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这两天分外紧张,除了负责豆小姐的安全,他还主动给自己揽了一个任务:盯住某些潜在的危险人物。
起初,他对主子为了豆师父而撂下军务的举动,不理解、不支持,曾经委婉劝主子尽快回江夏,如今态度却转了个大弯,觉得除了豆小姐,没有更适合主子的女孩了。
在笊篱城江府,两位老祖宗对主子与豆小姐的婚事持反对态度,虽然后来松了口,但主子还是担心半途出岔。
晚辈的终身大事,还不是长辈说了算?
昨日来到吴府,看到吴府人丁兴旺,富庶异常,家风又极好,吴家男子个个才貌出众,特别是豆小姐的几个表哥,简直人中之龙,赵曙不由在他们脸上标记“危险”两个字。
万一吴老太太一时兴起,来个亲上加亲,那就麻烦了!
谁知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蒙冲夫人军旅出身,性格直爽,说话嗓门大,一声“向老祖宗讨个亲上加亲”传到院子里,很多人听到了。
赵曙心里一“咯噔”,刚好见青芽从外边回来,连忙叫住她。
青芽笑盈盈走回几步:“赵校尉可有事?”
“听说我们明天北上,你问问豆小姐,能不能天一亮就出发?”
“这个,我可说不准,小姐也说不准,因为是老夫人找先生算好的时辰。”
“哦。”赵曙搔搔头。
青芽不解:“就算急,也不能急这一两个时辰吧?小姐昨天才来到。”
赵曙讪讪然:“我就怕,在这时间长了会有什么变故......”
青芽更奇怪了:“会有什么变故?”
“你听......”赵曙说着就走开了。
青芽站定侧耳听。
蒙冲夫人的大嗓音又传出来了:“小豆子,你别急着答应,啊?看我们家多好,都是亲人,肯定把你放在手心里护着,你无须担忧婆婆小姑难相处,还有族人的白眼和风凉话!”
嘻嘻,原来赵曙担心这个,好个忠实的部下!青芽不由失笑,瞥一眼赵曙:“你们忧心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
说着提裙走进正厅去了。
只余赵曙在原地发呆。
这一天,吴府真是又热闹又紧张,吴老夫人专门把五个儿子叫来训话,才开口就哽咽了:“当年人们都夸赞我,生了六男一女、七子团圆。没想到,刚把女儿养大成人,她就......没了!”
见母亲如此伤心,吴滋霖几兄弟亦神色黯然。
鸣珮生在吴润霖之后,上面有五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吴浩霖。
七子团圆就她一个女娃,因此全家都宠着她。
“没想到,她一去京城就再也不回来,这简直剜了我的心!”老夫人继续哭诉。
“砰!”三爷吴汕霖一拳打在案桌上:“母亲放心,我们一定替妹妹讨回公道!”
这事就定下了:舅辈,陪同进京的是四舅母,她当年曾经服侍鸣珮生产,知道些当时的情况,陪小豆子很是妥帖。
表哥辈的有两个进京,分别是二舅父吴汇霖的儿子、漓豆二表哥庆森,四舅父吴汐霖的儿子、漓豆三表哥庆勇。
侄辈的一个,大舅父吴滋霖的孙子、漓豆表侄书棋。
这样吴家三代都有人陪小豆子进京。
庆勇、书棋叔侄学武,负责保护。
庆森从商,总管在京后勤,该买房就买房,该买地就买地,不要太省,不得委屈小豆子。
其余留在鲤城的人马:老五夫妻继续管好家;老大、老二踏实经商;老三自不必说,老四偷偷扩招士兵,训练陆军;老六物色水性好的青年人,招到平涛军扩充兵力。
见安排甚妥,吴夫人略感安慰,对汇霖说:“老三,你找小豆子谈谈,将一些细节落实一遍。”
从兄弟转述的话语里,吴汇霖得知外甥女少年老成,于是在众人散去后,把她叫了进来。
看着眼前这个很像鸣珮的女孩,想到妹妹的女儿长大成人,吴汇霖不由眼睛湿润。
漓豆恭恭敬敬行礼:“见过三舅父。”
吴汇霖摆摆手,说:“我找你来也没别的,就是想再听听楚小将军的建议。”
“回舅父,楚小将军叫豆子转告,将来万一湖北王再遭厄运,恳请我们吴家伸出援手。”
吴汇霖笑了:“这原是楚小将军高看吴家,才伸来了手。我们吴家偏在海疆,离中原甚远,本来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小将军有此诚意,我们愿意扩兵练兵,以备将来之需。”
漓豆说:“我会将舅父的话转告小将军。”
“好的。”吴汇霖好奇心大发,“按理说,江夏到笊篱城,比到鲤城路途更曲折、更遥远,偏偏小将军就到笊篱城两次,听说还和你有关......”
“不瞒舅父。”漓豆脸上漾着笑意,把楚亭君南下寻姨母,无意中听到流言,顺着流言第一次到笊篱城,为自己主持公道,这件事从头说了。
至于这第二次,漓豆对其他人只说自己装死出走后,因为思念祖母又回来了。现今在三舅父面前,她多说一些,就把如何在江夏得罪了陆晴茵,差点被她和何可鹏烧死在匡溪渡,前前后后的因果细说一遍。
吴汇霖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你选择离开匡溪渡是对的。总不能因为个人私怨,整得湖北和安庆两王府不合。只是这楚小将军......”
他想说,楚亭君居然被儿女私情所羁绊,这是做大事之人的禁忌。又转念想,楚亭君如此这般,还不是为自己的外甥女?自己倒嫌七嫌八起来。
况且,吴家在京城毫无根基,想查清真相,不去依靠楚亭君,又能靠哪个?
这样想着,就对楚亭君好感十分,于是对外甥女说:“我有一把春秋时期的宝剑,削铁如泥,就由庆勇带着,作为见面礼,送给楚小将军。”
这,即是用价值连城的宝物表示联盟的诚意。
诚意满满。
漓豆替楚亭君道谢。
转眼到了第二日,吉时已到,吴府大船缓缓开动,逆流北上。
正如吴汇霖所说,鲤城到江夏水路直通,确实更快捷,大船四日之后就到了江夏码头。
江风习习,船帆猎猎,漓豆步出甲板,一眼看到码头上那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不由心弦拨动。
分别七天,忙忙碌碌,经常倒头便睡,没有闲暇想他。
再见仿佛梦中人。
楚亭君也看到了甲板上的漓豆,不由笑容更深,又向前走出两步。
在江夏,他有很多美好的记忆,属于那个豆小哥,属于眼前这个归来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