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绣枫恍然道:“你真的是萧追,你还活着。”
萧追道:“是,我是萧追。”
详情可以容后再叙,让她不解的是,萧追怎么会护着何家的人,这明明是不共戴天的深仇,依然怒道:“你让开。”
萧追道:“绣枫姐,你要做什么。”
孙绣枫火冒三丈,咬牙说道:“报仇,我要报仇。难道你不要报仇吗?你活到今天不是为了报仇的吗?”
萧追道:“你不能杀何蕖。”
孙绣枫狂怒道:“你知道她是何蕖你还护着她,何千杀死你爹,背叛蛩鸣的事情你都忘了吗?我今天非杀不可。”
萧追道:“那是何千做的事情与她无关。”
孙绣枫道:“她是何千的女儿,她就该死,我杀她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
萧追大喊一声道:“要杀她,先杀我。”
孙绣枫道:“你疯了吗,她是仇人之女,你跟纠缠不清,你不怕九泉之下,你的父兄姑姑寒心吗?”
萧追没有丝毫退让,他说道:“父作不善子不代受,何蕖是无辜的。这么多年她也受了很多苦。”
孙绣枫声嘶力竭道:“那是她活该!你知不知道当年是何千带梨花宫的人回到蛩鸣,杀人放火,蛩鸣连颗草都没剩下,你知不知道你大哥死得多惨,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你回护仇人,当真心安理得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能。萧追知道他不应该来,他不应该救江淑汀,但是他不能离开何蕖,鬼使神差跟着她来到这里,终于无法坐视不理,出手相救。他虽不用血魔珠杀人,血魔珠萦绕在他身上发出淡淡血光,保护了他,任何人都无法伤他,这与他用血魔珠伤人是两回事,萧追道:“我答应过姑姑,我不报仇。”
孙绣枫冷笑道:“你不报仇,我不逼你,但是我一定要报仇,我今天一定要杀她们,你要怎样。”
孙绣枫的狂态深深刺痛了萧追,恨意上涌,他心里又有了杀人的冲动,萧追拼命克制自己,道:“不,不能。”
孙绣枫怒不可遏,说道:“萧家怎么出了你这个不孝儿孙,你应该比谁都更明白,所有事是怎么到了今天这一步。这么多年的冤苦,如此深的仇怨,你竟然说不能。你真的将那些死去的亲人都忘掉了吗?你今天的所言所行,都是对他们英灵的亵渎。”
孙绣枫现在情绪如此激动,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萧追更无法跟她说心里话,只得暂时缓兵之计,道:“何蕖对我有情,江淑汀她对我有教养之恩,绣枫姐,这些你知道的。 今日还了恩情,来日便没有亏欠。今日先放过她们,来日你若还要再杀,我不再阻拦。”
孙绣枫冷笑道:“何千背盟之时,何尝考虑过萧家的恩,萧家的情。若说要先还恩情,才能杀他们,那只怕你今生都还不完。”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孙绣枫深知萧家与何家的渊源羁绊。的确,曾经萧家与何家之间是最单纯,最真挚,最深刻的感情,然而八十多年爱恨交缠恩怨纠葛,早就算不清了,不知究竟谁付出了更多,理不清互相之间究竟亏欠了多少。
她凝神看着萧追,她无法继续伤害他,见到他后,对他关怀之情,爱护之意已经压倒了一切。她是以为萧家的人都死绝了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没有什么比人活着更加重要了。
便在这时,一队人马疾驰而至,马上之人皆着白衣,腰间一条梨花络,流苏如银,风一吹恍若雨丝,正是梨花宫人马,为首之人便是清正司主使蒙冲。
梨花宫一统天下后,便向所有臣服其的门派发放雪烟,若遇险情需要示警,便可燃放,在空中绽放梨花形状,是联络沟通,相互驰援的意思。
