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楚小将军?终于有幸见到了!”吴管家对府兵卫总领说。
少年英雄,十四岁即被钦封震东小将军,即使偏在海疆鲤城,谁人不识楚亭君?吴管家见他亲自到码头来迎接,不禁与有荣焉。
等到得知楚小将军已经安排好落脚点,更是诚惶诚恐。
落脚点是君悦居的一所客院,宽绰整洁,看得出有专人维护。各种日常用品也齐全,四夫人和吴管家倒显得无事可做。
“到底是王府,做派自然不同,少人居住的客院也管理得井井有条!”吴管家自愧不如,又向石总领感叹。
石总领当然欣慰:“表小姐受苦十二年,现今总算出头了。”
漓豆从秀青山回府认亲时,石总领就在现场,也即楚亭君和赵曙议论的那个“灰袍男子”,此后一路也跟从,故而得知事情大概。
吴管家凑到石总领耳边:“我看表小姐言行举止自有风度,他日定当贵不可言。”
石总领捶他:“这事明摆着,还用得着你说!”
漓豆和四舅母住间隔出来的小院落,才安顿好,楚亭君就进来了:“可缺少什么?”
“都齐备了,难为你想的周到。”漓豆笑着说。
楚亭君又对四夫人道歉:“母妃不在此处,只有两位远房叔婶看守君悦居,一时招待不周,还望夫人多多包涵。”
四夫人说:“小将军言重了!我们边地俗人,不懂礼节,如有失礼,还望您包涵才是!”
楚亭君就说:“因为有要紧事,须要和小豆子外出,今晚晚膳只能由远房叔婶作陪,还请夫人和三位公子言一声,明日我再和他们喝酒。”
四夫人笑了:“小将军过谦了,他们是晚辈,不拘吃点什么就是了。”
漓豆斜一眼楚亭君:“怎么前所未有的唠叨?好了,走吧!”
其实她也不知楚亭君找自己做什么,总归是有事。
于是两人并肩走出偏门,上了马车。
为了避嫌,漓豆下船之前就换了平常儒生服,楚亭君也稍微变装,二人同行倒也不突兀。
马车驶出城门,进入一座典雅的院落。
漓豆见门楹上写着“嘉叶园”,就知道是个茶庄。
才进大门,楚亭君便右转,径直走过月光门。
只见门后一个独立小院,院内一栋二层小楼,各处皆有扮作茶童的卫士把守望风。
漓豆走上楼梯,心里猜测又是安庆王府产业,不料楚亭君低声说:“这是表哥家的产业。”
说着推开一扇门,把她让进去。
二人坐定,茶童奉上茶点后退了出去。
楚亭君将茶杯举到嘴边,没有饮下去,眉眼带笑看着对面。
漓豆不习惯,侧脸看向窗外。
“还记得上次这样喝茶,是什么时候吗?”楚亭君问。
漓豆摇摇头。
楚亭君有点失望:“浔城君悦云天阁呀!那天你送信到南门镖局,之后我们在云天阁二楼喝茶。”
漓豆不当回事:“谁像你,有闲心记这些鸡毛蒜皮小事。”
她依然看着窗外,眼前却闪过一幕幕:他学着自己,用流里流气的姿态啃鸡腿;她故意像屈头鸭一样走路,丑得路人侧目,他毫不在意,小碎步跟在旁边......
这家伙,也许真有不同之处,倒是自己拿架子了?于是转回头,低声说:“三舅父叫我转告你,他会在鲤城暗地招兵买马,随时听从你的调遣。”
没想到吴汇霖答应得这样干脆,楚亭君很意外:“吴将军拳拳诚心,让人感激不尽。我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到他手中,以示谢意。”
漓豆说:“我有个建议……”
“请讲。”
“我舅父这条线能否先隐藏起来?说不定以后能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哈!”楚亭君说,“你我心有灵犀!我打算给吴将军的信里也说这个意思。”
“要不呢?你我的金兰友情难道是虚的?”
两人正斗着牙花,房门推开,进来两个人。
漓豆一看,一个有点面熟,另一个也似乎见过。
楚亭君忍着笑,介绍说:“这位是豆小姐。”
因为她还不想挂“江”姓,干脆对外称她“豆小姐”。
又对漓豆说:“这位是我大表哥,陆昭武。”
漓豆连忙行礼:“见过王爷。”
湖北王陆昭武做了个免礼手势,坐下了,点头说:“豆小姐果然特立独行。”
漓豆又行礼回谢。
楚亭君又介绍:“这位是我二表哥,陆昭文。”
等二人见礼,分别坐下,楚亭君才说:“小豆子,你应该见过我二表哥。在乌木城,你买鹩哥时,我们打过照面。”
漓豆摇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我和二表哥站在街边,看你们买鹩哥。之后,你们从我们面前跑过去。”楚亭君说得很遗憾。
早知如此,那时就该千方百计认识她。
“后来,我们又去找韩先生算命......”楚亭君仍旧遗憾。
漓豆“噗嗤”一笑,指着陆昭文:“原来,你就是那个被罚钱的!”
那次问命,陆昭文因为“顺境莫问”,被师父扣下定金,还另外罚交二两银子。
有这样的“往事”,三人距离拉近许多,再说些客套话,就转入正题。
陆昭武说:“豆小姐,感谢你送来的讯息。得知此事后,我整夜失眠。你信函里所言之事属实。”
楚亭君和陆昭文惊讶地看着他。
“前朝末年,距今十六年了,我那时十六岁,在张揭谋生,受县令之邀,协助县府平定匪乱,不幸受伤,被一个猎女救回家中。她叫松果儿,后来,我和她成了亲......”
陆昭武停住了,眼里泛起泪光。
楚亭君和陆昭文极度吃惊,因为他俩从来没听说过此事。
漓豆见陆昭武如此伤感,心想,大概他和松果儿是有感情的。
“我们是正正经经请了媒人,经过她父母同意,拜了天地的夫妻。”
漓豆不解:既然如此,为何竟让妻儿下落不明?
“后来,我继续追击残匪,将残匪消灭之后,又随大军到一路打到荆州,近一年没能回张揭县。直到荆州稍微安定,我急急赶回去,谁知......”
陆昭武的眼泪像豆子一般掉落,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