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一歪,司机老王手脚齐动,把车刹住!
按照军队训练的套路,车上的士兵纷纷跳下车来,在周围地面趴下,顺出枪去。
但他们不知应该往哪里开枪。
和中尉趴在一起的司机老王有些经验,一指对面山坡。
“在那里!”
说完了,他又有些犹豫。因为,那对面山坡,林木葱郁。离这卡车,足有三百多公尺距离!
“妈的,这么远!”中尉倒抽一口冷气。他也判断是从那边打来,不然,还能从这边山顶打出能拐弯的枪子来?
“弟兄们,给老子打!”
连同从车上搬下来的机枪,大家一起开火,向那远远的山林。
打了总有百十枪,中尉喊了一声。
“停!”
都停下。
对面山林,从刚才那一枪之后,便再无动静。
中尉果断下令:“一班副,带两个人,守在这里,老王,你换胎!其余的弟兄,跟老子上!”
他带了人,转身沿盘山公路向上冲,直奔上面不远处的龙桥桥头!
中尉当然不傻。倘要去追对面山林的赤匪,下山上山,没有半个钟头,都爬不到那林子边上!
十分钟后,中尉带着人,气喘吁吁地到了高处的龙桥桥头。
中尉的脸发白,他看见桥头地面上有血迹。
“搜!”中尉喝道。他的声音发颤。
三分钟后,曾与老葛坐在一起的那位国民革命军老兵,在树林里大叫!
“长官,快来!大哥,先生你!”
散布在四下里搜寻的中尉和士兵们连钻带跳地聚过去。
省城来的上尉——从前中尉见过的那位,绝不是今天刚才这位——身体靠在一棵树干上,头歪在一边,脸色死灰,身下一摊血,已经有苍蝇下落。
离上尉尸体五公尺左右,身着国民革命军士兵服装的老葛,仰面躺在地上,心口上插了一支汉阳造步枪。
长长枪刺透胸而过,仅余寸余在外。
老葛手握枪管,好似倒持着长枪。
老葛脸上似笑非笑,眼睛凝望树林上方的稀疏天空。
“先生!”老兵唤道。
“他早就死透了。”中尉有些茫然地说。
他忽然想起,那假上尉,其实也不算完全的假。那位,的确曾是国民革命军的一员。
假如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姓孟。中尉以前见过他的照片,在通缉令上。
那时候,中尉还是少尉,为了立功得赏,曾经死记那些照片上的面容。还真地被他认出了两个真人,他得了钱,升了衔。
“---这回栽了!也不能够全怪老子自己记性不好---”中尉想,“那照片上的孟长官,比现在年轻得多。除了眼睛,事后想起来的时候,觉得像,别的都变得厉害,要不是出了这等大事,根本想不到是同一个人---人世沧桑啊!”
中尉呆呆地想。他的思绪不停,又想到了,从三百多米开外,准确命中自己所乘卡车轮胎的那一枪。
这下,他真真地打了个寒噤。
“妈的,幸亏那赤党神枪手,没跟老子叫劲,不然,我这脑袋。”
他下意识地扶了一扶自己的大盖军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