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一顿来饭的工夫,那伙计领着一名靛蓝色衣袍的老者进了医馆。
赵燕豪见他面色红润,黑髯及胸,颇有仙风道骨之气,匝看五十上下年纪,细瞧似乎又不止。
那老者瞧了瞧赵燕豪的伤势,喃喃道: “嗯,的确伤得不轻。”
抬首看他,目露狐疑之色:“这位小哥面生得紧,外地人罢?”
赵燕豪点点头。
“哦……因何受如此重的伤?”
赵燕豪略一沉吟,道: “晚辈因有要事,不得不星夜赶路。行经贵地之时,不巧遭遇贼人,不仅财物被抢劫,还被刺伤啦……”
“是麽?”那老者目中的狐疑之色更浓,“本镇一向太平,这倒少见得很……”
赵燕豪很少打诳语,闻言面皮微微一红,嗫嚅道: “是麽?……看来晚辈着实倒霉……”
那老者似乎看穿了他心思,便不再追问,温言道: “年轻人出门在外,事事小心啊!”
赵燕豪心下松了一口气: “多谢前辈!还恳请前辈为晚辈治伤。”
那老者微微一笑,命他躺下又细瞧了一番,道:“ 这样: 你先去大解,然后将大解的情况告诉我。”
赵燕豪依言而行,回复那老者道:“排出好多的鲜血。……看来,肠子真被刺破啦!”
那老者点点头,忽然问:“小兄弟,你敷的这金创药,是你自己的麽?”
“是的。”
“嗯,不错!这金疮药非常不错!那老夫就不用再开这类药啦!”那老者微一沉吟,很快开了一副药方,命那伙计配来。
过不多时,那伙计抓了两大包药,交至赵燕豪手中。
“一两五钱银子。”那伙计摊手。
赵燕豪窘得涨红了脸,望向那老者,嗫嚅道:“前辈,……晚辈身上的银钱……已被洗劫一空……能否行个方便……先赊一赊?……”
“哈!你说什么?……赊?客官,你可真会开玩笑!”那伙计冷冷一笑,“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到哪儿找你讨债去呀?”
“我保证,日后定十倍奉还!”赵燕豪向那伙计连连作揖。
“倪二,莫再难为这位客官啦!”那老者朝赵燕豪挥挥手,“年轻人,你去罢!”
赵燕豪蓦然红了双眼,哽咽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得啦,别客气啦!你最好是先别急着赶路,找家客栈住下来,安安静静的休养几日!”
“是。”
“这一共是一十二副药,一日一副,每副熬三次服用。”
“好的。”
“切记:大解未出血之前,切不可吃干硬的食物,仅可吃些流质类的。……最好的办法,是不饮不食;唯有如此,方才最利于破肠之愈合!”
“多谢前辈!”
赵燕豪拜服在地,一连叩了三个响头,“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容当日后回报!”
“不必多礼!小事一桩。”
那老者将他扶起身来,温言道:“我姓南宫。济世救人,本就是我辈行医者之职责!……哦,对了,你身上没银钱,住客栈可少不得哩……”
说到这儿,转首对那伙计道:“倪二,你将他带到得月客栈,告诉谢掌柜,好生照顾!一应费用,均由我南宫蓝草去结!”
◎◎◎
清晨。微雾。
沉睡的小城逐渐苏醒。
阴阴的天色,将龙门镇的千家万户笼罩得灰灰的,若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得月客栈距离济世堂医馆仅百十步之遥。
有了南宫蓝草的关照,谢掌柜果然很是客气,不仅将他安排在天字号的客房,还派了一名伙计伺候。
那伙计问明如何熬药之后,便拿了药包走了。
赵燕豪甚为困乏,强压疼痛躺在炕上,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笃笃——”
有人轻叩门。
“请进!”
赵燕豪蓦然惊醒,坐起身来。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进来之人并非那名伙计,而是谢掌柜。
“原来是谢前辈,怎敢有劳!”赵燕豪按着小腹下炕,满面堆笑。
“使不得!使不得!你身上有伤,赶紧躺回去!”谢掌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将他轻按回去。
赵燕豪只得躺好,心下甚为感动。
看来,这谢掌柜与南宫蓝草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才会对自己如此之好;进而,对南宫蓝草的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
谢掌柜盯着他的眼睛,压低语声道:“冒昧地问一句,您姓赵罢?”
“是的。”赵燕豪微诧。“您是听谁讲的?”
“莫紧张,自己人!”谢掌柜微微一笑:“鄙人乃是北镇抚司缪大人的属下。”
“是麽?”赵燕豪将信将疑,拱手笑道:“真是巧哩!”
“赵大侠切勿见疑。”谢掌柜正色道:“鄙人受缪大人之命,已在这龙门镇蛰伏五年多啦!……瞧你这一身的伤,便是昨夜夜闯南宫山庄之时受的罢?”
赵燕豪见他如此清楚自己的底细,心下不觉信了八分,便没有否认。
“唉,大人为何只是派你们几位前来?……人数这么少,如何能成事?这……这岂不是打草惊蛇麽?”谢掌柜一脸不解之色,同时又有点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