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褚芳出去执行任务,归来时告诉巴秀江,“好险!”
当时,褚芳与大姐约在一家茶厅见面。
褚芳刚刚将一个迭好的纸块递给大姐。纸块里,密写了巴秀江调查北方某省组织情况后写成的报告。
这时候,外面街上人声骚动!国民革命军警备司令部协同警察局,堵住了长街两头,开始逐户逐人检查搜索。
此种搜捕,数年来,早已风行中国各城市。以治安搜检为正名,目的意义,实在于搜剿国民政府心腹大患赤色党人。
一些赤色党人,甚至个别革命领袖,就是在这样的突击拦路搜捕中,落入敌手,饮恨长天!
当时大姐急速地说:“褚芳你先走,不用管我!”说完,大姐进了茶室角落里的卫生间。
根据组织规定,大姐此时是褚芳的上级。
褚芳急出茶室门。
一女警上来,嘴中客气,手不停,实在将褚芳浑身上下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才放褚芳出围。
出得人群,褚芳悄悄回望,但又不敢一直盯着那茶室门口。
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瞅见,七八个客人从茶室出来,皆无例外遭到搜身。
其中女性四五,均为老太太。无一人与大姐容貌相若。
褚芳到家,立即告诉丈夫。
巴秀江考虑一下,说,“我出去看看。”
他出门,到一两个约定地点看了看,回来说,“不见紧急信号发出,看来大姐已经脱险。”
又几天,褚芳再与大姐碰头。谈起上次历险。大姐淡淡笑笑,“几个老太太?那里面有一人是我”。
褚芳上下打量大姐,实在无法想像那天哪一位老太太是大姐。
听褚芳说得多了,巴秀江脑中印象,逐渐将大姐定格为聪慧,面目慈祥,善化装的中老年妇女。
“褚芳,你总说大姐如何如何好。听你这么说,你母亲我岳母不在这里,有大姐照顾你,我也放心不少。大姐那老太太,只怕也没有你说话多吧?”巴秀江吻吻妻子的额头,开句玩笑。
“谁说大姐是老太太?”
“怎么,不是么?”
巴秀江诧异。
“大姐,才不是老太太呢!”褚芳道,“有一次,大姐着装和我现在这样子差不多,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大姐那叫个美哟!用我小时候家乡老人话形容,神仙般人物!”
巴秀江凡听人说别人情况,脑中大约勾画形象,见到真人时,基本预想都不错。
褚芳一句话,完全颠覆了他脑中勾画。
这以后,听褚芳言,听别的同志提及,一鳞半爪,只言片语,巴秀江慢慢知道了不少。
也因为他,负责组织工作,能够听到较多的同志情况。
大姐姓刘名凤秀,出身于江南富裕人家,比巴秀江大两三岁。大姐的丈夫也是党内同志,在苏区工作。
大姐端庄美丽,果断沉稳。因相貌出众,易招人注目。平时多作中年妇女打扮,不施脂粉并常化装作陋俗外貌,以利工作。
巴秀江听得肃然起敬。
女子爱美,天性使然。大上海,何等地域。达官贵人,阔少美妇,珠光宝气满街。在这地界,能以美入丑,皆为信仰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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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巴秀江参加会议。与会者七八人。
会议议题重大,两位负责人意见相左,脸红脖粗。
正争论间,楼下门外一地下党保卫急奔上楼,报告说:“刘大姐到了!”
两位负责人互相一望,齐道“不好!”
两人紧紧一握手。
“老兄你看?”
“老哥你安排吧!”
“好,请刘大姐!”
巴秀江第一次见到慕名已久的刘凤秀刘大姐。一见之下,他略感失望。
大姐衣着普通,眉目还算端正,看去三十多岁,外观如隔壁卖茶的二嫂。
大姐扫一眼与会众人,急道:“四号通知,冬徐叛变,立即转移!”
众人皆是一呆。
一人叫一声,一掌击在桌上:“不可能!”
击桌的与会者是原某省军委负责人老曾,刚调来上海不久。他与冬徐,同入黄埔,又同在苏联学习。曾经一同组织过西南某地的赤党暴动。
两位负责人又互望一眼。
大姐再次开口,语气坚定:“四号通知,冬徐叛变,立即转移!”仍是十二个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言毕,大姐伸右手轻轻捋捋头发。
原某省军委负责人老曾颓然坐下,不再出声。
一负责人急道:“同志们!按照早先定好的转移方案,立即行动!快!”
一分钟后,人们已经将手中记录一类销毁完毕,开始分头逃离会场。
有的从厨房窗口钻出,翻到隔壁楼顶阳台。有的急奔下楼,出后门拐出去。
依事先安排,转移逃跑时,巴秀江应该走卫生间窗口,攀下水道管下行两米,跳到一略低楼房顶,再奔向远方。
他推卫生间门,门推不开,明显从里面插了闩。
巴秀江正迟疑间,卫生间门打开。巴秀江猛吃一惊。
一青春丽人从卫生间中步出。
巴秀江稍细看,丽人眉眼间与大姐有两三分相似之处。
丽人一笑,略微抬手示意,婷婷下楼。
巴秀江会意,急奔入卫生间,钻窗攀管,跳跃离去。
事后听说,全副武装的敌人军警在五分钟后包围了那楼房。
几天后,那位老曾同志向巴秀江叹道:“血风腥雨,大浪淘沙啊!没想到冬徐也会叛变革命!”
“大姐说第二遍,你才相信么?”当时,巴秀江问道。
“其实大姐说第一遍,我就相信了!大姐是什么人?我只是当时猛一下,觉得接受不了。”老曾说,感慨道,“算起来,这是大姐第二次救我的命了!”
而这一次,大姐也救了巴秀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