江淑汀遇险之后便燃放一枚,蒙冲奉命四下寻找萧追下落,见雪烟升起,以为有了消息,便赶来驰援,没想到误打误撞萧追真的在这里,不过这时还不知道萧追也在,他与奈何城来往密切,何千送了他不少宝物讨好他,他认得江淑汀,奇道:“何夫人怎么在这里。”
江淑汀大叫道:“雪烟乃我所放,蒙司长救我,这妖女是个疯子,她要杀我。”
人在面临生死关头所想的唯有自保,被杀的恐惧之中,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心绪为萧追还活着的事实感到激动,她知道孙绣枫绝对不会放过她,更不相信萧追是真心想要救她,若是她自己也就罢了,但是何蕖也在,她要保证她的安全。抓住蒙冲这根救命稻草,蒙冲乍见形势不妙,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剑拔弩张,能救下江淑汀,乃大功一件,何千定会馈赠至宝,不管怎样,先把江淑汀救下再说,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萧追。
激战开始,何蕖护着母亲,蒙冲杀到江淑汀身边,江淑汀抓着何蕖的胳膊,想要将她带走,何蕖挣脱,把江淑汀推向蒙冲。
昔绝勇士如同猛兽一般,蒙冲不敢多耽搁,护着江淑汀冲杀出去。
孙绣枫一见梨花宫的人马,稍微平静的脸上,立刻充溢杀气,厉声道:“来得正好。”她身边的侍女手中捧着一个铁匣,她挥袖扬起铁匣,从中抽出一把剑,只听一声枭鸣声发出,贯彻夜空,整个夜都哭了。
萧追见那把剑上血光流动,魔气变幻,隐隐和胸腔之中产生共鸣,这是一柄魔剑!
孙绣枫用魔剑,指向夜空,血红的魔气映照她的面庞,诡异狰狞,萧追道:“绣枫姐,你在做什么,快停下。”
蒙冲见势不妙,那把剑非常人可敌,护着江淑汀逃走,萧追挺身而出,握住了魔剑,不让江淑汀用它。
这柄剑虽然魔气深重,远无法与血魔珠相比,萧追压制住了它,孙绣枫暂时无法挥动。
孙绣枫道:“真是可笑,何家的人你要救,梨花宫的人你也要救,你真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蛋。”
萧追道:“绣枫姐,你在做什么。这柄剑魔气甚重,是你铸就了它吗?”孙绣枫不答话便是默认了。
萧追看那魔剑之上魔气涌动,痛心地说:“绣枫姐,咱们萧家以渡魔为己任,生生世世受了多少苦,你怎能铸此邪魔之物,难道这世上还能再有第二萧家,饱尝和我们一样的痛苦吗?”
孙绣枫犹自逞强道:“我不是萧家的人。”
萧追道:“绣枫姐,你虽然没嫁我大哥,但我早就将你当成大嫂。爹爹和姑姑早将你作为一家人看待,你和我大哥情缘深重,何必说言不由衷的话。”
孙绣枫以为失去了一切,才变成了一个最凶狠最恶毒的人,失去所有的绝望,使她敢于挑战一切践踏一切。但是萧追还活着,保护他成为唯一要做的事。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一点一滴瓦解她的仇恨的堡垒,梨花宫已经盯上了他,现在不安全。
萧追握着魔剑,孙绣枫这一剑就砍不下去,萧追运功和魔剑对抗,嘴角沁出鲜血。孙绣枫见之不忍,说道:“你放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有些事等到了之后再商量吧。”
萧追见孙绣枫好不容易让步,也不敢再多劝,孙绣枫收了魔剑,放在剑匣中,此间车马俱全。
孙绣枫对萧追说:“上车吧。”孙绣枫见萧追紧紧牵着何蕖的手,将她挡在身后,好像是怕自己将她吃了,不禁心中不快,不耐烦地对何蕖说:“你也一块儿吧。”
