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人流涌动的昭关渡口，已经关闭，冷冷清清的只有警戒的士兵，从这往西，沿江的大小渡口码头全都封锁，而处于战场的上游地区也在激烈争夺中。
川流不息的江水，在少郡眼里，就是一条宽阔的屏障，江面上没有船只来往，雾蒙蒙一片看不到边。对岸是什么情况不知，万一登陆后落入叛军之手，怎么脱身。安全起见从下游过江最好，可那要很久。
她回头看到妞妞：“妞妞，这江水比柏杨淀要深的多，能一气儿过去吗？”
妞妞看着江水像是陷入回忆，半晌才回答：“我小时来过这里，游过这个江，就是个大湖，大湖深处有条像海一样又深又大的域，从我记事起就在。对了，我就是从那里长大的，我五岁时娘把我送给爷爷。”
少郡想不到妞妞的记忆那么好，那样的地方是神域吗？
“妞妞见过海？”
“没有，听娘说的，那海好大好大，比陆地大得多，海水是蓝的，很深很深。娘和爹爹去过，那时还没有我。”
妞妞似乎还很遗憾，她转头道：“姐姐是说从水下过江吗？”
“想，避水珠带了吗？”少郡下水全指望这颗珠子，她问过，云崎也会泅水。
“带了。”妞妞一扬手，手里两颗隐隐有水流的晶莹蓝色小球。
“爷爷给了你两颗？”
“爷爷说，其中一颗送给你，那一颗就借给那位纳兰哥哥。我们在水下都没事的。姐姐，什么时候走？”
“回去看看地图，找个对岸能隐蔽的地方。还有，那江水不比湖泊，暗流多，容易迷方向，妞妞，能保证不会转圈？”
妞妞咯咯笑道：“你才会转圈呢。”
少郡也笑了，她跟着妞妞学了点泅水，说不定只会转圈。
两人回到临时的江边营地，少郡拿出地形图，大江南北狭长的江岸这一段属于平原丘陵，离开渡口找个地势平坦的地方下水即可。先潜水出去避开守兵的视线，剩下的就是方向，避开水下暗流，两人一队，要不就牵一根长绳，免得游散了。
少郡边想边吩咐道：“青竺，买坛酒，再弄条长绳子，越长越好。”
青竺纳闷，买酒是为下水凉，可长绳子，难道姑娘是要拉着绳子过江？
“哦，凤姑娘，不用绳子，没问题，我们习惯了。”
“真的不用，江水下暗流多，你们可不能丢一个。”
小雨道：“放心吧，一个都丢不下。有绳子反而限制住配合，我们在水下都练过阵法。”
呵！少郡不由咋舌，这是些什么宝贝啊，自己真长见识了。
午时刚过，少郡一行十五人从渡口上游的一处废弃船屋旁准备下水。每人喝了两口酒，顺序下水，没有一个起水花，悄没声息的没了影儿。
前面的是妞妞，她好像对这里的水域真的有熟悉，径直潜水下行。小雨第二个，排在第三的是少郡和纳兰云崎，两人有避水珠，不受限制。后面并排护着少郡的是青竺和另一个小伙子，其余人都分列在两边轮流带着少郡游。
少郡一入水，就看出云崎的水性很好，还能带自己。
“我没想到你水性这么好，在青山书院没听说你---”
少郡猛地收住话，后悔不迭。
云崎看她一眼：“没关系，总要适应。我和妻子逃亡时隐居水乡，那时经常和村民下水，就学会了。”
两人在水下交谈说话自如，云崎不禁对避水珠好奇：“听说过世上有这东西，想不到真有。”
后面青竺道：“纳兰先生，还请为龙家保密，我们家族在这里都很低调，不想被人知道太多。”
“纳兰明白。”
“凤姑娘，我们上去吧，离岸边远了。”
一帮人纷纷在水面露头，除了妞妞，这些龙家人出水就换了口气，游的也快了。
过了一会儿，妞妞才从远处露头，做着手势，意思是对岸上有变。少郡等人游到妞妞身边也发现，最近能上岸的地方一片篝火，延绵不断。
这是军队的营地，少郡判断不出是叛军还是友军，只得道：“再辛苦一会，沿岸往东，那边火堆稀少。”
众人怕发现，又潜入水下，一气儿出去半个时辰，再看，离大营远了，这才往岸边游。
上岸后，也不敢燃火，幸亏少郡想的周到，从天地珠取出一人一身干爽的衣服，都是普通百姓装束，少郡更是打扮的像农妇。怕被人发现，湿衣服都收进天地珠里，外面未留一丝痕迹。
