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周末，九月上旬只剩个小尾巴。周日下午，科里病人不多，程唐让李慎提前两小时回去，纯纯那边还在跟着汪总值白班，忙得不亦乐乎。
李慎去了学校图书馆自习，临近下班时间，给纯纯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却被一秒挂掉，想必是在忙。
到了饭点，收拾了东西，用一本老贺的讲义占座位，准备去食堂草草解决一顿。后方偷瞄了她一下午的某位校友鼓起勇气给她递了张纸条，随后在小伙伴的掩护下迅速开溜。
她没打算理，拿着条子随意夹进讲义里，言青柏的电话正好打来。
忙了一周，也该放松一下。
李慎拉开书包拉链，把讲义随手丢进书包。
她有些想他了，可是分明前天才见过的。
言青柏的车停在校门口，人一坐上，她忙着系安全带，车子还未驶动。
“咱们去哪吃啊？”
对方未回话，李慎偏头去看他，这才发现他惊人的变化。他的头发被剪短了，短得比她夸张得多，恐怕一厘米都不到。用寸头来形容都有点抬高了这长度。
怎么说呢，将近光头了。人家学医怕秃头，他主动把自己搞秃可还行？
李慎完完全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眼睛瞪着，嘴巴微张，要不是有颞下颌关节在那撑着，估计下巴得掉地。
言青柏淡笑着欣赏她惊讶的表情，帮她把未系好的安全带给扣上。完事后，她还是没缓过神。
他抬抬眉毛，“有这么夸张？”
“你受什么刺激了……”
“不是说好陪你一起变丑吗？”
一起变丑……
丑吗？
李慎往后退了几寸，眯着眼睛打量他整个上半身。
他之前是再普通不过的碎刘海男生发型，额前的短发自然地三七分，长度适中，易打理。他的五官被柔和化，更有简单清新的书生气息，活脱脱的大学生样貌。
头发长长后，会被他随意地往后拨 弄，呈现出一个暂时性大背头的状态。这时，是最为惊艳的，既有三十男人的成熟，又有温柔男孩的清秀，眉眼展露无遗，勾人心魄。
现在这款极短版寸头，直接展现了他五官棱角分明的那面，所有的边条和起伏再直白不过，要是眼神再坏上一点，直接黑道总裁的霸道模样。
只可惜，皮肤太白了些。
总之，怎么都跟“丑”字都不挨边的，视觉冲击性倒是很强，是另一种带有攻击性的帅。
他是不是对丑字有什么误解？
“一起变丑不是这么个变法儿……”
言青柏踩下油门，骨节分明的双手转动方向盘，周末门口人流量多，车开得很慢。
“那该怎么个变法？”
“除非你老得不像话，否则这辈子都不会丑的。不对，老了也有另一番绅士风味……”李慎笑嘻嘻地吹捧他，被对方一个温柔的回瞪。
“多看书，少花痴。”
“好啊，那你放我下车，我这就回图书馆看书。同学还等着我加微信呢。”
这话成功地引起他的警觉，问道，“男同学？”
“那可不。”语气里怎么还带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小骄傲呢。
李慎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讲义，翻出那张纸条。言青柏故作镇定地瞄了一眼。上面有几句简单的自我介绍，说是很欣赏李慎，关注了很久，最后就是给了联系方式，希望交朋友云云。
学生时代的搭讪，千篇一律。
“看来我的发型也没有这么丑嘛，还有学弟搭讪呢。”
正好开到校门前那条路的路口，车辆排排坐等着红灯过。之前，李慎吐槽学校附近的路灯竟然长达90秒，等得人心发慌。这下，正好方便言青柏清理家事。
言情柏左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拿过李慎手里的讲义，抓着书的侧边，用力往下抖了一抖，另外两条纸条随之掉落。他特意看了一眼，都是比她小一届的学弟。
一条是气气他，三条可就有点过分了哈。
李慎举手发誓，言之灼灼，“我微信一个都没加。不好当面给人难堪，随意夹进书里的。每收一次就换一次座位。”
“以前也经常收到？”
“偶尔。”
李慎五官并没有特别惊艳，但脸型好，眼睛大，鼻子和嘴巴小巧，个子不高，能激起男性的保护欲，是男同学们偏爱的娇小女生模样。
言青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模样，山西老陈醋厂爆炸的既视感。
“我错了我错了，”李慎连忙撒娇认错，“以后再有这种事，我看都不看一眼，纸条也不收。收了也当着对方的面丢进垃圾桶里。”
他虽然不喜欢她异性缘太好，但也并不意味着这么不辨是非。