何蕖自认理亏,不敢说一句话,更不敢看她,随萧追上了马车,三人同乘一车,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昔绝骏马日行千里,天不亮,他们就到了一处山庄。
庄子名为馥园,名为馥,却无香气,只有一股冷翠,旁逸的邪草,显示出主人无心打理。
侍卫轻三下重两下缓两下急三下的扣门,一位老仆人,开了门。
此地仍是未尝的地界,仍须得万事小心。
进了山庄之后,萧追对孙绣枫说:“绣枫姐,我想跟你谈一谈。”
孙绣枫道:“好,我也有话和你说。”
萧追又道:“这里有茶饭吗?”孙绣枫道:“山庄里都是现成的。”
萧追又回头跟何蕖说道:“你去吃点东西吧。”何蕖的确又累又饿,她不敢动,她用一种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孙绣枫,孙绣枫没有看她,只是对一名仆人说,带她去吧,萧追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她没事。
孙绣枫看着萧追手上的伤口说道:“过来,我给你裹伤。”萧追看着她身穿的寒衣铁裙她已经很难将眼前这个美艳阴暗的妇人同从前那个温柔贤惠的绣枫姐联系起来了,命运弄人,竟至于此。说道:“绣枫姐,我不喜欢你这样打扮。”孙绣枫又何尝喜欢,只可惜时光无法倒流。萧追猜到一二,孙绣枫一定是为报仇的执念所困。
萧追对孙绣枫说:“绣枫姐你不该这样做,大哥如果知道了,不会同意你这样做,他不会同意你这样伤害自己折磨自己。
孙绣枫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了。可是我真的忘不了,我一闭上眼睛就是蛩鸣的血光和火海。”
萧追道:“不管怎样我们没有资格伤害别人,没有资格以牺牲他人为代价达成自己的目的。”
孙绣枫看着萧追问道:“这么多年血魔珠一直在你的身体里吗?”萧追道:“是,这是我的责任,我一天也没有放弃。”
孙绣枫道:“既然有血魔珠为什么不报仇。”萧追道:“萧家祖先立誓,但叫一人活着,决不让血魔珠重现人间。”
孙绣枫不可置信:“所以你就看着仇人逍遥快活,什么都不做。反而跟仇人之女卿卿我我。”孙绣枫对萧追说:“你但凡还有理智,就应该与她保持距离,就算你做不到下手杀她报仇,起码也不应该再和她来往了。”
萧追直言:“我做不到。”孙绣枫道:“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爹爹姑姑还有大哥吗,他们会寒心的。”
萧追道:“他们不会,因为他们都深深了解何蕖,绣枫姐,你也看到了何蕖如今憔悴的样子,你觉得这么多年她有多好过?她过得不好。和你和我一样,她过得不好。”
一个人的言行可以作伪,神情却无法作假,尤其是目光中流露出的神色。何蕖眼神凄楚容颜凋悴,这么多年一定受了很多煎熬折磨,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辛苦。回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想到她从一个扶都扶不起的小姑娘到如今能够身背双剑行走天下,其中的经历和自己一样坎坷,她如果像何千一样只图荣华富贵,大可不必如此。但蛩鸣所有人死得太惨,她还是做不到不迁怒于她。
于是说道:“她既然姓何,今日的一切都是她应该承担,也没什么冤枉。”萧追道:“她是为了我才这样。”
孙绣枫道:“你不要被她骗了,谁能料到何千作出如此残忍的背叛之事。”
萧追道:“就算被她骗我也心甘情愿。”
孙绣枫冷哼道:“你不是自诩萧家子孙绝不让血魔珠出世吗?何蕖骗你,从你身上拿走血魔珠不是轻而易举吗?你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吗?”
