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星期,新兵们终于通过了勤务考核分配到了排点,北宫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各种训练也如火如荼的展开,战士们在训练之余,都会好奇的询问枇杷树下刻字的石头由来,老兵们都会津津乐道讲述关于大黄的故事和那条牡丹花下死的公狗。
那年分配到排点的新兵13名,比去年老兵退伍人数多了3名,整个排点达到了33名战士,算是满编了。廖队长的个性就是人员配齐,经费给购,但是工作任务一定要完成好。
很多战士都不想分到北宫,因为他们都觉得南宫已经很偏了,至少还是中队部,要是分到独立排,不知道有多偏了。当他们真正来到北宫时,才发现这个地方要比南宫好得多。这里除开营区小一些外其他都比南宫强,饭堂和厕所洗澡房都要比南宫好得多,每餐吃饭还要比南宫多一个菜,那是农副业生产成果。
北宫是坐北朝南冬暖夏凉,三天前支队搞了“暖警工程”,为每个执勤点装上了太阳能热水器,因南宫朝北不当阳而且人又多,洗澡时水基本不热,战士们都觉得太阳能热水器没有作用。但在北宫时只要出太阳天就真的能够洗上热水澡,对在家里洗热水澡习惯的战士们来讲是非常友好的。老兵们常用过来人对的语气对新兵讲道:“你们真幸福啊,刚下排点就洗上了热水澡。”
新兵刚到南宫时,那名又矮又瘦讲话结巴,体型不太合群的战士也分到了北宫,他叫苟家宝,花名册上地址是四川某县某乡镇,因为该县产豆瓣酱,刘八百才记住了这个地方。苟家宝身体不太符合参军标准,说话结巴倒没有多大关系,但是胳膊上有个十几厘米长的疤痕就太碍眼了,他是蒋教导员去年接兵时将他接过来的。
新兵到排点时,廖队长专门叮嘱刘八百要将苟家宝管好。廖队长说:“刘排,我给你挑的都是优秀的兵,特别是思想都稳定,只有苟家宝坏习惯多一点,思想不够稳定,你要多担待些。本来我是不想分配给你的,但蒋教导员点名要分配到排点,因为苟家宝手臂上有个疤痕痕太碍眼,让支队领导发现了,蒋教导员就有麻烦,排点领导来得少不易被发现。”
刘八百刚被蒋教导员穿了小鞋,现在又要反过来给他擦屁股,非常不爽,心里想着要是被上级发现了更好,但又不敢说出来,所以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廖队长见刘八百没有讲话,于是又笑着说:“有些事情应该辩证的看待,表面上是坏事,但是不一定是坏事。蒋教导员把苟家宝放在你这里,是对你的信任,你把苟家宝管好了算是帮了蒋教导员的忙,一定会有回报的,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其实苟家宝也不需怎么管,训练搞不上可以不搞,在厨房帮帮厨,确保两年后安全退伍就行。”
摆明了廖队长是在做刘八百的思想工作,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八百也没什么话讲了,于是答到:“廖队放心,我一定可以管好的”。
苟家宝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多,在家都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小混混,留了长发纹了身,手臂上的伤疤就是去除纹身留下的。在警队不想搞训练,不想执勤站岗,怕苦怕累,动不动就哭着喊着要回家,好在这个地方偏僻交通不便,不然可能就当逃兵了。
大家都拿他没办法,蒋教导员也常来看他,给他做思想工作,都没有效果,只能天天派他到厨房帮厨,虽然他不会做什么,也只能是洗菜烧火而已。越是放松他的要求,他越是得意,后来早上连床都不想起,气得班长要打他。那时警队提倡文明带兵,已经不允许打兵了,又不能不管他,不然警队还成何体统。
刘八百做了几次思想工作,苟家宝都是油盐不进,只会伤心的哭着说:“我…我受不了了,我…我真的…我受不了了,我…我要回家”,刘八百只能打电话给他家里,因为打电话时是上午时间,对方没有接电话,中午对方才回了电话。刘八百以为他家是镇上的农民,因为农忙没有接电话。电话接通后,刘八百自我介绍后,非常礼貌的问候到:“农忙吗?秧苗栽完了吗?”四五月份正值插秧的季节。
对方听得云里雾里,哦了一声没有回答。刘八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我是说您忙吗?打扰到您了。”
对方才回答:“不算忙,上午县里开常务会,家里电话呼叫转移给我了,没及时回电话,不好意思……”
刘八百这才知道苟家宝父亲是该县的一个副县长,他们家一直生活在县城,苟家宝读书不行,从小娇生惯养,不服从父母管教,成天在社会上瞎混,不务正业。苟副县长让他儿子当M警的主要目的是想借退伍安置政策找个工作,但苟家宝身体指标又达不到要求,用县城的指标入伍竞争压力大,走关系造成的负面影响也更大,苟副县长只得曲线救国,将苟家宝户口转到乡镇,从乡镇入伍,因为乡镇当兵的人少,退伍回来更好安置工作。一般人在乡镇工作基本就在乡镇呆一辈子,很难调进县城,对于苟家宝来说就不是个事情,相反还多了基层工作的经历。
