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何蕖之外,还有一个人是他一直惦记的,那就是白辉夜。他问何蕖:“白辉夜如今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白辉夜是萧追的救命恩人,提起他,何蕖十分感佩,她说道:“听说他遭到追兵堵截,掉下悬崖了。”
当年白辉夜将他推进万毒窟,告诉他自己会回来接他,他在万毒窟里等啊盼啊,白辉夜始终没有来,他知道白辉夜很有可能是出事了,白辉夜冒死救他,舍弃了太多,他宁愿相信白辉夜是忘记约定不来接他,也不愿意相信他是死了。
这多年在萧追的想象之中,白叔叔一直活着,原来他到底还是死了,又问道:“他的家人呢?”
何蕖不忍心告诉他,可又不能欺骗他,说道:“都被牵连了,除了他的儿子白扬之外,都死了。”
萧追急切问道:“那白扬呢,他在哪里?”
何蕖道:“白辉夜死后,他被投入梨花宫惩治罪奴的缁衣营中,成为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成了凌儒的近身侍卫,一年前,他陪凌儒到奈何城巡视,而后杀了他,逃走了,现在梨花宫正在通缉他。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萧追怅惘道:“他给他父亲报仇了。”白扬被迫给梨花宫做事都是为了报仇,期间多少辛酸煎熬,只怕不亚于己。
萧追以为这十年来只有自己在受苦,天下承受非一般苦难的人还有很多。
在他心里,白辉夜一家都隐居起来活得很好,他一直这样欺骗自己,直到今天何蕖告诉他真相,正如五雷轰顶一般,原来白叔叔早就死了,他为自己而死,还连累了白婶婶和白扬,他们的下场如此凄惨,不禁心痛难当。
他对白扬,这个素未见面的兄弟,产生了非比寻常的情谊,他想要找到他,弥补他,对他说一声感谢,更要对他说一声抱歉。
见萧追默然不语,何蕖道:“萧追,别难过,是梨花宫背离本心,倒行逆施,与你无关。”萧追倏然想到万毒窟中凌琛不顾陆姝的哀求,要辣手杀死她的场面。
萧追说道:“现在的梨花宫宫主是不是凌琛?”何蕖奇道:“是,凌儒死后,继任守护神的便是他,他的作为跟凌儒不同,在江湖上素有雅名。你怎么会知道他?”
萧追道:“十年前我刚去梨花宫的时候,就认识了他, 他那时为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在梨花宫的那些日子,多亏了他的照拂,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可是他变了。”
何蕖有些紧张,问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萧追道:“这正是我离开万毒窟的原因,我在万毒窟中亲眼见到他要对一个重伤垂死的姑娘下毒手,那姑娘名叫陆姝。”
何蕖心中一沉,失望极了,杀陆姝,屠未尝,原来凌琛不仅知情,而且这一切都是他的授意,果然蛇鼠一窝,岂有例外,喃喃道:“竟然是他,他为什么要杀陆姝?”