萧追道:“若真如此,也是我命该绝,天道当亡。”
孙绣枫道:“你对她的感情就深到如此地步,为之甘愿放弃一切吗?”萧追道:“没有人的无缘无故的活着。这么多年,血魔珠在我的胸膛里,带给我巨大的折磨,仿佛身在无间炼狱,每日恶鬼缠身。多少次我都想要死,可我还是活了下来,支持我活下来的就是何蕖,是我渴望再见她一面的心愿。何蕖她没有负我,我也不会负她。”
孙绣枫道:“萧追,你真的不报仇吗?”长时间以来痛苦让他无法思考,萧追说:“我想要报仇,每当我想到何千想到梨花宫我心里都有切齿的恨,不管再恨,都不能动用血魔珠的力量。只是一旦动用血魔珠的力量会天下大乱,世上将会有千千万万个我,其实我活不了多久了,在我死之前,我想要妥善安置血魔珠。”
孙绣枫看着他形如骷髅,难以想象身怀血魔珠的这么多年他究竟吃了多少苦。血魔珠的魔气会让人无法控制自己,又将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这是艰苦卓绝的战斗,了不起的伟大成绩,应该为他自豪。自己这么多年为了报仇的目的,又害了多少人呢。孙绣枫叹道:“罢了。”萧追道:“绣枫姐,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还有我大哥,我大哥的事,可以告诉我吗?”孙绣枫道:“好,我告诉你,你应该知道,你知道之后,就不会劝我放弃报仇了。”
当年离离带着萧追离开之后,孙绣枫就搬到了萧家的小木屋照顾萧逊。一夜之间,萧家的房子里就剩下了萧逊一个人,巨大的伤痛没顶,萧逊的性情变得更加乖戾。
他不让孙绣枫靠近他,每当孙绣枫靠近他,他便会破口大骂,孙绣枫明白,他这是一心求死,他开始不饮不食,孙绣枫劝不动他,就陪着他一起不饮不食。萧逊见不得孙绣枫糟践自己,三天对峙之后,萧逊大喊:“拿饭来。”孙绣枫喝一口,他才肯喝一口,孙绣枫吃一口,他才肯吃一口。
经过这次绝食抗争,他才肯让孙绣枫照顾他。可是他不愿意,不愿意将最心爱的人拖入泥沼。最终还是这样。
萧逊与孙绣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此钟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们之间的感情同萧追与何蕖一样,懵懂之中,蕴藏着此生不渝的深爱。
萧逊从小手特别巧,会做草编,也会做木雕,所编所雕刻,皆栩栩如生,十分精巧。
所以他是蛩鸣的孩子王,天气好的时候,他身后总是跟着一群孩子,走累了就席茵而坐,为他们编草,孩子们凑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着从他的手里蹦出一直小兔子,一只小马,一条小丑鱼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但有的时候啊也会是一条青蛇,吓得孩子哇哇大叫。别提多有趣了。
孙绣枫九岁那年,她养得一只小兔子得病死掉了,孙绣枫十分伤心,一直哭个不停,萧逊就用草编了好几十只兔子,各个活灵活现,圆圆滚滚,倾注了他的感情,每一个都有生命,哄得孙绣枫破涕为笑。
他编的第一个小蜻蜓、小玫瑰、小蝈蝈、小人儿、小鱼、小贝壳、小马、小牛、小刀、小剑、小箱子都在孙绣枫那里。孙绣枫在看到那些小兔子的时候就在心中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要永远跟萧逊在一起,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直到萧逊十四岁那年开始渡魔,被魔气侵入经脉,瘫痪在床,从那一天起,从那天开始,他性情大变,对于绣枫更是格外暴躁,有一次动手打了她,为的是将她从身边逼开。孙绣枫就是爱他,就是每天都要到萧家来,帮着做些事,萧博和离离萧追何蕖,都非常非常喜欢她,早就将她视作萧家的一份子,萧博常常劝她,要不算了,孙绣枫就是痴心不改。
大家都明白,因为萧逊不想让孙绣枫也卷入其中,过渡魔的短命日子。须知,孙绣枫极好。不论和谁在一起,她都能获得幸福。