应刘八百的要求,苟副县长给苟家宝打了几个电话,每次都以父子之间的争吵结束,最后还是将皮球踢给了刘八百,苟副县长又打电话请求刘八百严加管教,还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刘八百感到无语,叹道:“自己的小孩管教不了,送到警队要别人来管。”
但是凡事都有一套解决的方法,每一把锁都有一把对应的钥匙,比如对待流氓就得用流氓的解决方法。有天早上,刘八百到厨房检查早餐准备情况,看见苟家宝正在灶前烧火,因为没有经验,脸上沾了一些烟灰,眼角处嵌着一块白色的眼屎,看上去很邋遢。
“家宝,今早洗脸了吗?”刘八百关心的问到。
“没…没有”
“先去洗个脸,再干活呀。”
“没…没热水,我…我妈说…说…冷水洗了脸…会…会生病”
炊事员小张听到刘八百的话,也迎了过来插话到:“每天都不洗脸的,说他也不听,新兵连时班长拿他没办法。”
刘八百被这一习惯震撼到了,世上竟有娇惯成这样的人。他把苟家宝叫到边上,非常严肃的批评到:“一个M警,冷水脸都不能洗,怎么上一线,怎么执行任务?给你一天的调整和适应,从明天开始,你必须每天用冷水洗脸,否则,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我说一不二,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刘八百转身就走了,炊事员小张走过来马后炮:“给你说你不听,现在老排发火了就舒服了…”
苟家宝红着眼,沮丧着脸没有说话,象是旧社会农民家里面死了牛一样。
第二天,刘八百叫上值班班长一起来检查苟家宝的洗脸情况,新兵到排点后林富冲当上了7班长,这周正好是他值班。
“苟家宝,今天洗脸了吗”
“洗…洗了,排长”
刘八百示意林富冲去看了毛巾架,发现毛巾是干的。
林富冲回来报告悄况后,刘八百气得一句话也没说,他吩咐炊事员小张端了一盆冷水放在凳子上。然后怒气冲冲的说到:“苟家宝,你在家里面是个宝,在我这里不是,在北宫这里每个兵都一视同仁。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当着我的面,你自己用冷水洗脸,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苟家宝有些害怕,但他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从小到大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包括家里那个苟副县长。他站在那里低着头,没有讲话也没有行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刘八百吼道:“七班长,小张,行动”。
按照预先安排,他俩将苟家宝拉过来,再将其反手控制住,林富冲腾出一只手将苟家宝的头往水里按。
苟家宝终于破防,大哭起来,边哭边骂:“你…你们…侵犯人权,你们…你们是犯法…,不得好死…要遭报应…”
大家都让他骂,也不讲话,只要他一开口骂人就将他的头往水盆里按,起来时有点呛水,便不停的咳嗽,咳完以后又开始骂,然后又将他的头往水里按,重复了几次,直到苟家宝不哭不骂为止。
刘八百见苟家宝不哭不闹了,便轻声问到:“现在敢用冷水洗脸了吗?”
苟家宝沉默着还是不应声,刘八百说:“看来还没适应冷水,那继续适应”,说完林富冲又准备去按他的头,苟家宝吓得连忙应声到:“敢…敢,我洗…洗给你看”
林富冲和小张松开手,苟家宝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用双手在盆子里捧了些水在脸上搓了两下,然后将眼光看着刘八百,他在示意:“你看这样行不行?”
刘八百见苟家宝的犟脾气已被摧毁,便乘机讲到:“好吧,这次就让你通过。苟家宝,我告诉你,你在家里是个宝,在我这里不是,在白宫人人平等,没人迁就照顾你。在我这里不讲法律,只有纪律,如果要讲法律,老子就是法律。”
刘八百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讲到:“听班长说,你有不按时起床的习惯,在这里我再警告你,如果再有下次,老子把你被子扔到猪圈去,你每天去猪圈睡觉,说话算话。”刘八百一边讲话,一边指着厕所后边的空猪圈。
刘八百讲这个话有些牛逼过头,主要是为了震慑他的嚣张气焰,讲完以后刘八百自己就想笑。要是苟家宝再不按时起床,最多将他的被子扔出窗外,让他去猪圈睡觉肯定是不行的,那就是虐待,做为一个小排长哪里担当得起?但是刘八百就料定苟家宝不敢再不按时起床,因为苟家宝的意志已经被摧毁。
刘八百转身离开以后,苟家宝才嚎啕大哭起来,刘八百怕苟家宝想不开,又暗中吩咐九班长盯着他,并找时间做他的思想工作。因为九班长是第五年兵,带兵经验丰富,所以苟家宝也安排在他班。
经过这件事情后,苟家宝就能按时起床和洗脸了,班长交待的其他工作也能按时完成,因为他明白世上还是有人可以收拾他的。看来在警队管理上,有些人服软不服硬,有的人服硬不服软,比如苟家宝就是典型的服硬不服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