萧追道:“我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凌琛要摆脱她的纠缠。”
何蕖道:“这么多年,梨花宫害了很多人,冰魄雪心害了很多人,我本来以为他会心怀天下为民造福,因为我从前认识他,他还是一个好人,看来,不论谁来做这个守护神,都不会有不同。”
萧追努力平复心情,说道:“血蟒陪伴我十年,不会无缘无故伤人,一定有原因。我猜想,可能与冰魄雪心有关。”
何蕖想要真是这样,凌琛一定容不下萧追。萧追见和何蕖面有忧色,说道:“没关系,我忍受得住,他奈何不了我。”
重逢的激动和狂喜渐渐平静,何蕖的心变得无比安适,因为她的依靠又回来了,仿佛十年来从未分离,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他们靠着彼此,天色昏暗,一切仅能瞧见轮廓的时候,月亮升起,何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不论发生了什么残酷的事情,何家对萧家的责任依然还在,从现在开始,选择跟萧追站在一起就是与已知的所有为敌,何蕖什么都不怕。
萧追,我会永远守护你的。凌琛在远处看着他们背靠着背的身影,好像是天上那一轮月亮坚定而永恒,创世般的爱情,所有的一切都为他们而礼赞。他扶着树干支撑着颤抖的身躯,他用手捂着嘴巴,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
何蕖在栖鹭庵清修这一年,凌琛很努力想要做一个好的守护神,不辜负何蕖的期望,符合天下所有的利益。
然而从前那些事,那些阴暗不堪的过往总是困扰着他,尤其是陆姝,她得寸进尺,总是纠缠着他不断索取更多。他不喜欢被拿捏和要挟。所以他下狠心杀了陆姝,灭掉未尝。埋葬了过去的罪恶的一切,重获新生。
他没想到,萧追还活着。他竟然身怀血魔珠十年还能够不杀人,萧追和梨花宫之间的深仇不言而喻,他心里有所预感,萧追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和威胁,早晚会有一战。
与其届时身败名裂,不如先下手为强,所以他带走了血蟒,像当年血魔珠异化妖兽一样,用冰魄雪心这和血魔珠一样强大的力量异化了血蟒将其变成杀人妖兽,因此逼萧追现身,给他栽赃恶名。
诚如凌琛设想,萧追的确在追寻血蟒的足迹,但是血蟒行动太快,萧追身体虚弱不能一直催动内力,总是慢了一步。
凌琛却没想到萧追为了天下,为了公义,竟然舍得杀了血蟒,凌琛操纵血蟒十分耗损灵力,血蟒攻击栖鹭庵之时,他就在旁边,栖鹭庵其他人的死活他不管,在何蕖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本要现身相救,以博好感,谁知萧追偏偏在这时候出现。
凌琛不便现身,只用冰魄雪心操纵血蟒攻击萧追。萧追伤了血蟒等于是伤了他,使他寒毒提前发作,浑身不断打颤。
只见萧追带走何蕖,他不顾病体追了过来,见证了他们的相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强烈,他一个外人都有感觉。
何蕖和他之前的感情如此坚不可摧。他永远也不会得到何蕖。
凌琛心寒,寒毒发作至极,再不饮血,他就要冻死在这里,那么不久之后,萧追与何蕖就会发现他的尸体。
他岂能把他拥有的一切拱手让给萧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走着瞧吧。凌琛踉跄离开。
这十年他们寻找彼此思念彼此已经太辛苦,人世诡谲、前途未明,何去何从,不想打算去想,用没有思虑的夜晚来平复这一切。
这时,听到了一位女子的呼救声,何蕖立刻惊坐起,这声音她好熟悉,又侧耳仔细倾听,她听出来了,心中猛然一震,莲蓬,是江淑汀的近身侍女莲蓬,她向来不离江淑汀左右,怎么会在这里?
萧追也听到,又见何蕖神色有异,说道:“是不是栖鹭庵的人,她们遇上麻烦了?”
何蕖支吾道:“不,不是,大概是有人需要帮助,我过去看看就好,你在这里等我。”
何蕖循声奔去,只见道路中间躺着好多人,衣服上皆有莲花纹,他们是江淑汀的近身侍卫!
一女子躺在地下,身上带血,不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何蕖将她扶起,捧起她的脸一看,果然是莲蓬,她焦急地问:“莲蓬,你怎么在这里,我娘呢?”
