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盈然第一次主动约会吴涛。
这几天,公司里越来越多的质疑眼光和流言蜚语让她心里很不好受。有人说她因为失了陆一洲的欢心,便将海恒的内部机密捅给了如今的检察官男友,一是为了报复,二是为了替现任在事业上捞表现。
真是人言可畏,她再次领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厉害。
她觉得应该向吴涛澄清一些事实。陆一洲不是所谓的黑心企业家,他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人,在处理问题胶囊的决策上,她佩服他的勇气。
但吴涛最近出奇地忙,白盈然约了几次都不行,不知是真忙,还是有意回避。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吴涛打来电话说今晚有空,可以一起吃个饭。
白盈然赶到约好的地点,喝下两杯茶,把那本精致的菜单翻了三遍,吴涛才匆匆出现在对面的位子上。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他脱了外套放在一边。
“吴检最近可真忙,是在忙着查海恒吗?”白盈然决定放弃迂回,单刀直入。
“那个,盈然……”吴涛第一次这样叫她,举重若轻,避其锋芒,“吴检饿了,能不能先点菜吃饭?”
白盈然将菜单递到他手里,吴涛略翻了翻,叫人点菜。
这家餐馆他来过几次,也知道白盈然吃饭有第二个人在场绝不会自己点菜,她是个懒得拿主意不愿做选择的人。他大致了解她的口味,快速利落地点完,然后倒一杯茶,一口喝下。
忙了一天,真是又渴又饿。
菜一个个端上,白盈然低着头边吃边想说辞。待对面的人终于放下筷子,她抬头道:“吴检吃饱了吧。”
吴涛止不住笑:“为了等我吃饱,你都没心思吃饭了。还要和我谈海恒的事,这就是你一直约我的目的?”
白盈然点头:“我想和你谈谈。”
“可我不想谈。”吴涛道,“海恒的事检察院很重视,反贪和反渎职侵权两处协查,我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是要避嫌疑的,我不能和你谈。”
白盈然红了脸,咬着唇沉默片刻,抬眸道:“我们有什么关系?”
吴涛微愣,随即不无解嘲地笑:“难道我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还是我自动升级得太快?可即便不是,我作为侦办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也是不谈的好。”
“难道你就不能了解下海恒员工提供给你的第一手资料?难道你们检察院不需要实事求是、多方取证?”白盈然有些激动。
“你好像很关心他。”吴涛道。
“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也是出于对事实的表达。”白盈然说。
吴涛默然半晌,道:“好,你说,我听。”
“按理我不能把海恒的内部会议记录给外人看,但我只想证明陆一洲和龚毅绝不是一路人,你们不要冤枉了他。”
白盈然将那天的会议记录递将过去,吴涛边看边听她讲陆一洲如何力排众议,顶着重重困难要召回问题药品。
他将会议记录交还给她:“这个只能用来参考,检察院完全可以认为这是事后杜撰的东西。”
“陆一洲不会为了赚钱而不择手段。”白盈然争辩。
“可他是海恒的总经理,海恒出任何事他都要负责的。有几点我也可以和你明说,此事件已引起最高检关注,要求各地检察机关严查,特别是相关所涉的贪 污渎职犯罪。我们抽检了海恒在市面上销售的胶囊药,确实存在重金属超标。”
白盈然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们怎么会来查海恒,还知道龚毅的事?”
“怎么,有人给你压力了?”吴涛望着她道。
白盈然不语,等同默认。
吴涛会意一笑:“看来在别人眼里,我们还真是已经升级到比较亲密的关系。”
是啊,任谁看他们都是热恋中的男女。就连白盈然自己亦是恍惑,她和吴涛的第一次约会,难道不是奔着婚姻而去的相亲?只不过她知道了他的家世背景,又一次止步不前罢了。
“吃点水果吧,有些事随人怎么去说,问心无愧就行。”吴涛把餐后水果放到白盈然面前,顿了顿,又道:“这一事件影响恶劣,上面是动了真格要坚决严查到底的。各地检察院受最高检指示,都会给所辖药企发检察建议,不仅仅是针对海恒。至于龚毅,那是浙江检方在检察当地问题胶囊企业时牵出来的,我最多和你说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该说的都说了,该问的也都问了,白盈然觉得这顿饭吃得可算圆满,遂起身告辞。
吴涛道:“我送你。”
白盈然婉拒:“已经劳吴检拨冗出席了一顿晚饭,怎么好意思再浪费你的宝贵时间。”
吴涛摇头:“我不觉得和你在一起是浪费时间,相反,我感到很愉快。”
出了餐馆,吴涛提议走一会儿消消食,两人漫步在林荫道上。
路边梧桐树上还未落尽的叶子在风里瑟瑟发抖。已是十二月的天气,白盈然穿了一件短大衣,因为消瘦更显单薄。她没有戴手套,即便戴了手套,一到冬日,她的手还是冰凉凉的没有热度。
吴涛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外衣口袋,白盈然迟疑着没有抽出,那种温暖让她感觉舒适。
任谁看,他们都是般配登对的恋人。可是,当她想起那天晚上陆一洲不无怨怼的话,心里便茫然不知所措。
她太过自尊,骨子里透着要命的清高。
她终于还是将手从那温暖里慢慢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