“慎慎，这样是不对的。”
“啊？”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
“你不能随意践踏别人对自己的喜欢，何况对方并没有恶意，充其量算是一种礼貌性的好感试探。”
学生时代，心眼再坏能坏到哪处，何况还是专业特殊的医学生，大多老实本分。
再次理亏，李慎有些想抽自己，心虚地盯着他。言青柏释然一笑，把讲义放回她的书包，右手重新回到方向盘上。
这漫长的红灯，还有15秒。
李慎想讨好地亲亲他的脸，但他比她高，斜角距离有些远。于是她退而求其次，探身去亲了一下他的右手背。言情柏立马回头看她，手背的那一小块湿润被空调的风一吹，有些凉。
“不怕我沾上福尔 马林没洗干净？”病理教研室新进了一批标本，他忙了一下午的标本挑选和搬运。
“不怕。”她咧开嘴冲他笑笑，有些傻白甜。言青柏跟着她一起微弯起嘴角。
李慎看见他温柔的笑意有些把持不住，一不做二不休，想往他脸颊上吧唧一口。正巧快转绿灯，对方偏回脸去，她亲了个寂寞，还一头栽在了尴尬之地。
她的脸埋在了他微微岔开着的双腿的腿根处，隔着薄薄的棉质休闲裤，感受到了两腿间的那团温热……
愣了好几秒，李慎尴尬地往下移动数寸。一张小脸埋在他膝盖附近，没胆抬起来。
又来到下一个路口，等起另一趟红绿灯。
李慎偷偷地侧过脸，先是打量下方位。
他应该没起反应吧……
还好，看样子没动静。想来也是，他好歹也是个近三十岁的男人，要是这么轻易被撩拨了，那还得了。
随后往上方位瞟，正巧对上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简直是死亡凝视。
被发现了，她也不好一直当鸵鸟了。回身坐好在副驾驶位上，乖巧又端正。
“这就是你之前承诺的懂分寸、分场合？”他一脸痛心疾首。
没反应是一回事，痛不痛，是另外一回事吧……
李慎的脸红到滴血。“……我以后不会随便跟你亲热，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好好读书，踏实做人……”
这孩子越扯越远了。
“不是不愿意亲热。”灯绿了，他再次踩下油门，“车内空间小，开车时不安全。”
“其他地方是可以亲你的咯？”
他笑着点点头，“欢迎之至。”
只是，绝大数是情况下得是她主动。他最多在多日不见后抱抱她。他最习惯性的宠爱动作，是摸摸她头顶，捏捏她的小脸，伸手护在她身后，轻搭在她肩膀上。
这样想来，刚刚怎么会担心他起反应啊，他是个性冷淡还差不多。以后得慢慢起火，慢慢调 教……
“想吃什么？”他又重拾起最开始的话题，毕竟，这个点带她出来是吃饭的。
“想吃麻辣烫、牛油火锅、正新鸡排、烤肉、串串、辣条……”
她开心地往外吐菜单，每吐一种，言青柏的眉头就皱了一分。
“这些都不健康。”
“……所以呢？”
他建议道，“换一换吧。”
“可是我很久没吃了，很想吃欸。”她开始故伎重演，明理暗里撒娇。
“不行，不健康。”
“言老师，我就偶尔吃一顿嘛。”
“不行。”
“青柏～”
“这是原则问题，撒娇没用。”他直接戳破她的诡计。
“哦……”她努努嘴，有些不满。
啧啧，好严肃的原则问题呢，真的是……
车子驶进了车库，上了楼才发现，他带她来的是一间有格调的汤面馆，里面的小吃都是些清淡又营养的汤汤水水。
两人来到了一个小包间，房间位置不错，靠江，窗户一开，晚风随之徐徐吹来，心情一下舒畅了起来。
为了赶时间，她近半年来吃东西都是光速见底，也不说什么话。等她吃饱喝足时，言青柏还在不急不躁地进食。他们本来是面对面坐着的，吃罢后，李慎来到他身后，好心地跟给他捏肩、捶背。
她在为车上的意外赔礼。
吹着江风，脑袋似乎回到了正常轨道，想着车上的种种作死行为，她自己都有些尴尬。
“言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啊？”
言青柏喝了一口瓦罐汤，“还好。”
之前，冯青音貌似说过，黏他比不黏好。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太娇柔做作了？”
“娇柔做作？为什么这样形容自己？”
“呃，就比如刚才在车里啊。“她双手松开他的肩膀，手臂顺势往下一滑，整个人轻轻依靠在他后背，她的下巴不小心磕在他后脑勺上。
说实话，这头发短得有些扎人。
她继续道，“刚刚在车里不顾安全和你亲热啊，撒娇啊——不觉得做作吗？“
“你这是恃宠而骄。“他有些无可奈何，又觉得有些好笑。
啧，他愿意宠着不是，不然她哪里娇得起。
“所以，你和林老师一样，喜欢小娇妻咯？“
