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进才只觉得浑身是劲。
“在白色恐怖下，工作了三年，总算熬到了头！很快，就能够进入根据地，拿起武器，和狗日的反动派真刀真枪地拼杀了！
多少同志，在白色恐怖下，被叛徒出卖，被反动派侦破，壮烈牺牲！老子一定要为同志们报仇雪恨！”
洪进才不知道，三天前，他已在洎江被老葛认出！
下水上水，再过洎江。眼见飞入红区在望！
洪进才正在轮船前部清理缆绳，忽见到老葛远远地定定望他，又向身边的壮汉说些什么。
洪进才浑身一抖，慢慢直起身来。他看清了，那壮汉身着黑衣，背了支驳壳枪，腰里还插了一支。
壮汉摊开两手，步步走近。
洪进才向轮船边缘移动。
“洪进才洪先生！我想和您谈一谈！”
壮汉明显看清了洪进才的举动。壮汉赶紧开口，声音很高，语气柔和，透着诚恳。
“洪先生，我劝您还是不用作逃走的打算。天下人间，大路宽得很，何必认死一条路不回头？政府——”
壮汉姜贵的话还没喊完，洪进才已冷冷一笑，侧身跳入江中。
江流湍急。两三秒钟，洪进才已经被冲下去十多公尺。
姜贵右手掣出手枪，左手高举，口中发令。
早有先前绕到客轮前外侧的水警小艇，如飞驰来！
众人都始料未及，充任水手的洪进才，竟然不会水！
他在水中扑腾，眼看就喝了好几口水，要往下沉。
姜贵右手持枪，左手拽下一只红白相间的救生圈，顺势掷出，正正落在洪进才手边。
洪进才扑腾间，抓住了救生圈，喘口气，抬眼望来。
姜贵跳入水警小艇，口中叫嚷。
“洪先生！不要慌！我来救您！”
洪进才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伴随着呛水声，从小艇的引擎声中飘向四方。
“你们这些狗日的反动派，混账老葛狗叛徒！你们认出了老子，可看错了老子！老子是赤党！生死都是赤党！
老葛你个龟儿子，等着老子的同志们，宰了你个狗日的吧！”
洪进才用工人的语言大骂，感觉甚是痛快，又仰天哈哈大笑几声！
老葛站在远远的船坞上，浑身哆嗦。
姜贵冷冷看着近在咫尺的洪进才。
洪进才穿着救生衣。
姜贵被骂急了，喝一声，“洪先生，你不要狗坐轿子不识抬举！老子要毙你，这一枪就打爆了你的头！你口口声声说要死，你死个样子给我看看！”
姜贵心道，“你老小子装英雄，妈的怎么还抓救生圈？你穿了救生衣，就是想沉，你还沉不下去呢！”
洪进才又大笑一声。
“你个狗日的就是反动派的什么鸡巴侦辑队长吧？你个反动派，一脑子狗屎！哪里懂得我们真正赤色党人的机智!哈哈哈！”
笑声中，洪进才手一松，沉入江中！
“不好，这家伙会水！”
姜贵喝一声，手一挥。
两名水性极佳的水警跃入江中。
少顷，一名水警在百米外露出头来，摇摇手，吸口气，又潜下去，再冒出头来，已在二百米外，又摇摇手。
另一水警和洪进才却不见踪影。
姜贵暴跳，连喝带叫。
客轮不开。
几艘渔船大网撒下。
军警沿两岸撒开。
两个小时后，在江水拐弯处，就是上次姜贵队长用机枪扫射到小火轮屁股的地方，洪进才被渔网捞起。
同他在一起的，还有那位水性极佳的水上警察。
洪进才在水警身后。
洪进才两臂环绕，十指紧扣，将水警连臂带腰，死死箍住。
水警眼睛微睁，面相甚苦。
洪进才侧脸贴在水警背上，双目紧闭，嘴角竟露出一丝得意！
听到过他在沉水前骂人声音的人，立刻就想到，这勇敢赴死的壮士在笑！
“哈哈，狗日的反动派!老子就是死，也干掉你一个垫背！”
国民党人解下死去赤色党人身穿的救生衣，发现救生衣里，实实地塞了两节大号粗铁链环。
这粗铁链环，沉重粗大，旧时串成链索，用来封江。