莲蓬是江淑汀的心腹,她知道何蕖乃是假死,虽然多年未见,但毕竟无微不至照顾了三年,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岂有见面不识之理,不想在此重逢,江淑汀危在旦夕,不是叙旧的时候,说道:“夫人让一伙贼人掳走了。小姐快救救夫人。”
何蕖关心则乱,更无暇细问江淑汀怎么会在这里,问道:“他们往哪里去了。”莲蓬道:“他们往东去了,是一伙黑衣人,他们骑的马好壮,他们……”说着呛咳一声,呕出一大口血,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何蕖惊叫一声:“莲蓬!”低头一看,只见她的肚子被刨开,腑脏流出,何蕖伸手颤抖探她鼻子,已经没了气息。
是什么人出手如此狠辣,这分明是要置江淑汀于死地,何蕖虽然与双亲决裂,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她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见到素不相识的人都会施以援手,何况自己的母亲。
她慌忙扯过一匹马,一回头,只见萧追站在她背后,萧追问:“怎么了。”
何蕖道:“他们都是奈何城的人,在此遇袭,贼人劫走了我她。我得去看看。”萧追见她的神情明白她说的是谁,何蕖既然不愿称呼她,说明她跟当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是他们合谋害得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蛩鸣的悲剧太惨了,他自己都不敢想,如果见到江淑汀,他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何蕖已不能冷静,她不能袖手旁观。血缘是无法斩断,不论江淑汀做了什么,她是一个好母亲,她对自己的很好,一定要救她,她说:“没什么事,或者只是一些强盗,要些银钱,我身上带着钱,我去一趟就好了。”
何蕖骑着马飞奔而去,萧追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听到江淑汀遇险,萧追的心情十分复杂,曾经江淑汀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了母亲的角色,却又亲手毁掉了一切,那是他的仇人,偏偏又是何蕖的母亲,是无法彻底切割的,他舍不下何蕖,无法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永远是爱恨交织,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折磨。
在万毒窟中,何蕖只是何蕖,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他忘情地爱她,但是来到纷纷扰扰的人世,何蕖不单单只是何蕖,他越来越难以将何蕖与十年前那桩血案剥离开来,可以预见他的恨将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影响他跟何蕖之间的关系。
何蕖拼命催马向东奔去,疾驰十几里,忽见前方有篝火,篝火映照之下,可见一座大帐,临时搭就,虽然简易,账上颗颗寒星交叠如火,折射火光,温暖的火光变成一道道寒冷的光线,指向辽远的夜空,比寒星点缀的苍穹更有气势。
帐外有数百位侍卫,皆身披铁甲,腰悬长刀,他们头发蜷曲,豹眼狮鼻,络腮长须,相貌甚异,何蕖猛然想到,这是昔绝人。
为了寻找萧追,何蕖踏遍天下,曾经在三年前去过昔绝,昔绝城给她留下了极坏的印象,那里水土恶劣,飞沙走石,时而狂风大作,尘土如暴,遮天蔽日,草木稀少花朵更是罕有,或许是少了一股灵秀之气,所以不论男女相貌极丑,偏又自视甚高,傲慢无比,对异族甚为排斥。
何蕖入城之后,见过的所有昔绝人皆以警惕的目光审视她,借口攻击她,昔绝人都十分凶悍,人人身上都佩有兵器,点缀寒星,何蕖来到昔绝城,什么都没做,先打了几架,何蕖不愿与他们结仇,有心解释几句,奈何语言不通,何蕖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无法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意图,敌意越来越深,何蕖恐怕再耽搁下去无法脱身,想来萧追也不会在这里,便离开了。
