他同类物品自动搭配成套的。毫无疑问，这些图画正是双方交易之中涉及的各种货品的图像。每一种货品的图像下方都有详细的注释与说明，其中既包含数量变动之类的内容，也包含与工序、尺寸、种类、包装方式等各个具体细节之间的变化相关的内容。在薛梦雅释放出的光明属性灵力波动的作用下，印在卷轴表面的字迹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却也能够变得更加清晰，且开始显得不那么密集、更加便于阅读。
郭宗良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似乎想要从卷轴背面看清什么。意识到自己从背面看不清任何具体内容之后，他当即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先抿一口酒，再用筷子从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肴当中夹起一块泛着红光和油光的肉，开始大口咀嚼。坐在他身边的两个胖女人也拿起自己的筷子，各自夹起一块肉，并大口吃起来。她们二人的吃相都显得很不体面，像是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一样。
“目前，我们兄弟二人认为，您各位应该是能够理解我们提出的这些要求的。”
余孝文抬起手掌，示意一旁的侍者再次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酒，随即露出更加诚恳的表情。
“您各位应该都知道，在战时，没有谁敢说自己一定是绝对安全的。更何况，尚无规律可循的异常天象所带来的威胁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确定的，完全足以在任何时候袭击每一个人。因此，所有的人都要尽可能地想办法加强自我保护的能力。因此，包括我们在内的很多人的主要需求都必然会变得与和平时期不同，至少不完全相同。”
薛梦雅率先露出赞同的表情，稳稳地点头，随即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薛明权。她当即注意到，薛明权也在向余孝文点头，但脸上仍然挂着带有几分怀疑的表情。她知道，在大多数不得不和外人接触的情况下，薛明权都会露出这种标志性的表情，因为他对大多数外人都有一种本能地不信任。在这一点上，他和大多数她相对更加熟悉的家族长辈都不同。
“没错！没错！”
刚刚将一大块肉吞咽下去的郭宗良再次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连续点头，并再次用筷子从另外一盘菜肴里夹起一块略微泛起金黄色的肉，把这块肉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随即用筷子的尖端连续敲击盘子的边缘，让盘子的边缘发出微弱的清脆响声。
“现在，所有的人都需要尽可能地保护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实在很难抵挡整个大形势的变化，只能是尽可能地多和您各位合作，并想方设法地得到一些能帮得上自己的东西啦！我们早就听说，不只是我们，厚淳城、红枫城以及这周围一带的很多小家族、小宗派都在想方设法地和中部、北部的大宗派拉上关系！其中还有人想要从玄甲门订购更好的防具、甚至是向轰天门订购能够抵抗一定规模的灵兽暴动的火器呢！只不过，他们到底能不能把这些事办成，可就不好说啦！”
薛梦怡率先注意到郭宗良的话，随即立刻略微低下头，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在这一段时间里，她和二姐都没有过多地去注意玄甲门、轰天门等另外几大门派的动向，也没有专门派人去观察其他几大门派的主要动向。不过，她确实知道，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玄甲门、轰天门和青竹帮都在尽可能地向南方、东方各行省开拓市场，一边尽可能地向目前相对更加安全的南方、东方各行省销售自己生产或者经营的各种货品，一边尽可能地从南方、东方各行省中招收青年或少年弟子。她还听说，玄甲门和轰天门都已经开始更加频繁地派遣青年弟子们到南方各行省活动。除此之外，玄甲门和轰天门当中还各自有一部分青年弟子已经参军入伍，并投入到西北地区前线的直接作战之中。不过，到目前为止，整个家族的直系长辈们和其他高层成员仍然没有正式地响应中央政府的号召，也没有成规模地派遣青年弟子去参战，和玄甲门、轰天门所做出的行动完全不同。而且，整个家族内部还一直都在尽可能地压制青年弟子们的参战诉求，尤其是拥有明光宝石类武灵的直系青年弟子们的诉求。这一点，同样是她目前很难想明白、却又不方便直接问的问题。
“这些当然都是可以理解的。”
薛梦雅轻轻地点头，重新抬起手掌，将自己释放出的灵力波动收回，再将卷轴重新收起来，让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女弟子暂时保管它，随即对余家兄弟露出温和的笑容。
“对于二位少主所提出的这些条件或者要求，我们几个全都能够理解。在自身所处的环境变得愈加危险的情况下，谁都会想要尽可能地加强自我保护的能力。”
刚刚喝下一口烈酒的穆登峰再次对薛梦雅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即把目光投向像是正在思考问题、甚至有点像是正在因突然顿悟而开始冥想的薛梦怡。他不由自主地抽动嘴角，连带着几乎快要覆盖住上嘴唇的胡子一同微弱地抽动，像是能够从薛梦怡身上看出某些无法被普通人注意到的东西一般。
“只不过，我们几个目前还没有足够的权限直接答应这些要求，”薛梦雅的笑容当中隐约显露出几分歉意，“因为，这些要求大都涉及原料选择、生产工艺、包装工艺和某些专属于我们家族内部的核心技法。我们几个目前无法直接在这方面做决定。而且，各项具体要求的总数也确实有些多。只有等到我们回到家族之后去向家族里的长辈们复命，再由长辈们充分讨论并做出决定之后，我们才能尽快地答复您二位。”
自从坐下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余孝武突然露出略微带有几分失望的表情，整个人似乎显得有些不满。他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把杯中的冰酒一下子喝掉将近一半。两个站在宴会桌外围的明光家族青年弟子同时把目光投向他。
“好的。”
余孝文当即露出比较满意的表情，稳稳地点头，整个人瞬间显得相对比较大度。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尽快地收到您各位的答复。如果您各位对我们提出的要求有不同意见的话，我们希望您各位能够尽可能早一点告知我们。”
“没错。”
穆登峰同样将自己的酒杯放下，示意站在一旁的侍者把酒倒满，不紧不慢地环视宴会桌周围的每一个人，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不过，他的眼神却显得很坚定。
“现在，无论对谁而言，都绝对不是把重要的事藏着、掖着的时候。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生意场上，及时而有效的沟通从来都是十分重要的。”
明光家族一方的所有人一同把目光转向穆登峰。每个人都知道，至少能够猜到，穆登峰接下来一定要说至关重要的事。
“二小姐，四小姐，”穆登峰转向薛梦雅、薛梦怡姐妹二人，露出十分诚恳的表情，“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货品拿上来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先把最具有代表性的货品全都检验一下，然后再讨论其他的事。”
“这当然没有问题。”
薛梦雅轻笑一下，对穆登峰点头，随即转过头，向站在自己和薛梦怡身后的两个青年女弟子摆手。
“你们两个，去吧。让他们先把给商会的那几件精选货品拿给穆会长。”
“是。”
两名青年女弟子同时向薛梦雅行礼，随即一同从宴会桌的边缘离开宴会厅。
郭宗良当即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把目光投向两个青年女弟子的背影，再次露出十分热情并有些激动的表情。两个胖女人也露出相同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