孙绣枫非常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一会即通,医术、女工,厨艺,养蚕缫丝,织布裁剪,顶贤惠顶温柔,顶能干,蛩鸣和她年龄相当的男子都喜欢她,她都一一拒绝了。她在心中认定了萧逊,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跟萧逊在一起,不管萧逊变成什么样子,她的心意永远不会更改。她一直在等,等他想通的那一天。
在孙绣枫便搬到萧家照顾他之后,在他的屋子里发现了无数只小兔子,还有栩栩如生的海棠花,都是孙绣枫喜欢的,他拒绝孙绣枫,是因为他再也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行走,可他还有一双灵巧的手,时光里诉说爱意。这就是孙绣枫仍存在于他心底最好的证明。萧逊还是不肯承认,他对孙绣枫依然冷淡。
能这样陪伴在萧逊身边,她已经很知足了。过了半年多,一天何千领着一大群人马冲进蛩鸣,当时血魔珠魔性大增的时候光照了蛩鸣出去的路,离离和萧追离开之后,那条路便又封死,众人在这里的生活依旧,甚至因为血魔珠的消逝,反而显出了更加安宁和静谧,与一个宁静的辽远的村子别无二致。
绣枫惦记离离和萧追,经常会瞭望远方。这一天她看到何千带着一群身穿白衣的男子冲了进来,先杀人,后放火,整个蛩鸣沦为血海火海。
孙绣枫会一些功夫,她爆发全身的力量死守着不让他们靠近萧逊一步,这时外面的人大概已经全部杀完了,就剩下他们两个,走进一个男子,对他的手下表示不满,为什么还没有解决掉这两个人,他看也不看,一把剑飞出,刺向孙绣枫,她躲不过去的,这时瘫痪多年的萧逊从床上一跃而起,为孙绣枫挡下这致命的一剑,血喷出来,喷了孙绣枫满身,而他的脸上,仍然是冷漠的神情,萧逊到死也不承认喜欢她,不承认他喜欢孙绣枫喜欢到了骨子里,不承认喜欢了一生一世,不承认喜欢到若有来生,我一定去找你,你是我最爱,最爱的人。
失去萧逊,孙绣枫失去了一切,孙绣枫像疯了一样向那名男子扑过去。那名男子见到她的模样惊噫一声,生生受了她一刀而没有伤害她。
这男子名叫侯庭梧。是昆仑狱的副神,他本是风月剑派的大弟子,风月剑派的掌门人木本心为人高洁傲岸,向来痛恨梨花宫,因此为梨花宫所不容,只得断剑归隐,寄居山林,剑派绝学风花雪月虽然厉害,终无用武之地。
侯庭梧武功奇高,不甘心隐姓埋名,决意闯出一番功名,因此悄然下山投靠了梨花宫。木本心得之此事之后怒不可遏,决不允许他用风花雪月之剑为非作歹、为虎作伥,因此下山找到了侯庭梧,要废掉他的武功,清理门户。
木本心之女木柔桑和侯庭梧爱恋情深,风花雪月是两情相许情意绵绵之剑,侯庭梧正是因为和木柔桑真心相爱,与她共同练剑,相互喂招,才能领会剑法真谛,练到极诣。即便如此真爱,仍然抵挡不住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之心。
木本心决意要杀侯庭梧,木柔桑夹在父亲与情郎之间,左右为难,在木本心与侯庭梧的决斗中,替父亲挡剑而死。
侯庭梧错杀木柔桑成为他心中永恒的遗憾和痛苦,尽管之后他凭借登峰造极的剑法,给梨花宫办成了很多事情,平步青云,成为昆仑狱副神,心中的伤口依然鲜血淋漓,他万分想念木柔桑,就算时隔多年,风花雪月的一切仍然鲜明如昨。让他对权势地位感到厌倦和不值,他后悔了,这些年不论他得到什么都无法弥补失去柔桑的痛,他越来越像是一头行尸走肉。
直到他看到绣枫。
绣枫和柔桑长得太像了,她们一样是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额发。
在看到绣枫的那一天,侯庭梧以为是上天听到了自己的祷告,柔桑回来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当时凌儒下令,杀光蛩鸣所有人,一个不留。
侯庭梧早就生了反叛之心,索性带走了绣枫。侯庭梧为了保住绣枫,反了梨花宫,抱着她从蛩鸣杀了出去。
绣枫醒来之后,看到侯庭梧眼睛冒火,疯了一样要杀他,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力气大得惊人,侯庭梧不愿伤害她,不能让她这样一直闹下去,于是给她灌下了忘忧草。
忘忧草是一种毒草,能够让人忘掉从前的一切成为木偶傀儡一般任人摆布。这也是昆仑狱残害无辜的手段之一,孙绣枫喝下忘忧草之后好像掉到了悬崖,悬崖之下是冰冷刺骨的寒潭,所有一切都会瞬间冰封归零。从来没有人在服下忘忧草之后还能保留从前的记忆,只有孙绣枫,她对萧逊这么多年的爱,无比坚定的意志,就像是一团火焰,燃烧起来。