又走了一段路才敢在一片灌木丛中歇脚，少郡又取出一大包吃食，有馒头包子，也有熟腊肉干饼，还外带着一人俩熟鸡蛋，都是少郡让青竺买酒时捎带买的。
小雨吃吃笑着小声道：“凤姑娘，跟着您出门，小雨都得多长肉。别人出门受罪，俺们是享福，比家里还方便。”
青竺拍他头一下道：“记住，跟着凤姑娘就是家，听话就行。”
妞妞嘴里咬了口鸡蛋，边吃边说：“姐姐就是蜗牛，走哪儿都带着屋子，能住人不？我们干脆都进去睡觉，省的扎帐子。”
青竺笑她：“懒丫头，你怎么不说，白天赶路时，你进去就不用自己走了。”
少郡一旁听着也暗笑，这些人真能想，她时时观察过天地珠，里面不断扩大，就是因为东西放的越多它就越大。她也试过，确实无法进人。
“大家别贫嘴了，我是因为你们在水里泡的太久，补充点能量，明日就得找地方做饭了。你们快点吃完睡觉，我去转转看，一会儿回来。”
云崎道：“你是想去那边探情况？我和你去。”
天已黑，此时正是查探的最好机会，再晚点，军营里怕是警戒也严。但是少郡毕竟是姑娘，怎好让她一个人冒险。
少郡把青竺叫来，对两人道：“放心，别把我做一般的姑娘看，你们千万莫管，我会平安。”
少郡交代完，一转身就不见了，众人发愣，别人就是想帮她怕也做不到。
青竺两手一分：“听凤姑娘的，抓紧时间，休息。”
少郡不敢乱跑，她在林边靠着一棵大树等着，远远能看清那杆大旗，不是圣元的，就必是叛军。那旗是红黑两色，中间是一个标志，有点像水牛，但，不对，整体看来就是一条变形的龙，龙角突出，龙尾简化，四只龙爪蜕变成了看不清的兽蹄。
等了许久才有几个士兵出来转悠，找了个角落小解。
少郡扭头想换个地方，却听到他两人的对话。
““哎，我说，你听咱将军说的，能成吗？人家南屿军要不是被那姓王的小子算计了，这场仗也不一定能输。”
“哪里这么多话，这是黎大帅的主意，南屿军要是降了，咱们少死多少人呢，马上就能渡江。”
“不一定，我看着南屿军士气没散，前一阵打的多凶。要是真急了，背水一战，输赢难说。”
“呸！你这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将军最忌多嘴。行了，站好，将军过来了。”
将军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看着不是多凶悍，但是一双眼有着鹰一般的锐利坚毅，他是在往营外送人，看亲和的程度是很熟，并且谈的很融洽。
“老弟，难得一见，却又不能畅谈，等大业成就，为兄与你一醉方休。”
对方一礼：“胡方兄，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听着似乎熟悉的口音，少郡不敢乱动，有片刻的愣怔才抬眼望去，一张熟悉的面孔进了眼帘，王允。
她就觉得身子一颤，头皮乍了一下，怎么回事，难道江南的一切都是他做的。
也就是刹那的失常，她很快冷静下来，看着王允上马，看着他身后一队士兵护送他跑远了。
少郡瞬移回来的时候，妞妞睡了，云崎正不安的等着她，青竺也过来问情况。
少郡却无人可问，无话可说，她最得意的助手背叛了她，不，是背叛了圣元，她是死了的人了。
“云崎，你在南边生活过，可知道梅家的商会，在二十多年前就存在了。”
“梅家？北凌的云鹤山庄，圣元早年就在江南占了一席之地，商会是二十年前成立的，好像是江南的北方大字号都在里面，叫北荣商务行会。具体的不知道，但是商会最近的分会就在三百里外的宜汀，不知受没受战争影响。”
“不管了，咱们现在是百姓平民，他们无权抓，明天启程去宜汀，看看这个北荣商会现在姓了谁的姓。圣元还有大半江山呢，就敢吃里扒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