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再绕一弯,已看不见江水。
山中寂静,马达轰鸣。
这会儿,洎江码头上就是闹翻了天,老葛这里也听不见了。
老葛的心情好了起来。
空山不见人,但闻车声响。耳边有人唤。
“大哥。”
老葛抬头,看见刚才坐在对面的士兵已经坐在了身边。
“你?”老葛问。
“我说,大哥你不应该坐在这里。”
“那应该在哪里?”
“应该在下面。”那老兵指指驾驶舱。
车行平稳,老葛心猛一跳。看来,刚才,出发前列队,中尉的话近似耳语,还是被站在旁边的这老兵听到了。
老葛侧脸,定定地看身边老兵。
老兵也笑嘻嘻地看他。
老葛想了想,手轻轻伸入怀中,又轻轻出来。
“啊,谢谢了啊!”
老兵将老葛递过去的钞票接过,手一晃,钞票已经不见。
“我说先生您,从那边过来,没多久吧?”
老葛浑身一哆嗦。
“你说什么?”
老兵转过头,贴着老葛的耳朵。
“那天在码头上,我见着先生了。”
老葛心又猛一跳。
“---这老小子眼睛真毒!”
老葛心思一转,展颜一笑。
“啊哈,老弟,你行啊你!”他也偏了头,聚精会神地看老兵。
老兵很快就被老葛看得发毛。
“先生,您别在意,我不会——哎,大哥,咱们初次见面,请您多关照!”
老兵的后一句话声音很大,旁边的其他士兵都听见了。
“好说好说!”老葛大声应道。
向这边看来的众士兵见无事,又各自打磕睡想心事。
老兵不再言语。老葛也不再出声。
车又行许久,老葛拍拍老兵的肩膀。
“哎,老弟。”
“哎,先生您说。”
这老兵,已经对老葛改了称呼。
“头一回出这样的差事么?”
“今天算第二回。”
“上次,还顺利么?”
“是,先生,还算顺利,碰到两个毛贼,被我们打跑了。”
老兵有些后悔,心里直嘀咕,暗骂自己,“妈的,那边过来归顺政府的人,那天能带着人,在码头上闹出那么大动静,哪有善茬儿!都他妈的毒着呢!自己财迷心窍,跟他叫什么劲?”
老葛若有所思地点头。
老兵又说:“先生您尽管放心。上次,我来了,没出什么差错。回去,吃饱喝足还有赏金——”老兵顿了一下,忽想起,这位先生十成不回洎江去。
“咳,那么点儿赏金,先生您是看不上眼了。您,先生,觉着枪沉吗,要不您交给我,我给您抱着?”
“不用,老弟你说说,在什么地方,和省城来的队伍碰头?”
“在双桥窝,那儿有两座桥,一龙一虎。哎您瞧先生,说话这就到了哎!“
车停了。
中尉从驾驶室里跳出来,伸手在车厢板外敲了敲。
“弟兄们,下车来活动活动。想方便的,抓紧点儿,咱得往回赶路。”
中尉想到,今天差事办得快,下午又可以和小富华菜馆的年轻美貌老板娘泡上半天,心里高兴,伸手抓住钻出驾驶室的司机。
“老王,有你的,下次还是你来啊。”
中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
那天,中尉也带了十二个士兵,送一包公文。不知怎么被人盯上了。
车出洎江半小时,遇上埋伏,有人从小山包上向下打枪。
中尉听了听,指定一个兵看车,其余人以机枪掩护, 分成两组,进攻包抄上去。
结果对方被吓住,溜了。
那次到达双桥窝,中尉将留下看车的假士兵和公文,交给了省城来的上尉信使,完成了送公文其实是送人的任务。
回到洎江后,中尉向王参谋长交差,报告了路上所遇险情,说“打退了赤党埋伏,才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