她在昏迷的三天三夜之中,拼上半条命和药力对抗,始终没有忘,扛过了忘忧草的毒性,她没有失忆,却假装失忆,因为她要报仇,她要给萧家报仇,给蛩鸣无辜的死难者报仇。
侯庭梧以为忘忧草得逞,便将她打造成木柔桑,他带着孙绣枫到和从前风月剑派很相像的地方隐居,按照柔桑的样子打扮她,并将风花雪月的剑法教给她,孙绣枫想要报仇,想要杀掉侯庭梧以及何千,练功成为绝顶高手是唯一的办法,于是她将计就计跟侯庭梧练成风花雪月
侯庭梧看着绣枫穿着黄色的衣衫在花前月下舞剑的样子,回风落雁的身姿,像极了木柔桑。
他为此沉醉,更将剑法中的极诣教给绣枫,绣枫每天努力练剑,终于有一天,她的剑法超过了侯庭梧,在漫天飘雪的时刻一剑穿心,杀了侯庭梧。而后身入江湖之中打听清楚了何千所在,前去奈何城刺杀何千,只因寡不敌众,逃了出来,她骑着马一路向西逃去,躲避追杀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月,逃到一片密林之中,终于支撑不住,摔下马来,昏了过去,被一猎户所救。
孙绣枫十分感激,但见猎户夫妇眉间有忧色,便问为何,猎户长叹一声,缓缓道来,此地名叫永州,永州南侧有一城,名叫昔绝,昔绝城乃是蛮荒之地,寸草不生,昔绝人也多是铜皮铁骨,铁衣铅甲,铜头铁额,饮沙食石,不论男女皆是貌丑凶悍,以铸造兵器为生,天下兵器十之有七出自昔绝,铁汁铜水,霹雳飞溅,养成昔绝人凶悍的禀性。
昔绝寸草不生,一切所需,都要采买,永州的繁华,便因贸易而来。
昔绝人不论男女尽皆貌丑,昔绝王卞琰好色,便到永州来强取民女,逼做妾室。数年间已经从永州抓走的数百名妙龄女子,谁敢不从,便是抄家灭族之祸。永州受生离死别之苦,苦不堪言,永州城主前往梨花宫求告,请求梨花宫为永州做主,制止昔绝王暴行。凌儒一番敷衍,并不插手。
永州城主意识到昔绝财雄势大,势必跟梨花宫有所勾结,永州百姓的死活梨花宫是不会管的。
昔绝种种残酷暴行令人发指。昔绝王卞琰每隔两个月就要到城中作威作福,几天前他来到城中又看上了九名女子,这九名女子的家人要在五天之内,将女儿打扮妥当,穿上大红嫁衣,送到城门口,自有昔绝的侍卫前来将她们带走。这猎户的女儿岑岚也在其中。
猎户安祝极为疼爱女儿,他伤心极了,这一去可谓有死无生,原来昔绝风水差,城中酷热异常,飞沙走石,弥漫着一股铜锈的味道,昔绝人世代居住在那里已经习惯,恶劣的环境是永州水一般的女子所不能习惯承受的,加之民风粗俗彪悍,抓过去的女子,少则半载多则一年,就会不堪折磨而死。
孙绣枫听了这话若有所思,仔细打量了岑岚,凡是美人,都是相似的,觉得自己和这姑娘的相貌有几分像,轮廓和眼睛鼻子都很像,不像的是眉毛和嘴巴,她将眉毛描得重一些,嘴巴涂得厚一些就八分像了。她看着默默垂泪的岑岚,对她说:“别害怕,我替你出嫁。”
就这样孙绣枫以岑岚的身份,来到昔绝王宫。孙绣枫深受重伤,永州到昔绝王宫有好一段路途,马车里的颠簸,几乎要了她的命,可是她命令自己咬牙挺过去,因为这些伤痛和痛苦与失去萧逊的痛苦相比不值一提,她是一定要报仇的,她是一定要杀了何千的,进而灭掉梨花宫,然而差点死在奈何城的经历让她明白,这些事靠她自己无法完成,她需要找到能够借助的力量,在她听到昔绝听到卞琰的时候,心中燃起了希望,变得很兴奋,将昔绝和卞琰视作囊中之物,战胜自己,征服卞琰成为她唯一的心愿,她实在伤得很重,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内伤十分严重,立即见卞琰,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或许是蛩鸣冤死的亡灵在天上保佑她吧,当天卞琰召幸了一个名叫如意的女子,等到她见到卞琰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
那时她的伤大部分已经好了。在这三个月之中,孙绣枫展示出了强大的适应能力和旺盛的生命力,她积极融入昔绝,费尽心机和行馆里的人结交,打听昔绝王卞琰的喜好,昔绝有自己的语言,晦涩难懂,三个月之中,孙绣枫努力学习昔绝语,她的发音极准,仿佛就是昔绝土生土长的人,一个贤惠的女子如果精明起来很容易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孙绣枫历经磨难笃志报仇,身上有一种野韵,当这样的孙绣枫来到卞琰面前时,卞琰完全被她吸引。