她虽然去过昔绝,对其所知甚少,只知道,昔绝城以铸造兵器为生,天下有一半的兵器皆产自昔绝。
奈何城跟昔绝城也有往来,但从未听过奈何城跟昔绝城有仇啊。
何蕖安慰自己,江淑汀被劫与昔绝无关,不是眼前这群昔绝人干的,一来敌众我寡,二来昔绝人都是武功高强,武器精悍,若是有备而来,带着极为厉害的武器,她是打不过他们的。
正思索间,听到了母亲的惊呼,何蕖感到事情不妙,心中狂跳。
这时大帐中飞出一人,外间的一侍卫一跃而起,在空中摁住了这人,将她重重踩在地下。她头发散开,名贵的钗环掉了一地,手上的翡翠也摔碎了,正是江淑汀。
那名侍卫紧紧踏住江淑汀的胸口,又俯身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响亮清脆,众人咕咕唧唧地声音,发出哄笑。
何蕖见母亲受辱怒不可遏,无法再忍,出手相救,可惜昭穆双剑在战血蟒时掉落,她没有来得及收回,便被萧追带离,她并不担心昭穆双剑会遗失,因为师父一定会替她收好。
但何蕖行走天下,所依仗的不过昭穆双剑的锋利,现下昭穆双剑不再身边,她出手便没了底气,况且她身上还有伤,危急之中,一个女儿拯救母亲的决心让她暴发出百倍的力量,越是伤痛,就越有力量,她的身躯看起来像是一条闪电,进入包围之中,以迅雷之势,在他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掠过二人身边,拔出他们的佩刀,握在手中,权作双剑。
救母心切,何蕖刷刷两剑,向踩着那名踩着江淑汀的侍卫颈中划去,逼他退开,一把抱起母亲,将她护在身后。
江淑汀不想自己能够得救,更想不到救她的人竟是何蕖,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自何蕖跟着洪慈去栖鹭庵之后,江淑汀对她甚为思念,屡次按捺不住,想去栖鹭庵看看她,却有诸多不便,虽无法成行,却一直留心栖鹭庵的动向。
日前得探子回禀说栖鹭庵众人往未尝方向来,便也动身来到此处,届时假装邂逅,希望能与何蕖见上一面。
不想遇上这伙昔绝人,不由分说,将她所带的侍女护卫全部杀死,将她劫走,她以为是何千财雄势大,而行事得罪了人的缘故,不想真的是何千的缘故,劫走她的人竟然是她,她竟然还活着,江淑汀深知此人对他们何家恨之入骨,便是千刀万剐难以泄愤,让她知道何蕖的身份就糟了,低声说道:“别认我,你快走。”
何蕖不明所以,昔绝众侍卫见有人来犯,纷纷拔刀相应,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嘶吼,只听帐中传出一阵咕咕唧唧的说话声,似乎对他们下命令,狂躁的昔绝汉子立刻安静下来,只见一个女子走了出来,目光如电,扫视一圈。狂躁凶蛮的昔绝汉子,变得低眉顺目,垂首肃立,安静之中,一股凶狠的力量正在聚集蓄积,他们穿着铁甲背心,异常粗壮的胳膊裸露在外,紧绷着的线条,就像是弦上的箭,只要一声令下,将敌人全部绞杀。
这名女子身着铁裙,铁状的流苏与地相接,产生火花,一种诡谲难状的光芒,特殊的美丽,更为耀眼夺目。
昔绝人的铸铁技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如同玩泥巴一样,做出一身好看的铁衣也不稀奇?
这女子发髻高耸,发饰不是金银打造,而是寒铁铸就,点点寒星,极为锋利,折射出的光芒比宝石更加耀眼夺目,格外有一种野性一种威势。
显然这发饰锋锐至极凌厉至极 ,可随时可以取下杀人,以杀人武器作为配饰,赋予这女子不凡的威势,亦可见她有极高的胆识。
这女子头戴星冠,手持星杖,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正是名扬天下,又神秘莫测的昔绝女王。
昔绝民风彪悍,昔绝女王一个女子能够将他们震慑统率,不知何等胆识韬略。
淡淡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刹那间,何蕖的血液似乎凝固,冲上脑海,天旋地转,跌回了蛩鸣,何蕖失声道:“绣枫姐。”
那昔绝女王,听见这个称谓,脸色微变,说道:“你是谁?”听到她的声音,何蕖更加确信无疑,她就是孙绣枫!
