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宋老板回来了。”
“阿嫂忙啊。”
“还好。宋太太!宋先生回来了!”阿嫂仰脸呼一声。
卢秀儿已经站到了二楼外走廊上。
她美丽的脸上出现红云。
和申强相遇相知相结合,好些年了。
两人经常分开,分离时间有长有短,从数天,到数月,或是数年。无论多久,申强身影一入眼帘,红荤便上她脸。
申强步步上楼,和卢秀儿四目相视。
阿嫂在楼下看见,心满意足地走出院子去,还悄声带上院门。
“在云川那里喝的?”卢秀儿似问似说。
丈夫胸怀宽阔温暖,胳膊将妻子搂个结实:“是,秀儿,我不说,你也总是知道。”
申强两手捧住卢秀儿的脸。
卢秀儿鼻子皱皱,嘴唇微噘:“还好,喝得不多。”
申强哑然。
中央军委新精神传达到洎江这里,好些同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申强正好亲自护送一封重要电报到寻云川那里。
他带两个队员护卫,等寻云川拍发完电报。然后,他让队员们先走,自己摸上楼,又和寻云川悄悄喝了两口酒,表示对中央正确新精神出笼的庆祝。
从寻云川那里出来之前,他有意在衣襟上滴上几滴“满街香”。
一路行回来,不识者避之。
识者道,“宋老板,买卖兴隆啊!”只道是申强生意应酬,喝多了几杯。便免了寒喧客套。
喝得多少,可以糊弄别人,可瞒不过妻子。
申强抽抽鼻子,心道:“奇怪,秀儿在医院忙活,身上没有医院味儿。”
“人家早就换过了衣服了。”卢秀儿吐气如兰,轻轻地说。
申强叹口气。
卢秀儿诧异。
“怎么了?”
“秀儿,我以后恐怕要变成哑巴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什么,做什么,不用告诉你,你都知道。时间长了,我还会说话么?”
卢秀儿笑魇如花,在申强腮边亲一口。
“不许变成哑巴!你呀,就会说我爱听的,好听的!”
“宋先生宋太太,有客人!”阿嫂在楼下院门口说。
阿嫂嗓音好。她年轻时在江西山区,曾是名动一方的山歌手。她说话,不用大声,能传很远。
“请!”应答间,申强先慢后快,已经到了楼下。
“啊,宋先生,冒昧叨扰贵府。只因生意事急,那边要货催得紧,还请宋先生宋太太原谅啊!”
客人年轻英俊,衣着阔绰,举止大方,一看就知是见过世面的人。
“您是贵客,关照我的生意,何来打扰之说?来,楼上请!”
申强向阿嫂示意。阿嫂微一点头,出了院门。
房门关上,客人语气激动明显。
“老申大哥,大姐!是您!您来洎江了。我没想到,您是申强同志大哥的爱人。”
两年多前,年轻能干的党员巴秀江被调入地下党一重要部门。他的漂亮妻子也是党员,进入另一部门。
根据组织规定,地下党员夫妻之间,除非工作需要,不得互相谈论自己的工作情况。
这是铁的纪律中的一条,为了安全。
曾经有赤色党人在地下组织里,工作了两年,才偶然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老婆,竟然是比自己高两级的上级领导人。
巴秀江和褚芳之间不会出现这样的惊讶时刻。
外面看,褚芳年轻貌美,正是阔少老板巴秀江的合适娇妻。外人赞“天上一对,地下一双”。
内部里,巴秀江参与组织工作,向上级报告各地组织被破坏,再恢复重建等情况汇总。工作性质恰好适合他丝绸商人的公开身份,南下北上,东奔西走。
而有报告完成,则密写入小小纸块,由联络员褚芳转递。
那边接手人,就是褚芳口中常常提到的“大姐”。
不两月,巴秀江便装了满耳朵的“大姐”长,“大姐”短。
对妻子的絮叨,巴秀江理解。地下党组织在白区,同志们在人海中沉浮,见人报以微笑,客套话一串串,心里话却无法向他人诉说分毫!
妻子和自己一起,犹似二人乘一叶小舟,在波涛汹涌,暗湍处处的海上航行。
前方有灯塔,那是对主义的信念!
偶有靠岸休息之时,那是跟组织和自己同志在一起的时光。
同志如亲人,患难与共,生死相依。
妻子工作中遇到的同志,多是男性,谈工作,难及其他。
外面社交生活中遇到的女性,谈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皆无味,谈理想和丈夫?一个弄不好就说漏嘴!
由此,通常在外,只能说客气套话。
有机会见到慈祥如母的同志大姐,妻子还不说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