她会做好吃的饭菜,会用昔绝语给他唱好听的歌曲,为他出谋划策,在他身边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最终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孙绣枫一开始是盛宠,后来便是独宠,卞琰是真的喜欢上了她。昔绝的风水没有伤害到她,她连忘忧草的毒都不怕,还怕什么。
她跟在侯庭梧身边学剑,不仅学习剑法,对于兵器以及剑的材质也十分了解,因此在昔绝稍加学习就融会贯通,成为卞琰的解语花和贤内助。
三年之后,卞琰力排众议,正式册立她为昔绝王妃,在她的规劝之下,也没有再到永州抢过女子。又一年之后,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儿子和卞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卞琰爱得不得了,她的地位更是稳固。
卞琰虽然貌丑粗鄙,暴虐无道,曾经害苦了许多人,但是对孙绣枫真的很好,如果她能忘掉过去也是一种幸福。
可惜孙绣枫忘不掉,她从来没有忘记萧逊,没有忘记仇恨,她是因为仇恨才扎根在这里。
有生之年,报仇是唯一的信念,她一定要杀掉何千,灭掉梨花宫。这件事情卞琰绝不会支持她,卞琰再喜欢孙绣枫,也不会为她与梨花宫为敌,昔绝兵器行销天下,梨花宫便是大买家之一,昔绝兵器厉害,对付梨花宫却不足够,须得有一柄真正的神兵,孙绣枫深得卞琰信任,可以出入秘要阁,秘要阁中,储藏着种种兵器的炼制秘方,她便是在这秘要阁中找到了魔剑的修炼之法。
不过卞琰在,一切都无法实现。为了报仇,她只能杀了卞琰,如果说杀了侯庭梧还算是天经地义,她杀卞琰就没有人性了。
她杀了卞琰之后,她所生的也是卞琰唯一的儿子继位成为昔绝王。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懂得什么,自然什么都是孙绣枫说了算,即便是儿子登位,与真正执掌大权相比还有很大的距离。
孙绣枫作为一个外族女子,成为昔绝王妃本就有很大非议,那时卞琰是她的守护神,等到她要自己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便知道一切又多么残酷,即便她培养了很多自己的人马,可还是有很多人对她不服。
昔绝民风彪悍,要压制他们并不容易,叛军抓走了孙绣枫的儿子逼孙绣枫让出昔绝,孙绣枫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无论如何不会放弃,为了报仇,她什么都可以割舍。包括亲生儿子。
她毫不留情剿灭叛军平息内乱,代价她的儿子也死于乱军之中。
孙绣枫在这场叛乱中展现出的智谋狠辣令人害怕,借机消灭所有敌对势力,掌握昔绝大权,成为昔绝女王。
她开始修炼魔剑,要想练成魔剑,需要大量精血,孙绣枫从永州抓人炼制魔剑。永州人死得死逃的逃,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一年之后孙绣枫终于练成了魔剑,她炼成魔剑之后便离开昔绝策划复仇一事,她不会再像上一次几乎将性命葬送在奈何城那样莽撞。她决定先找到江淑汀牵制何千,
她一面回忆一面将这些事情告诉萧追,她越回忆,越感到她这一生真是滑稽、讽刺又荒唐。
孙绣枫和这几个人之间的纠缠。是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孙绣枫感到自己喘不过气,她的脸孔扭曲起来,此刻艳妆的妖姬就是曾经淡雅的贤女,当一个人心碎得那么彻底,便无法抵挡浊气的侵蚀,但是这么多年,她是有机会的,若忘掉萧逊忘掉萧家她可以过得很好,但是她没有,纵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她还是深深爱着萧逊爱着萧家,催生了无比强烈的仇恨,从而吞噬了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源于无法实现的爱。
萧追心痛极了,他紧紧抱着孙绣枫,他代他的哥哥,他代他的家族拥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