她激动地说道:“绣枫姐,我是何蕖,我是何蕖啊。”江淑汀要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连忙道:“不是,她不是。我的女儿早就死了,这你是知道的,她是个冒牌货。”
昔绝女王冷笑道:“她若不是你的女儿,怎么会冒死前来救你。”
何蕖现下已经明白了,怪不得,江淑汀的随从护卫会死得那么惨,因为他们受雇于何家,他们惨遭屠戮是孙绣枫在泄愤,孙绣枫刻骨的恨意表露无疑。
她虽不知孙绣枫怎么会变成昔绝女王,但她知道,孙绣枫这次是回来报仇的,她也知道,父母犯下这样的罪行的确该死。
然而父母的罪恶是她听说的,她没有亲眼看见,但父母对自己的关心疼爱和养育却是亲身所感,那是真真切切,为着这份养育之恩,她也不能坐视旁人屠杀她的父母,她的怨是真,她的恨是真,她的爱也是真啊。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请求孙绣枫,还是含泪说道:“绣枫姐,你要报仇,就冲我来,求你放过我娘。”
昔绝女王一声暴喝:“别叫我绣枫姐,我不是!再乱叫,我割了你的嘴。”
何蕖怔住了,曾经的孙绣枫温柔宽宏,不论别人怎样得罪了她,她都从来不生气,说话轻声细语,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巨大的转变中窥见了她的痛苦,她真的没有资格要求她的原谅。只听她凄厉说道:“你们何家的人一个也别想跑。就是杀得你们何家鸡犬不留,杀个千遍万遍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我今天就要你们尝尝看着最亲爱的人死在面前是什么滋味。”
只听孙绣枫用昔绝语发出指令,意思是抓住何蕖,何蕖见势不妙,将双刀舞开,护住母亲。
虽身处险境,命在旦夕,江淑汀好高兴,她一直以为何蕖恨死了她,不想今日仍冒死救她,可见何蕖心里有她,她并没有失去这个女儿,她唯一的孩子。
昔绝武器精悍,武艺却是平平,昔绝人仗着武器精绝,练功不勤,或劈或砍,没什么招式可言,不过人多势众,今日若昭穆剑在手,或者可以绝处逢生杀出一条血路。
何蕖用惯昭穆剑,这两刀对她来说太沉重,招式转换难以连贯,露出空隙,一名侍卫往她手指上砍去,逼她弃刀。
何蕖倒退一步,飞身一踢,她的腿上蕴含着巧妙的劲力,这一旋一转如同凤翔九天,逼得众侍卫倒退三步。
孙绣枫大吃一惊,在她的印象中,何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此刻竟然能力战群雄不落下风。
孙绣枫心里更加恨了,何家的人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萧家的人却一个都不剩。
她心中悲苦至极。
孙绣枫身边站着十名弓箭手,手中皆持长弓等待她的命令,她抢过一把弓箭,搭上三枚羽箭,向何蕖射出去,何蕖要保护江淑汀,这三支箭怎样也躲不过去了。
可她不想死,她刚刚找到萧追,她舍不得,她想陪伴他。
就这样想着,萧追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为她挡住了这三支箭,这三支箭破空之势袭来,却在触及萧追一步之外,忽然颓废,软软垂下,掉落在地,萧追周身正发出淡淡的光芒保护他所爱的人。
这淡淡的血色光芒,是血魔珠的光芒,孙绣枫怎么会不认得,非但认得而且刻骨铭心,这辈子不会忘,下辈子也会带着这段记忆。
这困扰了萧家,毁灭了萧家的血光。
当年萧逊渡魔的时候她曾经守在他身边,看着这血红色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将他一生的幸福绞碎。
等到萧追的渡魔的时候,这光芒又笼罩了他,当时她的心紧紧揪着,生怕他步了萧逊后尘,终身不幸,没想到,何千竟然忽然出掌,血魔珠竟然打进了萧追的胸膛,从那一刻起萧追注定失去他所有的幸福不得好死,那种痛惜痛恨的感觉亘在她心间,折磨了她这整整十年,十年不得解脱。
她当然恨何千的背叛,但是她更恨血魔珠,她最恨血魔珠,恨它与萧家血泪的纠缠,恨它给萧家带来的苦难,恨它造就了这种命运,又改变了这种命运,所以当这道血光出现的时候,所有的痛苦袭来。
她找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的血魔珠终于出现了,但孙绣枫完全认不出眼前人就是萧追,她无法相信萧追还活着,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形如骷髅的人会是一个大活人,她颤声问道:“你是谁?”
萧追哽咽道:“绣枫姐,我是萧追。”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个阴谋。
她厉声道:“你撒谎。”
萧追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痛极了,他哭道:“从前大哥总是惹你伤心,我们大家总是劝你,要不算了,你说守得云开见月明,云开雾散终有时。我今天问你,你还记得这句话吗?你还爱我们吗?你还是孙绣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