“……谁告诉你林师兄娶了个小娇妻？“
“程老师和青音姐啊。相差一轮，可不是小娇妻来着。“
“你轮转肾内科，程唐尽教你这些不正经的？“
“不是的，程老师在专业上格外正经，也很可靠，是位好老师，也是名好医生……“李慎呱啦呱啦地给程唐”洗白“。
“好了，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了？知道你女朋友还没出科吗？小命还得在程唐手里拽上一星期呢。
“慎慎，每对恋人之间有自己的相处方式。我们确定关系还太短，需要时间磨合。你不必要歆羡别人的状态，也没必要对比着来挑自己的毛病。我们最终会做出加减乘除，给对方交出一个最好的自己。期间，可能会有分歧，甚至争吵，可是，就算哪天我反驳或批评了你，也不代表我对你厌烦或反感。不代表，”他回头去看她，温柔道，“不代表我不爱你。”
不是朦朦胧胧的喜欢，是真真切切的爱。你能明白吗？
能明白的吧。毕竟，我们在一起经历了三年多。
“我明白。”李慎用由脸颊去贴了一下他的额角。“不过，你可能要辛苦些。我和你相差太多，很多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自卑，会突然失落，会耍小脾气，我和你磨合的同时，也要和拧巴的自己磨合。思想肯定没你成熟啦，还望言老师你多多指教。”
“我甘之如饴。”
李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不动声色地转了小半圈，坐在了他的右腿上，正想好好地抱抱他，外面传来敲门声。
话说，他们这顿晚饭也没吃多久吧，这么赶趟地催着让位置？
她恋恋不舍地和他分开，拉起他的手晃啊晃。
没事，来日方长。
等老娘考完研，一定把美色尝个够。
吃完饭后，言青柏送她回学校，门口正好遇见延迟下班的纯纯。纯纯蹦过去扒拉言青柏的车窗门，哭丧着脸，把车里的言青柏和刚下车的李慎都吓了一跳。
“言老师，你周围还有没有跟你一样的优质单身男青年？”
“……你问这个做什么？”
“给我介绍一个啊。我需要一颗紫微星逆天改命，就像你对慎慎那样。”
言青柏和李慎互看了一眼，后者小心翼翼地去拉纯纯。
“跟我去自习，图书馆里小鲜肉应有尽有。”纯纯估计是被最近跟着汪总的霉运给刺激到了。
“嘿嘿，我开玩笑啦。你们不懂我的肖氏幽默。”纯纯转瞬又嬉皮笑脸，挥挥手和言青柏告别。转身后又衰着一张脸，那个悲催样啊，我见犹怜。
“收病人收到怀疑人生？”李慎拍拍她的背给她舒畅气息。
“开玩笑，今天白班出九进十，简直要了老命。我真的是不敢相信，当初你连续被压榨三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回想起来，这彷佛是很久远的事了。
那段时间确实很忙，熬夜到凌晨，每天睡６个小时，在实习和备考中来回挣扎，深夜还要忍受思念言青柏的煎熬，快开学了还被房东的儿子欺负。最无奈的是，一切似乎是上天强压下来的包袱，她怎么都逃脱不了，换带教都除不了旺病人的命。
但是，那也是她下临床来蜕变最大的岁月。
临床上，收获了救死扶伤的满足感，一次次为医生这个职业充满小骄傲。看过了太多生离死别，也有了更为豁达的心态，不然，也真不知道怎么去熬过言青柏的离开。
“上天在给你过分的打压后，从你这赊的账，会以另一种方式回馈给你。“
所以啊，就当受的苦难是考验。一生这么长，总得经历些什么难忘的事，绝望也好，悔恨也罢，这样一来，以后才会珍惜平淡生活的来之不易。就像骨髓移植的病人，不踏进一回鬼门关，怎么珍惜健康的回归。
最珍贵的，其实是你无忧无虑时最容易忽视的东西。
“好一碗狗血鸡汤。“
对于李慎突然的文艺，纯纯啧啧称奇。她的间歇性人来疯也就吐槽吐槽，苦中作乐，不然，生活太无趣了不是。
李慎也知道纯纯不是随便喊苦的人，她可是寝室大姐大，纯正女汉子一枚，是闺女她大妈来着。陪着她去食堂吃了晚饭，两人拥抱相互打气，一同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这痛苦并快乐着的大五生涯，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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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程唐有些惨……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